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炮台的威力十分強悍。

    應該說二十年前的時候還沒有這種技術，就算有同體積的炮台，但無論是威力還是精準度，都遠遠比不上現在。

    李輕風望著那奮勇衝上來的大羽士兵，他們臉上的表情視死如歸的表情讓人覺得熟悉，

    仿佛是在哪裏見過，

    他可以確信，隻要用這發炮台進攻，對方是不可能衝上來的。

    “把兩台惡鬼搬過去，瞄準下方的坡道。”

    “是！”

    下屬開始操縱著炮台來到了高台的上方。

    李輕風看著，還沒有下令，他似乎在等待一個時機開炮。

    等著等著，卻等來了骨爺通過無線電的話語聲。

    “老李，看來我們又要輸了。”

    隻有這一句話，聲音聽起來有無限的沉重和悲傷。

    即便是隔著無線電，李輕風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背後的心酸和痛苦。

    他沒有回應對方。

    無線電裏再次傳來骨爺的歎息之聲。

    “哪怕隻有一次，讓我們大羽贏一回呢...天不佑我們啊。”

    “你說，我們大羽是不是得罪老天爺了？總是輸。”

    骨爺的聲音，讓人聽起來想哭。

    縱然是如同李輕風這樣鐵骨錚錚的漢子，內心的情緒也是翻湧不止。

    畢竟他比起吳佬來說，更富有人情味和情感。

    所以他理所應當的能夠體會到了大羽的艱難。

    這一路走來，流過多少血和汗。

    “老骨...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今天贏了我，靠你們這點人，又怎麽能贏吳佬呢？”

    李輕風終於握著對講機，回應了對方。

    沒錯，他說的是實話。

    大羽這一共才多少人，和自己這區區的五千人打的都已經如此艱辛，往後又如何贏整個南花？

    那可到處都是吳佬的部隊，甚至來一些精英都還沒有出動。

    想贏？豈不是癡人說夢。

    李輕風似乎已經預感到了最後的結局。

    他歎息道：“你們的命運其實你自己也知道，無非是早一點或者晚一點，但不會隨著時間改變太多，我隻是早替你們做決定而已。”

    他說完之後，對講機那頭，半天傳來一個聲音：“誰不想多活一會呢？”

    就這一句話，瞬間李輕風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他好像聽到過這句話，這句似曾相識的話。

    腦子裏仔細想了想...這是自己曾經說給妻子聽的話。

    那時候她躺在病床上，得了絕症，無法醫治。

    李輕風拚了命到處想辦法給她治病。

    而她卻隻是虛弱的說：“你就放手讓我去吧。”

    “別說這樣的話，我知道你其實想活下去...”

    “是啊，誰不想多活一會呢...”

    “命不由人啊...”

    “我們拿什麽...和命鬥呢？”

    這一瞬間的晃神，讓李輕風仿佛看到了某一個略顯清涼，陽光充足的清晨。

    他看到妻子的背影在庭院裏坐著，在她的麵前有一個小菜園，裏麵種著兩人鬥愛吃的蔬菜。

    院子裏還有一顆梧桐樹，葉子非常大，這棵樹經過風吹雨打很多年。

    樹下放著兩個搖椅，隨著搖啊搖，兩個人躺在樹下，聊一些過往的事。

    在有她陪伴的日子裏。

    清晨的時候，太陽是微涼的。

    夜晚的時候，月光卻是熱的。

    沒有她的日子裏。

    無論清晨或傍晚，都是冰的。

    她死之後，那顆梧桐樹也被一夜大風吹到了，砸破了院牆，李輕風也沒有修。

    縱然此刻槍火彌漫，他仿佛也聞到了她身上的氣味，有清晨的露水，也有黃昏後的餘暉。

    李輕風好像明白了什麽，他原本應該下達的命令，卻遲遲沒有下達。

    那做好開炮準備的士兵，一直在等待，卻沒有聲音和動靜。

    直到最後，李輕風突然笑了，他擺手道：“把炮撤了吧，所有人守住陣地！”

    他站在炮火之中，又點了一根煙。

    那開著的對講機裏，骨爺聽到了聲音，他知道這是老李故意讓自己聽見的。

    骨爺流下了淚水。

    士兵們還在一步一步向前，沿著上坡路，在以血肉凡驅不停的硬扛著！

    骨爺已經躲在樹後麵，握著對講機，說了三個字：“老李，多謝了...”

    李輕風聽到對講機裏的聲音，沒有回應，他隻是抽著煙，淡淡的笑著。

    隨後走回指揮車內，他搬出來一個椅子，在一棵樹下靜靜靠著，閉上眼不再說話。

    風吹來，空氣中有槍火硝煙的味道，也有自己逝去愛人的味道。

    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清晨。

    抽著煙，李輕風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嘴裏吐出了血。

    醫生說過不能抽煙，這一根煙，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但是抽一根吧，她要是在身旁，肯定又會責怪我...

