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地板帶著後天製成的紋理，經由工人巧手拚成各種花色，踏在其上，有著實木的觸感。

    頭上的吊頂，整整齊齊。

    一節節燈光，綻放著柔和光暈。

    急促的打字聲從門後傳來，更有喧嘩、咆哮不時響起。

    “這件事是誰負責？”

    “進度怎麽這麽慢？”

    “重做！”

    “會場那邊的安排都準備妥當了沒有？”

    “理事馬上就要來了，這次要見的客人至關重要，誰那裏要是除了岔子，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實習生滾開！”

    推開大門，一排排辦公桌映入眼簾。

    一位位西裝筆挺的男子來回奔波在辦公區，一個個碼農身軀前傾，不停修改著程序bug。

    更有恥高氣昂的經理大聲咆哮。

    a4紙漫天飄飛，熱氣騰騰的咖啡來回轉手，通話聲、打字聲不絕於耳，每個人都忙碌的熱火朝天。

    “艾德裏安。”

    被源術靈光包裹的白衣少年眼帶疑惑：

    “這是怎麽回事？”

    在他有限的生命裏，從未見過如此場景，雖有與生俱來的通達智慧，也是腦海空空。

    “深淵沒有實體，它追逐人心的欲念，與之結合，化為真實不虛的存在。”艾德裏安掃眼全場，慢聲開口：

    “這棟大廈上麵的部分原本就有，朝下延伸的部分則是人心念頭與深淵意誌結合而成。”

    “能吸引深淵的意誌，多是生靈的執念、妄念、欲念，癲狂混亂，是正常理智的扭曲。”

    “這裏是碎片世界執念最多的地方，自然而然造就獨屬於這個世界的場景。”

    “這樣！”白衣少年了然：

    “可我沒發現這裏有什麽不對，倒是這個世界所謂的‘科技’頗為巧妙，能人所不能。”

    “你沒發現不對，是因為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兩人行在人群中，竟似乎無人察覺，艾德裏安伸手一指，道：

    “你看那程序員，長著三個腦袋，頭發垂地，跟一旁相片貼著的禿頂中年男人截然不同。”

    “那人，打字的手足有六隻，幾十根手持早就變了模樣。”

    “還有那人！”

    “腦袋上滿是眼睛，很明顯與這個世界的土著不同。”

    這等異樣，若是地球人的話一眼就能看出，但白衣少年見多識廣，竟然‘見怪不怪’。

    不過新的疑惑浮上心頭：

    “這都是什麽執念？”

    “唔……”艾德裏安顯然也未見過這等情況，隻能猜測道：

    “也許是禿頂的執念，或者做的事太過費心勞力，所以想多長幾個腦袋、手來幫忙？”

    “那人那麽多眼睛，莫不是在監視其他人不要偷懶？”

    說到這裏，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不由連連搖頭。

    “呃……”白衣少年更是目瞪口呆：

    “這個世界的生靈，還真是勤勞，就連執念演化出來的場景，都是在給人打工忙碌。”

    “你們兩個在幹什麽？”這時，一個聲音響起。

    一個腦袋從掛著董事長牌子的屋子裏探出。

    這沒什麽。

    關鍵是，董事長的辦公室距離他們足有幾十步，而麵前腦袋身後的脖子，則一直延伸到房間。

    幾十米長的脖子！

    怎麽看，

    也不正常。

    “怎麽回事？”

    白衣少年咽了咽口水：

    “你不是說自己的隱身術很厲害，不會被發現嗎？”

    “總有意外。”艾德裏安聳肩，手一晃，一根晶瑩如玉的法杖出現在掌中，慢聲道：

    “正好，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源術。”

    雖然被人看破隱身，他卻並不驚慌，在這碎片世界能威脅到他的存在，有也不會多。

    至少。

    麵前這些低階的‘劣魔’，遠非對手。

    “你們到底是誰？”見兩人自顧自說話，‘董事長’的表情漸漸變的猙獰，眼中冒出怒火。

    那是實實在在的怒火，高溫甚至讓一旁的玻璃融化，辦公桌熊熊燃燒。

    他張口大吼：

    “鬼鬼祟祟，是不是想偷我們公司的機密？”

    “嘩……”

    場中一靜。

    一個個形貌詭異的辦公人員齊齊停下手上的動作，如機械般轉過頭顱，朝著兩人看來。

    麵上的表情，也盡皆變的陰沉、猙獰。

    “抓住他們！”

    董事長扯著嗓子大吼：

    “抓住他們！”

    “去！”

