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上元節(四)
字數:6306 加入書籤
坐著馬車,回到客棧的門口,周鈞下了車,向範公道了別。
看著馬車沿著街坊遠去,周鈞返身回了客房,看見畫月在案台前,正津津有味讀著毛順大師的那本《匠鴻經》。
周鈞擦了擦臉,又脫下外衣,走到案邊,借著一旁的火爐烤了烤手,開口問道:“此書如何?”
畫月開心的踢著腳說道:“匠作書,我也瞧過不少,卻從未見過如此絕妙的設計和天才的想法。”
說完,畫月翻開一頁,指著上麵的圖畫,朝周鈞問道:“這就是大唐陶瓷器的做法?”
周鈞依言看去,隻見書中關於陶瓷的做法,有兩幅畫,一幅畫上是一個燒模的窯爐,另一幅畫上則有著搗臼和水磨等物。
周鈞仔細朝第一幅畫看下去,書中記載的是陶器與瓷器的做法和介紹。
其中,陶器成品的製作,匠鴻經以唐三彩為例,詳細解釋了這種陶器的選材、燒製、上彩、再燒等等工序,並在文章末尾寫著,唐三彩一類的陶器乃是低溫燒製,故而釉料要求不高,上釉也相對簡單。
但是,類似唐三彩一類的陶器,胎質鬆脆,防水性能差,用過一段時間就會掉釉,實用性並不高。
接著,匠鴻經又著重介紹了瓷器。
比起釉上彩的易脫落和不穩定,書中主要講解了釉下彩的做法。
所謂釉下彩,是指將釉料在瓷器坯體上直接施彩,然後入窯,在高溫中與瓷器一次燒成的品種。
它的優點在於不易磨損、永不褪色、光滑平整、操作簡單。
但是,釉下彩瓷有兩個最大的難點,一個是彩釉,另一個是瓷土。
先說彩釉。
書中記載,唐朝當下最常見的彩釉原料,便是西域青(鈷素土)、釉裏紅(氧化銅)和豆青(氧化鐵)。
釉裏紅和豆青,這兩種顏色的彩釉,因為雜質和成分的關係,常常會出現爆斑、浮鏽等問題,所以很少使用。
而西域青(鈷素土)產自天山附近的露天礦,雜質低、純度高、附色好,所以,唐朝當下最多製造的便是西域青瓷器,又稱青花瓷。
與宋明時期的青花瓷不同,唐朝中原地區的青花瓷,青料中往往帶著結晶斑,很難固色,胎質粗鬆,燒結度較差,這主要和釉料中的雜質有關。
但唐朝缺少釉料去雜的手段,所以純度較高的西域青(鈷素土),就成了唐朝青花瓷釉料的唯一選擇。
說完了釉料,再說瓷土。
書中說道,上好的青花瓷,釉料必須用西域青,瓷土也有講究,耀州、榆州、鞏縣、曲陽、壽州、洪州、嶽陽、邛崍,這些地區采集的瓷土是上等品,其它地方基本不作考慮。
匠鴻經寫到這裏,在旁邊的空白處,有一行毛順大師新加上去的小字。
大意便是,他曾經走訪了這些地區的瓷土礦,發現這裏的土有兩種,一種是硬土,大多為青色,另一種是軟土,大多為白色。二土混合,再加水調製,便成了上品瓷土。
所以,毛順大師懷疑,真正上好的瓷土,應該是兩種質地不同的土,按照一定比例混合之後,才產生的。
看到這裏,周鈞一驚,毛順大師的這番話,算是已經隱隱點出了後世瓷土製作的『二元配方』。
《天工開物?陶埏篇》有雲:『土出婺源、祁門兩山:一名高梁山,出粳米土,其性堅硬;一名開化山,出糯米土,其性粢軟。兩土相合,瓷器即成。』
真正上好的瓷土,
其實是由兩種土按照七三比例混合而成的,其中占七成的是硬土(矽酸鹽類),占三成的是軟土(高嶺土)。
瓷器原料的二元配方法,真正被發現是在五代時期,但一直不被人重視,在宋朝時甚至一度失傳。
一直到了明代,這種瓷土的配比方法才正式被確定和推廣。
但是,眼下是唐朝中期,毛順大師居然能發現這個秘密,實在是難能可貴。
想到這裏,周鈞又想起當下匠人的處境,也不禁歎了口氣。
收整心思,周鈞對畫月說道:“你先看著,我去一趟禦史台的官廨,去瞧瞧夷曠的傷勢。”
說完,周鈞穿上外衣,出了客棧,去了官廨中找到臥床養傷的柳載。
進了柳載的廂房,周鈞首先聞見一股濃鬱的中藥氣味,再走到裏間,隻見柳載躺在床上,臉上蒼白,看見周鈞走進來,也隻是笑了笑,權作是打了招呼。
周鈞找來一張月牙凳,搬到床前,看著柳載說道:“身體可好些了?”
