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男的給趙家扛活 女的給趙家養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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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三個多月前,王美蘭在永安屯競選婦女主任,結果一敗塗地。
    而今天,王美蘭橫掃兩大“強敵”,毫無懸念地榮任西山屯第一任屯長。
    此時的王美蘭,一掃往日的失意,正要發表自己的就職演講時,那兩個辦事員又回來了。
    “王主任呐。”劉辦事員麵帶歉意地道:“著急忙慌的,有幾個事兒忘跟你說了。”
    “咋地啦?”王美蘭問,劉辦事員則小聲道:“咱借一步說話!”
    “啊。”王美蘭聞言,轉頭衝她的“臣民”揮了揮手,道:“你們大夥兒等我兩分鍾啊。”
    馬肉還沒分呢,就算等倆小時,那幫人也能等。
    就這樣,王美蘭跟兩個辦事員走到一旁,就聽劉辦事員對她交代,道:“我們著急回去,完了那個……你們屯子的婦女主任、民調主任、民兵隊長,這些你們都自己選吧。”
    從這裏就能看出來,榆樹鄉對西山屯並不重視。要不然的話,屯子選這些幹部都得有鄉裏人在場監督。
    “行。”王美蘭聞言一笑,道:“等我再給他們開個會,給這仨都選出來。”
    “行,選出來以後,你們報到鄉裏。”劉辦事員道:“正常吧,各個屯子還得有個會計。你們這屯子……等鄉裏給你們安排一個吧?”
    “會計?”王美蘭忽然想到家裏的肄業暴力女青年,連忙說道:“會計我們有,不麻煩鄉裏了。”
    “嗯?”兩個辦事員聞言對視一眼,王辦事員語帶驚訝地道:“會計,你們有?”
    “我們有。”王美蘭點頭,笑道:“我們自己能解決。”
    “那行吧。”聽王美蘭這麽說,劉辦事員又道:“那屯部、電話,你們也自己解決,這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王美蘭連連搖頭,今天來西山屯當屯長,王美蘭特意換了身樸素的衣服,金鎦子啥的也都沒帶。但王美蘭屬於有錢人的氣質,是掩蓋不住的,言語之間滿是自信。
    “屯部蓋起來,你們到鄉裏找徐勝利。”劉辦事員繼續說:“讓他安排,給你們安電話。”
    “好,好,好!”王美蘭就等這個呢。
    “再有啊……咳。”劉辦事員清了清嗓子,道:“計生的問題,鄒裏正讓你抓起來。落戶口以前的,也就那麽地了。再以後,該罰款就罰款,該收拾就收拾了。”
    按理說,就這個工作才難呢。
    這年頭,林區、農村一般七八點鍾就關燈睡覺,兩口子鼓鼓秋秋地,又沒有防禦措施,整不好就懷上了。
    以前沒人管,而現在計生問題卻成了重中之重。在稻花、山河這一片,處理手段還相對柔和一些,基本上就是說服、教育加罰款,沒有推人家房子啥的。
    相比之下,永安林區這方麵的工作還算好幹。因為大多數都是林場職工,有工作限製著,這些職工交罰款也都挺痛快。
    可西山屯這幫人都沒工作,才吃了幾天飽飯。正所謂暖飽思那啥,他們非要生還沒錢,你怎麽辦?還能給一家人逼死不成?
    此時的王美蘭,似乎沒意識到這個問題,隻是一笑道:“行,我知道啦。”
    聽王美蘭應下,兩個辦事員說了句客套話,然後騎上自行車就跑了。
    看他二人走了,王美蘭麵帶笑容地往回走。這時就聽李如海張羅,道:“咱屯長回來啦,大夥兒鼓掌歡迎啊!”
    氓流子們真給麵子,隨著李如海掌聲雷動。
    王美蘭是屯長兼治保主任,可以喊她一聲屯長,也可以稱呼她為王主任。
    王美蘭甩給李如海一記讚賞的眼神,然後抬手往下壓了壓掌聲。
    她在家開會也是這麽開的,但家裏那個會,明顯沒有這個會的規模高、排場大。
    等掌聲落下,王美蘭笑道:“以前呐,我來過這屯子。但今天我再來呀,咱就是自己人啦。”
    說著,王美蘭衝李如海一擺手,意思是不用他鼓動這些人鼓掌。
    然後,王美蘭又道:“今天是我第一天加入咱們西山屯這個大家庭,我呢,沒空手來。”
    說到此處,王美蘭抬手,指著不遠處的大柳樹,道:“咱沒多有少,咱西山屯一共是五十八戶人家,我一家給五斤馬肉。”
    說到最後的“馬肉”倆字時,王美蘭手掌往前一揮。
    轟!