    艾德裏安搖頭，手中法杖輕輕一揮，平地陡起無數道尺許見方的風刃，朝西麵八方狂掠。

    風刃所過，就連鋼筋也是輕易斬斷。

    首當其衝。

    董事長的脖子被斬成無數段，頭顱也被風刃分解，紅的白的濺射一片。

    霎時間。

    場中血肉橫飛，碎木紙屑。

    但卻沒有慘叫傳來，各種詭異扭曲的，在某種不知名力量的操控下，猛撲兩人。

    “焚炎爆！”

    艾德裏安法杖輕指，空氣震爆連連，一團團米許之大的火球憑空浮現，轟向各個方向。

    同時不疾不徐道：

    “源術，以自身為基，撬動天地之力，利用天地間的規則，發揮出各種奇妙的能力。”

    “不止毀滅，還有創造，這點更加難得。”

    他口中訴說，手上動作不斷，一根根尖銳的土刺從地底冒出，把一頭頭怪物釘在當場。

    “所以在很久以前，法師又叫做先知，有著通達的智慧，沒有智慧是成不了好法師的。”

    “知識，就是力量！”

    “大林王朝的武技功法作用於肉身，而源術則以外在為主，各有側重，其實難分高下。”

    “不過相對而言，源術更接近這個世界的真實，窺探源力根本，這是神靈才能擁有的力量。”

    “也藏有玄妙，但太過容易受損，容易道途受損。”

    “源術則不同！”

    “走！”

    他口中低喝，卷起白衣少年朝前猛撲，口中不停：

    “聖堂有一門傳奇源術，可以給自己製作一件命匣，就算本體身死，也可以借助命匣複活。”

    “除非遇到克製的法門，幾乎不會被人殺死！”

    “武者，遠不能做到這點。”

    這一層藏有源質的地方，自然是重中之重，雖然不知道什麽是公司機密，但那裏肯定有不少好處。

    既然來了，自然要看一看。

    來之前，除了各種靈藥種子、必備之物，周甲早已清空乾坤空間，一時間明明能夠點亮源星卻苦於沒有源晶。

    來自瑤池，名叫阿列斯的中年男子，同樣沒有。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用不著。

    “這棟大樓是碎片世界源力匯聚所在，什麽都缺，但絕不會缺少源石、源晶，這點可以放心。”

    兩人走進電梯，阿列斯示意周甲按下開關：

    “你知道怎麽用吧？”

    “我們去最底層。”

    周甲看向電梯按鍵，負108的標誌透著股深邃的黑色，多看兩眼幾乎能讓人沉迷其中。

    —108？

    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定了定神，他按下按鍵。

    “本來，我是打算找其他人幫忙的。”

    阿列斯雙手抱臂，慢悠悠開口：

    “有個叫吳師道的，就很合適，想不到遇到修為大增的你，看來我們兩個很有緣分。”

    “以你現在的修為……”

    他大量了一下周甲，道：

    “除了身上的東西差了點，不比那幾個黑鐵巔峰差了。”

    “前輩。”周甲開口：

    “你要我做什麽？”

    這位來自瑤池的神秘人，雖然身上氣息不顯，但隻要他心生敵意，識海源星就會自發傳來警兆。

    危險！

    危險！

    ……

    可以肯定，此人絕非黑鐵，就不知是怎麽進來的。

    “你太心急了。”阿列斯搖頭，伸手朝下一指：

    “這下麵有個東西，等下你幫忙把它引出來，放心，我不會白讓你幫忙，事成之後定有重謝。”

    “底下？”周甲皺眉：

    “前輩不能直接拿下它？”

    “沒那麽容易。”阿列斯輕歎：

    “有些規則是打不破的，就比如這個世界碎片可以承載的實力極限，就是黑鐵巔峰。”

    “還有外麵那霧氣，沒有什麽存在能夠突破。”

    “如果我當著它的麵動手的話，它發現不對肯定會跑，所以隻能設下陷阱把它困住！”

    周甲抿嘴。

    碎片世界的實力極限能不能突破他不知道。

    但霧氣，

    是可以突破的。

    他嚐試過，驅霧術可以破開外麵的霧氣。

    不過。

    就連這位來自瑤池的神秘存在，都對籠罩碎片世界的霧氣無能為力，源星看來另有玄妙。

    至少。

    層次定然遠超阿列斯。

    “叮……”

    電梯門打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辦公樓層映入眼簾。

    前台百無聊賴撥弄著手機，內裏辦公人員有的神情悠閑，有的麵帶急促，一如記憶一般。

    兩人的裝扮，也讓不少人投來詫異的目光。

    更有一人笑著道：

    “朋友，你們這是sy哪位人物？”

    “嗯！”周甲挑眉：

    “他們是……活人？”