柳載虛弱說道:“好些了。”
周鈞發現,他說話的同時,眼睛卻看向了窗外。
心中疑惑,周鈞也朝外看去,隻見窗外似有人影晃動。
周鈞搬來一張小幾,又倒了一碗水,放在小幾上,接著開口說道:“這幾日天寒地凍,且安心養傷,莫要外出。”
柳載應了一聲,將手指放在碗中,在茶幾上寫了一個『耳』字。
周鈞一邊說著洛陽城內上元節的盛況,一邊寫了一個『知』。
柳載又蘸水寫了一個『俘』字。
周鈞故意說道:“外麵天氣這麽冷,人要是待在家裏,連話都不想說,更別提出門了。”
柳載清楚,周鈞這句話的意思是,那個在地牢中被抓住的賊人俘虜,沒有招供出任何東西,案件卻是拖在了那裏。
柳載接著又寫了兩個字――『尋仙』。
周鈞搖頭說道:“不過說起來,你喝了那麽多藥,還是不能下地,這洛陽可真是一個像樣的大夫,都尋不到。”
柳載聞言輕歎一聲,柳小仙到現在還是沒有下落,也不知是生是死。
周鈞看了一眼窗外,在茶幾上蘸水寫道――『罪首』。
柳載猶豫了片刻,寫了二字――『河北』。
周鈞瞧見,不禁身形一頓,口中說著些閑話,腦中卻開始飛速思考起來。
倘若按照史書記載,此時的河北節度使安祿山,正在一邊吞並奚、契丹、同羅等,一邊在範陽修築雄武城。
那雄武城,名為外示禦寇,實則內貯兵器,積穀為日後之計。天寶七載時,城中戰馬萬五千匹,牛羊稱是,兵卒更是不計其數。
而當下,安祿山修築城池、又屯集糧草和馬匹,正是用錢之際,略賣新羅生口,不會引起大唐注意,不僅一本萬利,還能夠借此商路拉攏河南、河東、京畿、都畿道的官員,而且調教脅迫這些新羅女子成為細作,日後更可以為安祿山提供各地情報。
如此看來,當真是一石三鳥的好計。
周鈞正想到這裏,柳載突然從床褥下方抽出一張紙,交到了周鈞的手上。
周鈞定睛一看,上麵寫的卻是那艘販賣新羅女子的貨船,所有的漕運信息。
其中,有一行字,倒是引起了周鈞的注意。
『十一月廿五,新羅牙船入洛水。』
十一月二十五?
周鈞細細回憶著這個日期。
最終,周鈞想了起來,那天好像是他請新羅鐵匠金有濟吃酒的日子。
金有濟吃多了酒,當時站在橋上,指著洛水上的一艘船,說是看見了自己的女兒站在船頭。
回憶到了這裏,周鈞拿著紙怔在了那裏。
金有濟。
柳小仙。
不可能會這麽巧吧?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裏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uu看書 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麵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麵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幹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