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不記得了，就記得先生把我帶回摘星樓的那天，月亮特別亮。”聶蒼蒼張開手對著皓月，做了個握拳的動作，“讓人想摘下來放在口袋裏私藏。”

    那是她見過的最美的夜月，也是她重生的開始。

    “先生救你回來的時候，沒有揍那些人嗎？”寧梔聽得惱火，“就是那些欺負你的人。”

    聶蒼蒼茫然:“我忘了。”

    看到聞君以後，她暈了過去，再醒過來人已經到了摘星樓。

    寧梔覺得很遺憾，又問:“你叔叔呢？還活著嗎？”

    “死了。”聶蒼蒼道，“我離開後沒多久，貧民區發生了一場疫病，他們一家都感染了疫病，一個人也沒能挺過來。”

    “嗬。”寧梔撇嘴，“這大概就是天道好輪回，心術不正的人自有天收啊。”

    小七附和地點點頭:“惡人自有天收。”

    “不過……”寧梔話鋒一轉，“小七，要是你親眼看到自己喜歡的女孩被人拳打腳踢，你會不會殺了那些欺負她的人？”

    少年笑了笑，不答，反問:“如果是寧梔姐姐你呢？你會怎麽做？”

    “我？”寧梔嗤一聲，冷笑道，“誰要是敢欺負我在乎的人，我肯定會好好地教他做人，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女生說這話時眼神烈烈，殺氣四溢。

    少年勾著嘴角，不知想到了什麽，輕笑:“你這脾氣，倒是和你母親挺像的。”

    他的聲音壓得低，寧梔坐得遠了些沒聽清楚，聶蒼蒼在他身邊躺著，隱隱約約聽到。

    她覺得奇怪，但醉酒的腦子不讓她多想，越想越難受。

    最後，她眨了眨眼睛，把心底的疑惑扔到了一邊。

    ……

    一頓八卦聊下來，酒喝得差不多了，零食也解決了大半。

    寧梔起身伸了個懶腰，看躺在屋頂睡得流口水的聶蒼蒼，無奈:“小七啊，蒼蒼就拜托你送回房間，我把這裏收拾了再下來。”

    少年應了聲好，抱起女生從屋頂躍下。

    ……

    被少年抱在懷裏，聶蒼蒼在睡夢中呷了呷嘴，想翻身，沒成功，便不安分地掙紮起來。

    女生一個鯉魚打挺，雖然沒能成功坐起身，卻險些從他懷裏滾到了地上。

    小七歎了口氣，抱怨:“你還真是……睡著了也不能安分嗎？”

    話音剛落，他抬眼，看到了等在台階前的男人。

    他垂手站著，似乎已經等了很久很久，漆黑的發上落了一片霧白。

    他一直站在這裏嗎？小七抿唇，腳步不禁放緩。

    等他走近，聞君看了眼少年，隨即將目光移到女孩身上，溫聲道:“把她給我吧。”

    小七哼了一聲，粗暴地把聶蒼蒼塞給聞君。

    “給你了。”他懶洋洋道，“我回去睡覺咯。”

    聞君頷首:“早點休息。”

    小七:“哼，要你說。”這人裝腔作勢的，真討厭！

    走了兩步，想起屋頂上寧梔問過的話，他回頭，黑眸湛湛，盯著聞君，一字一句問道:“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被別人欺負，你為什麽沒有幫她報仇？”

    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聞君歎了口氣，意有所指:“你現在該學習觀星之術了——不以人力謀天道，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還不懂嗎？”

    “即使親眼看到她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樣子？”

    “是。”

    小七嗤一聲，嘲諷道:“我原來不知道，聞君是這麽循規蹈矩一絲不苟的人。”

    並沒有因為少年的嘲諷而生氣，但也不想跟他多說什麽，聞君抱著聶蒼蒼轉身，淡淡:“早點休息，算算時間，你也快回去了。”

    “要你說！”被無視了，少年氣鼓鼓，“你這個無趣的家夥，膽小鬼！——聞君怎麽會是你這樣的人，真是讓人生氣！”

    “對啊，真是讓人生氣。”男人低低重複了一遍，眼底有了歎息之色。

    “你說不能以人事謀天道，那我問你——”小七正了顏色，盯著男人的背影，低聲道，“摘星樓的規矩是什麽？你為什麽沒有遵守？你明明也有自己的私心，為什麽不幹脆……”

    “我快死了。”聞君輕笑一聲，雲淡風輕地說起自己的死亡，“這對現在的你來說或許不公平，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這具軀殼正在崩壞，我知道自己快死了。”

    聽到這話，小七用力握緊雙手。

    那又如何？正是因為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所以更應該放下一切，去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本就應該這樣！就應該這樣才對！

    張了張嘴，少年終究沒能說出一個字。

    目送聞君帶著女孩離開視線，小七抿唇，片刻後，轉身走進黑暗之中。

    ……

    等樓下對峙的兩人散了，寧梔才拎著垃圾，慢吞吞從樓頂下來。

    經過聞君房間門時，她腳步稍作停頓。

    想說什麽，忍了忍，沒說出口。

    算了，每個人心裏都有杆秤，知道孰輕孰重，孰是孰非——自己的事，外人又能說什麽呢？

    ……

    次日中午，寧梔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她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熬夜以後的腦袋好像生了鏽的機器，遲遲啟動不了。

    門外那人鍥而不舍。

    寧梔打了個哈欠，頂著睡得亂蓬蓬的頭發去開門。

    敲門的是小七。

    寧梔開門的同時，隔壁房間的門也被人拉開，聶蒼蒼頂著和寧梔一樣的造型出現在走廊。

    兩人看到聶蒼蒼，都是一愣。

    寧梔很快恢複平靜:“蒼蒼，醒了呀？”

    說完，一巴掌拍在少年肩上:“一大早的，催魂呢？”

    看她睡眼迷蒙明顯還沒完全清醒，小七冷冷一笑，屈指在她額頭重重彈了一下:“醒了沒？”

    聶蒼蒼走近，聽到一聲悶響，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似乎感覺到了痛意。

    寧梔捂著泛紅的額頭，炸毛:“小七，你是不是想打架？！”

    “我讓沒醒，聽不到我接下來說的話。”小七退後兩步躲開女生憤怒揮舞的爪子，氣定神閑地說道，“現在醒了嗎？”

    寧梔揉著額頭，怒道:“醒了！有話快說！”

    “是你把魏霜掛在了她家對麵的樓上？”

    寧梔:“……”

    聶蒼蒼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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