    樓層裏的人，每一位身上都透著鮮活的生機，雖然與他相比極其微弱，但無疑是活人。

    而且他們各自忙碌著自己手頭上的工作，似乎並不知曉外麵的變化。

    這很奇怪！

    濟城被霧氣籠罩已經數月，不可能還有人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他們手裏的業務哪來的？

    外麵都已大亂，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業務存在。

    “現在是。”

    阿列斯拿出一麵充滿機械感的圓盤，掃了一眼周圍，道：

    “這裏應該是一處循環之地。”

    “循環之地？”周甲側首：

    “什麽意思？”

    “一直獨特的‘現象’。”阿列斯抬頭，嚐試著做出解答：

    “有些類似於你們這個世界所說的黑洞，截取了一段時間，導致這段時間一直循環。”

    “在這處空間內，這裏的一切都重複著特定時間內發生的一切。”

    周甲麵色變換。

    這等存在，他莫說遇到，就連聽說都未曾聽過。

    “別擔心。”阿列斯察言觀色，道：

    “這個循環之地很脆弱，超過一定界限的力量爆發都會打破，對你來說，離開問題不大。”

    “那他們哪？”周甲看向人來人往的辦公區域。

    “時間隻是循環，並未停止流動。”阿列斯開口：

    “待到時間循環打破，他們的身體會瞬即填補流逝的時間，而且這裏也會陷入某種坍塌。”

    “總之……”

    “時間循環如果不打破，他們就是一群不為人知的傀儡，若是打破，這裏的人死定了。”

    “我倒是見過某些完整的循環之地，裏麵的人自得其樂，其中某些人的意識還能保持不受影響，仗著這點為所欲為。”

    “你們在說什麽？”一直觀察兩人打扮的男子此時皺起眉頭，麵露不悅，擺了擺手走遠：

    “神神叨叨，古裏古怪的。”

    “嗬……”

    阿列斯輕嗬，同時把手中之物輕拋，屈指掐訣點出，無數道米粒大小的光暈從中冒出。

    以黑鐵境界的目力，可清晰看到那些米粒大小的光暈，實則是一枚枚極其複雜的符文。

    這等符文迥異於洪澤域的傳承，至少周甲從未見過。

    雖然看不懂符文何意，但卻能感受到隨著越來越多的光暈浮現，周圍的環境漸漸發生變化。

    一種無形的威壓，悄然浮上心頭。

    就如被無數柄利劍貼身指著，稍微動上一動，都可能會被洞穿。

    大圓滿境界的五雷斧法，原本能輕而易舉引動充塞天地間的浩瀚源力，此即卻也失去效果。

    天地間的源力，

    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禁錮。

    唯有阿列斯可以操控，其他人在這處空間，隻能以自身之力相抗。

    億萬枚符文散於四方，融入虛空，無形的威壓更是讓周甲寸步難行，甚至呼吸困難。

    這種手段，堪稱駭人！

    “差不多了。”

    直到此時，阿列斯才停下手上的動作：

    “下麵會有源晶礦脈，到時候你隨便敲一點，不過別待太久，把那東西引出來就行。”

    “切記！”

    說到這裏，他麵色一凝：

    “不要久待，就算聽到什麽聲音也不要被它引誘，深淵的東西，最是擅長引動人心欲念。”

    “下麵到底是什麽？”周甲眉頭皺起。

    “我也不知道。”阿列斯搖頭：

    “但以你的實力，隻要不大意，保住性命應該沒有問題。”

    “去吧！”

    說著，手指朝下一點，腳下地麵陡然出現一個螺旋朝下延伸的樓梯，樓梯不知通往何處，深不見底。

    而此時，這一層的其他人，都如被頂住了一般，不能動彈。

    周甲沿著樓梯下行。

    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雙眼幾乎無用，好在聽風特質能夠準確把握周圍的環境。

    這裏當已經深入地下數百丈。

    濕氣撲麵。

    硫磺味撲鼻。

    一股濃鬱的源力氣息從側麵傳來，也讓周甲眼神微動，移步靠近。

    幽幽光暈閃爍，一枚枚天然源石、源晶鑲嵌在泥土、石塊之中，散發著濃鬱的源力。

    隨手扣下幾塊，與經由後天打磨的不同，這裏的源石、源晶個頭較大。

    “嗯？”

    源髓！

    不遠處的一物，讓周甲呼吸一滯。

    這裏竟然有源髓？

    這東西不是並非天然嗎？

    取下源髓，再次感應了一下，確鑿無誤，周甲心中不由生出喜色。

    想了想。

    先點亮識海源星。

    地進星：銳金（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