第二百零七章 長街枯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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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塗山城的街道上,橫七豎八的骨頭散落一地。

    方才跟在那店小二身後看似囂張跋扈的骨架妖人,在與子衿照麵之際,便被突如其來的一道劍光斬得粉碎。

    出劍之人未曾露麵,不過子衿的心裏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就在那道從天而降的劍光墜落之際,店小二同樣以手中的殺豬刀胡亂揮出一道勢均力敵的劍氣,這才禍水東引讓他身後的骨架妖人承受了本該由他承受的一切。

    他好像提前預知到了這出其不意的飛來橫禍!

    不過對於暗中放冷劍之人他卻沒有半點頭緒,隻覺得是一個膽小的鼠輩在搞一些偷雞摸狗的事。因此他不由得冷笑出聲:

    “想偷襲我?也不看看自己的門牙長齊了沒有!本天君殺豬的時候你他娘的還在穿開襠褲呢!”

    他對於自己死裏逃生的傑作似乎很滿意,不由得興奮地伸出大拇指在刀鋒上刮蹭。

    對於八歲就做屠夫的他來說,這短小精悍的殺豬刀無疑是他畢生最中意的曠世寶貝,以至於他不惜掏空自己的肝腸,藏到肚子裏。

    片刻後,那店小二把視線從他的刀鋒上收回,望向子衿,“你不好奇我究竟是誰?”

    他像是在發問又像是在炫耀。

    子衿搖了搖頭,即便是好奇他也懶得判斷他的身份,畢竟如今滿城皆敵,在那店小二出現的第一時間,他的劍意便如針芒散開。

    不過那店小二卻好像並不著急著與他交手,竟把殺豬刀又插回了肚子裏。

    他走到子衿麵前,冷眼看著他,本就狹小的眼角幾乎眯成了一條線,“段子衿,你不會以為我已經死了吧?”

    說著,他不由得狂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也就是這一笑,子衿的心裏莫名警覺起來,一個熟悉的麵孔在他的腦海裏浮出水麵:“莫非此人是回春?”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覺得有些不妥。

    “不對,你是蘇掩!”子衿終於驚呼出聲。

    短暫的驚訝後,他很快恢複平靜。

    “哈哈哈”那店小二笑得更得意,“沒想到吧,我們會在這樣的場合下見麵,如今你已經是整個六界共同的敵人,你還能逃到哪裏去?倒不如讓我把你的頭顱割下,去換一個提升百年修為的機會,看在師出同門的份上我會下手快些,不讓你有絲毫的疼痛感。”

    “你看怎樣?”他的笑容僵在臉上,看向子衿的時候滿眼是怨毒。

    昔日的蘇掩如今的店小二,麵對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子衿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他是如何變成屠夫的了。

    他隻覺得眼前的這個店小二比以前的蘇掩更令人討厭。

    子衿正要開口說話,他身後的高有狐搶先一步道:“也不知道是誰給你的勇氣,你覺得你一個人能殺死我們兩個嗎?”

    蘇掩這才注意到高有狐的存在,先前或許是興奮過度,他竟對這大放厥詞的男人沒有絲毫的察覺。

    “不識好歹的東西”蘇掩冷哼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到高有狐身上,不屑道:“我當是什麽九天玄聖下凡,原來是個毛瘦猴子。”

    “怎麽,莫非你為了段子衿,敢與六界為敵?”他發出了靈魂拷問。

    高有狐上前了兩步,同樣以不屑的目光回敬他,“與六界為敵我倒是沒什麽把握,但是取下你的狗頭我倒是勝券在握。”

    “好大的口氣!”

    蘇掩終於有些不耐煩了,他再次扒開那稀薄的衣衫,雙手用力撕破肚皮,取出殺豬刀,在手裏掂了掂,“看來你是沒死過!”

    話音剛落地,他的身旁便落下兩道黑影,如鬼魅般透著絲絲寒意。

    來人居然是魔界大主歸墟和護法車攻。

    與此同時,街道的盡頭,無數妖影黑壓壓的自兩側向人群中湧來,似是夜幕突然又蒙上一層黑紗,愈發詭異。

    高有狐麵色一寒,不禁後退了兩步,歸墟的心狠手辣他是知道的。

    段子衿看著眼前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頭,清廟師傅的慘死便氣浪翻滾般湧上心頭,如果實力允許,他恨不得一腳踩碎這魔頭的腦袋。

    “屬下拜見大主!”蘇掩慌忙俯首。

    歸墟並沒有理會蘇掩,甚至表現得極其厭煩眼前這個死了爹娘的狗腿子,他目露凶光看向段子衿,“你就是扶風雲塘的餘孽段子衿?”

    他好像是在對著段子衿說話,又好像是在對著空氣說,氣焰極其囂張。

    段子衿同樣以不屑的口吻道:“沒想到你這魔頭竟跑到這兒來送死!”