    隨著王美蘭揮巴掌,西山二百七十二口人都炸了!
    誰也沒想到王屯長這麽大方,他們以為一家能給二斤肉就不錯了,沒想到王美蘭一給就是五斤呐!
    大柳樹下,趙威鵬肩膀靠樹、嘴叼著煙,對林祥順道:“看你嬸兒這民心。”
    “嗯呐!”林祥順微微撇嘴,道:“誰給我五斤馬肉,我也選他。”
    五十八戶,一戶五斤能稱那麽準嗎?秤一高,總共下來就得三百多斤肉。
    三百多斤馬肉,多少錢呢?
    林祥順都心疼!
    “你這什麽話呢?”趙威鵬笑著指了下歡呼的人群,不得不拔高聲音對林祥順說:“咱貨運裝卸正缺人呢,這不妥了嗎?”
    說著,趙威鵬用肩膀撞了林祥順一下,他那身板子好懸沒給林祥順撞個跟頭。
    趙威鵬拽住林祥順,對其說道:“咱還要圈山養野豬呢,你不找人給咱喂豬,要不到時候你喂去呀?”
    聽趙威鵬這話,林祥順哢吧下眼睛,道:“那我哪會呀。”
    “這就得了唄。”趙威鵬笑道:“這叫啥?這就叫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出馬肉套不住流氓。”
    “趙叔!”林祥順聞言,連忙糾正道:“人家是氓流,不是流氓。”
    “哎呀,我總說錯。”趙威鵬笑著為自己找借口,道:“我們那邊兒也沒有氓流啊,就有流氓。”
    林祥順笑了笑,沒說什麽。而這時,就聽趙威鵬道:“順子,我想起個事兒來。”
    “咋地啦,趙叔?”林祥順問,趙威鵬道:“我們家那兒吧,沒有野豬,但是有野雞。我記著啊,我像如海那麽大的時候,我使彈弓打野雞,給一野雞膀子打折了。
    我攆住,給它拿家去,尋思擱籠子養著哈。唉呀,那野雞‘嘎嘎’就撞籠子。給腦袋上毛都撞掉了還不算完,撞掉毛露頭皮都撞破了,直淌血呀!”
    “就那樣兒。”林祥順看趙威鵬少見多怪的樣子,笑道:“野豬也那樣兒。”
    家裏的小貓、小狗散養關了,冷不丁拿籠子關它,那都不幹。更何況,野獸有野性呢。
    被關在籠子裏以後,野獸是一定會反抗說的。就像完達山一號,被麻醉槍撂倒之後,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磕籠子。
    而趙威鵬說的野雞,還有林祥順說的野豬,被關進籠子以後也都會撞籠子。而且它們不是往前撞,是往上撞。
    “那能養熟嗎?”趙威鵬道:“我那前兒,我爹告訴我養不活,說家雀(qiǎo)還不吃人食兒呢。”
    “鳥啥的氣性大,野豬餓急眼了。看有吃的,它自己就吃了。”林祥順說著,目光被不遠處的王美蘭吸引了過去。
    這時候的王美蘭並沒急著分肉,她跟西山屯人說,一會兒大夥先回家,然後她拿著肉挨家走、挨家送,順便看看各家的情況。
    對此,西山屯人不但沒有意見,還很期待王屯長蒞臨自家。
    此時的王美蘭,不說蓋屯部、安電話的事,也不提計生罰款的事,隻道:“咱屯子人應該聽說了,過幾天林區運輸木材需要工人裝卸。那啥……我做主,咱屯子願意去的,到時候都去!”
    王美蘭話音落下,叫好聲四起,然後不用人帶動,掌聲自發地就起來了。
    “趙大奶奶!屯長!我們真能去呀?”這話一聽就是武大林問的,這人主打一個禮多人不怪。
    “能!”王美蘭笑道:“咱能出力的,可以組一個包工隊,大夥一起去,工錢都能拿到手,互相還能有個照應。”
    這年頭,好像沒有“包工隊”這個詞,這是趙軍跟王美蘭念叨的。
    “屯長啊!”張興隆看王美蘭越說越遠,當即攔下王美蘭話茬,問道:“咱不還有民調主任、民兵隊長沒選完呢嗎?”