    李輕風腦海裏想著妻子生氣的模樣，就覺得可愛，忍不住嘴角笑起來。

    他好像閉上眼睡著了。

    心裏在默默的想著。

    我這一輩子打了這麽多的仗，從沒輸過，也沒傷過一個百姓，這是底線。

    隻可惜，現在輸了這最後一場。

    也罷！

    反正我李輕風又不是輸不起！

    男子漢大丈夫，哭著來世上，就要笑著走。

    老骨啊，你接著往前走吧，我在陰曹地府等你，看看你還剩下多少的陽關路。

    大羽的士兵最後還是以付出慘重的代價攻了上來。

    敗陣的局麵士兵開始四處逃竄，有骨氣的幾個，直接開槍自殺了。

    骨爺並沒有讓人去抓捕逃走的士兵，他在登上高台的時候，沒有任何喜悅的心情。

    但他卻聽到下屬興奮的笑聲，幾個人在交流談論。

    “這群局麵的傻子，有炮台不用，看來隻是拿來當擺設嚇唬人呢！”

    “就算他們用，我們照樣能攻上來，難道害怕他們的兩門炮？”

    聽著下屬們的交談，骨爺也沒有製止。

    他往前營地深處走，每走一步，都很沉重。

    終於在一顆樹下的椅子上，找到了閉著眼睛的李輕風。

    那模樣和二十年前的看起來大不相同，但眉骨之間，還是有當年的樣子。

    “骨爺，他已經死了，我們上來的時候他就坐在這，手裏的煙還沒抽完，似乎是有疾病突發去世。”

    已經確認過安全的下屬如實匯報。

    “我知道了。”

    骨爺聞言點點頭，站在逝者的麵前，低下了腦袋，下令道：“讓所有的士兵先停下來手頭的工作，摘下軍帽，默哀三分鍾。”

    “默哀？為誰默哀？”

    “為死去的同胞，也為他。”

    士兵們似乎都不明白，現在就開始默哀了？

    因為在他們眼裏，對方的長官突發惡疾去世，這是活該啊！

    這是老天在幫助大羽贏得勝利，為什麽要替他默哀？

    隻不過沒人敢拒絕命令罷了，依舊開始了默哀禮。

    “讓士兵們記住，這一仗，我們沒有贏嗎，是我們輸了。”

    這是骨爺在默哀結束之後的命令。

    老李啊老李，我們終究沒有麵對麵說上最後一句話。

    人世間總是有很多的遺憾，如果我們不是敵人，那一定會成為最好的摯友。

    西區這一仗大羽以付出慘重的代價獲勝，並繳獲了大量的軍火物資，以及兩台“惡鬼”大炮。

    李輕風的死很快傳了出去。

    整個西區的人全都知道了。

    這個傳奇人物，在還沒去世的時候就已經成了整個南花家喻戶曉，甚至出現在教材課本上的神仙。

    此刻突然與世長辭，引來無數人的悲痛欲絕。

    人們不記得他打過多少仗，也不記得他勝過多少次，隻記得在一聲的戰爭中，從沒有主動傷害過一個百姓。

    他救過很多人，幫助過很多苦難的百姓，真正讓曆史記住他的人，是百姓。

    每一個人都在歌頌他。

    戰爭勝利後既也沒有貪圖享樂，更沒有索要任何的政權地位。

    他隻是選擇和自己的愛妻在一個不大的院子裏，安安穩穩的過著平靜的生活。

    甚至在當初“屠殺令”下達滅絕大羽的時候，他也站出來過提出反對屠殺民眾。

    即便當時沒有得到同意，自己也是毅然決然的離開，不參與任何行動，甚至在私下放走了大羽的民眾。

    是敵還是友，這隻有在政治家的眼中才會分出來。

    實際上大羽的百姓也好，局麵的百姓也好，對百姓而言，都是普通人。

    隻要能安穩活著，他們並不仇恨對方。

    李輕風，人們都認為他是一個出世便驚豔世間，隱世便閑雲野鶴的人。

    在他死後，骨爺從其遺書之中按照遺願，派人將李輕風的屍骨埋在了逝去愛妻的墳前。

    此後多年，縱然戰亂不止，但李輕風的墳前鮮花未曾中斷。

    他死之後，吳佬收到了消息，這則消息是戰鬥時李輕風便已經派人發過去的。

    內容很簡單，一方麵聲明了大羽的歸來，另一方麵是提前的告別。

    他的離去，讓吳佬倍感痛心。

    吳佬是個精明的政治家，所以他比誰都知道李輕風內心的善良所在。

    而且當初屠殺“大羽”他也是極力勸阻自己。

    吳佬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像李輕風一樣誠懇善良，所以他才會佩服李輕風。

    既有著天才般的頭腦，又有著聖人般的善心。

    他死了，豈能不難受？

    當年傳說中的“左膀右臂”，如今吳佬已經失去了“左膀”李輕風，隻剩下“右臂”的郭塵了。

    他甚至還是有些害怕將郭塵派往南區對付那些**的蟲人了。

    “大羽...張麥的女兒？”

    看著上麵的信息，吳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強迫自己從悲憤之中回過神來，看來，眼下有比開放更重要的事情了。

    和萊卡進行合作的事情，隻能先放緩速度，往後拖一拖了。

    希望這不會讓萊卡的人感到不滿。<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