    “大膽,你活得不耐煩了?敢這樣對我們大主說話!”蘇掩怒道。他晃了晃手裏的殺豬刀,惡狠狠地看向段子衿,隻待歸墟一聲令下,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割下這礙眼坯子的腦袋。

    蘇掩完美複刻了他爹回春狡猾殘暴的性格,突然的離家出走倒也不完全是因為微醺的死,對他打擊太大,而是他早早就看穿了回春必敗的事實,因此便以裝瘋為借口以便自己不受任何內心譴責地逃離那個家。

    那個雪夜他孤身來到塗山城,見那殺豬的屠夫一心跳河尋死,他便成全了他奪其軀體換了一個身份,後來他聽說錦上添花酒樓有一個說書的神算先生,為了在此等待段子衿前來尋找異獸,他便喬裝成店小二混進了酒樓。

    不知為何,在商洛城之戰勝負未定的時候,他心裏就篤定段子衿一定會來。

    因此他從未離去。

    而就在回春兵敗的那夜,歸墟便派車攻到塗山城聯絡了他。

    歸墟早就知道公叔耀龍發出了飛花令,他想獨吞這天大的好處,因此便封鎖了段子衿入城的消息。

    如今這城中早已全是歸墟的魔兵。

    而塗山城以外的世界,同樣隱藏著一場驚天的肅殺。

    畢竟沒有誰會錯過這天上掉下的餡餅。

    取下一個無名小卒的首級,就可以平白無故換得百年修為的機會,這是何其完美的一生?

    多少人求之不得。

    蘇掩話音未落,護主心切急於表現的車攻便殷勤道:“大主,待屬下先割下他的腦袋!”

    出乎意料的是,歸墟竟抬手示意車攻與蘇掩退下。

    他好像並不急於殺死眼前這個少年,他再次看向段子衿的時候,語氣明顯輕了些,他道:

    “我可以不殺你,並且可以把你帶回我滄海幽冥,保你無事,在那裏沒有人可以為了飛花令殺死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休想!”歸墟話還沒說完,段子衿便一口回絕了他,“我是不會答應你任何條件的,自古正邪不兩立,你死了這條心吧!”

    “相反,我一定會用你的人頭祭奠瓊花姐姐和師傅的在天之靈!”段子衿補充了一句。

    “哦?”

    歸墟長噓了一聲,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麵前這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突然狂笑道:

    “果然是段召南的種,嘴和他一樣硬!不過,你爹都是我的手下敗將,至今還在我的毒瘴下永不見天日,你這樣會比他更慘,因為我一不高興就會捏碎你的骨頭。”

    歸墟散遮在雙頰的墨發向而後揚了揚,無風自動。

    “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讓扶風雲塘重見天日!”段子衿怒道。

    歸墟搖了搖頭,冷聲道:“小孩子自信是好事,可盲目自信就不是好孩子的派頭了!”

    一旁的高有狐自從歸墟出現以後,始終不發一言,他的臉上沒有明顯的驚慌,麵無表情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段子衿現在的腦子裏隻有仇恨,他顧不得去想其他的事,也不想在與那魔頭廢話,他嚐試著燃起一團劍火。

    歸墟霎時來了興致,他已經好久沒活動筋骨,想陪這不知死活的毛頭小子玩玩,於是便抬手屏退身後的狗腿子們。

    一團劍火衝天而起,劃破原本寂靜的夜,那如針般的芒竟給這塗山城帶來片刻的光明。

    歸墟伸手一攝,憑空捏出一根魔杖,墨發瞬間篷起,在黑風中飄舞,似是烏雲裏一閃而逝的黑色電紋,依稀可辨。

    他與段子衿幾乎同一時間動的,刀與杖碰撞的刹那,兩人都能從對方的眼中捕捉到一抹驚愕。

    對方竟會如此強大!

    而這抹驚愕沒有持續太久,段子衿便感覺有些力不從心,歸墟屠戮一生,一統魔界,殺的人可堆成山,他自詡為魔尊,無論多麽強大的敵人,他都能一杖了結掉對方的性命,至少在魔界是這樣。

    他有些不解,眼前這個突破九重天修為的毛頭小子,雖可能與自己對上幾招不分秋色,可如果真刀真槍的杠上,那就必死無疑,而他卻沒有選擇逃。

    這是何其勇敢的一生?

    他想起自己還是個孩童,混跡魔界之初時,打不過就放出幾句狠話然後就一溜煙,跑得沒影。

    相比起眼前這個少年,他不禁自歎不如。

    一撞之後,兩人沒有絲毫的停頓,第二記又至,不過子衿明顯的感覺得到,自己有可能撐不過十個回合,第一次遇到這樣強大的對手,他感到有些疲憊,以至於他的定風波劍法有些紊亂。

    歸墟卻不給他任何喘息或是思考的空間,一聲怒吼之下,地麵青磚掀起一片,如波浪撞擊礁石般,那掀起的青磚瞬間碎裂成齏粉。

    而那驟然爆發出的力量,竟毫無懸念地將段子衿手中的劍震退片刻,自己手中的魔杖同時劈上,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高有狐目睹著這一切,卻是無動於衷。

    而歸墟的狗腿子們卻是狂吠不止,好像他們的大主已經將這礙眼的坯子拷死。

    段子衿眼疾手快,憑著直覺揮劍而上囫圇接住了這一擊,但他的手臂卻震得發麻。

    歸墟驚駭地發覺,即便眼前這毛頭小子萬般不是自己的敵手,可想要將他一擊斃命,卻好像始終欠缺著一點火候。

    年輕的時候他殺過很多人,可自從扶風雲塘一戰他元氣大傷後,他的魔杖便很少舔過人血,如今嗜血的再次泛起,他的力道又重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