    當不上屯長,張興隆就想退而求其次,當個民調主任。這個民調主任,是調解鄰裏糾紛的,在屯子裏的地位一般。但張興隆沒辦法,他想當民兵隊長但自知爭不過佟友豐。
    “我說張叔啊!”還不等王美蘭說話,就聽一個女人聲音傳來:“你老跟著忙活一天了,要不回家歇會兒去吧。屯長跟我們嘮正事兒呢,你那民調主任當不當能咋地?”
    “我……”張興隆氣得臉通紅,怒道:“光泉媳婦,啥叫當不當能咋地?你什麽態度啊?咋這麽怠慢呐?”
    光說屯子人不選他,還沒上官呢,官架子就擺出來了。
    秦光泉媳婦王小蘭,是西山屯女性中,唯一的一個胖子。四十歲的農村婦女,身板結實、性格潑辣,就是一霸!
    眼看王小蘭和張興隆起爭執,秦光泉緊忙拽住王小蘭胳膊,示意她不要跟張興隆起衝突。
    王小蘭用力一聳自己胳膊,瞪了張興隆一眼後,轉頭看向王美蘭時,王小蘭就已換上了一副笑臉,道:“屯長,你剛才說的那活兒,我們這些婦女能不能幹呐?”
    “就是啊,屯長!”這時,有婦女附和:“老爺們兒能幹的活兒,咱也能幹!”
    “你們能幹啥呀?”王美蘭笑著擺手,道:“那大原木都大幾百斤、好幾千斤,你們能幹了那活兒嗎?”
    被王美蘭這麽一問,那些女人不吱聲了。見此情形,王美蘭笑道:“咱屯子這些婦女呀,要沒啥事兒的話,就都給我養豬去,我也虧待不了你們。”
    對這些人來說,養豬並不是侮辱人。沒錢才會讓人看不起,這一點氓流子最有體會了。
    “屯長,你這話說的。”王小蘭問道:“我們也不能白要你錢啊,你能養多少豬啊?”
    “養百八十頭呢,到時候再說,現在不一定呢。”王美蘭說著,上下打量了王小蘭一眼,然後問道:“你叫啥名啊?”
    “我叫王小蘭。”王小蘭報出姓名,聽得王美蘭一怔,隨即笑道:“哎呦,我叫王美蘭,咱倆差一個字啊。”
    “可不咋地!”王小蘭也笑了,然後就聽王美蘭道:“咱屯子得有一個婦女主任,我看你差不多。”
    “我?”王小蘭手拍胸口,驚喜地道:“我哪能行啊?”
    “哎呀,秦嫂子,你咋不行呢?你太行啦!”
    “屯長讓你當,你就當吧。”
    看樣子王小蘭在屯子裏的人緣不錯,婦女都挺支持她的。
    王美蘭是個爽快人,一揮巴掌直接就把這事定下來了。
    然後,王美蘭接著之前的話題,說:“養豬的事兒,咱先放放。得等山上老母豬下崽子以後,我兒子才能去抓花了棒子呢。”
    王美蘭平常在家這麽說話都習慣了,此刻她還這麽說,聽得西山屯人一愣一愣的。
    這邊的人,管買雞仔、鵝雛叫抓雞、抓鵝,管買豬羔子叫抓豬。
    敢情你家抓豬跟別人不一樣,是真的上山去抓呀。抓也就罷了,你還要養百八十頭?
    西山屯眾人麵麵相覷,但誰也不敢問呐。由此可見,王美蘭這屯長威望不是一般的高。
    大夥不說話,王美蘭繼續說道:“咱婦女過幾天沒啥事兒,咱就上山撿春木耳、掰刺老芽、薅蕨菜啥的,完了我都收。”
    王美蘭以為她的這個決定,會得到西山屯人的一致擁護。
    可等王美蘭話音落下,現場鴉雀無聲。
    西山屯人雖然掙錢了,但心裏苦啊。過完年這幾天,家裏都沒有菜了。
    王美蘭連拌鹹菜的青蘿卜幹都收走了,現在西山屯隻有少數的幾家還有鹹芥菜疙瘩。
    他們給那芥菜疙瘩切成條,左鄰右舍上門來求,才給三根、五根,關係不好的都不給。
    這樣的一根鹹菜條,不少人家都留給孩子吃。還有些人家裏,連鹹菜都沒有,就在煮苞米粥的時候,往裏麵撒點鹽。
    說不好聽的,這不跟插狗食一樣嘛。
    想想離出山野菜還有一個月了,西山屯人掰著手指頭盼著。就等出山野菜,他們飯桌上就有菜了。
    可沒想到的是,他們屯長又要收山野菜,這還讓不讓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