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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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章子俊趕往原國子監祭酒陳鑒家時,已是滿目淒涼,門前荒草藤蔓遮蔽著石階,昔日黑底金字的陳府匾額蛛網密布,一頭歪斜著,章二寶上前拍門,過了半天,才聽見門內有女子問道:“門外是誰?因家中沒有男主,多有不便,有事請門外說。”
章子俊連忙說道:“學生敬一,祭酒大人是學生師尊啊,今日特來看望師母及師尊家眷,望通傳師母大人,學生來遲了,請師母責罰。”
大門內好一陣窸窸窣窣,不久才大開中門,章子俊抬頭一看,連忙跪下山呼道:“師母大人在上,受學生敬一叩拜,嗵,嗵,嗵三個響頭。”
章子俊不是矯情,也不想這樣做啊,而是真心實意地叩拜,原因無它,從道義上講,陳鑒為章子俊取名就屬於長輩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長輩,能為此取名字,屬於君、親、師裏麵的一種。章子俊跟陳鑒本身也不熟悉,平時也不來往,君,本身就不是。親,章子俊跟陳鑒沒有親戚家族關係,也排除,剩下的隻有師了,如今陳鑒已作古,作為曾經的有這一份關係在,師尊就好比父母一般,所以當看到師母站在大門口時,章子俊行的這禮合情合理,就像是遠道而歸的兒子,今日總算歸家了一般。
可接下去的情景,讓章子俊無所適從,大跌眼鏡,出乎意料之外了。
大門口站著三人,隻見師母癟嘴了半天,竟一屁股癱坐在地,邊上年輕女子怎麽攙扶都不起。隨即師母嚎哭出聲,一邊哭還一邊數落著什麽,章子俊也聽不清楚。好像在罵自己,你這個殺千刀的,你倒是好好地,可害了老爺子了,老婆子也不想活了,全家死了算了……。
臥槽,好尷尬,茫然四顧,一想卻明了,原來如此啊。因為章子俊越看師母在做戲,師母現在一邊嘮叨著什麽,一邊看向門外,大門口漸漸有街坊圍著過來看熱鬧,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分別在門外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有人輕聲道:“此人是誰啊?從沒見過陳家還有兒子為官的。”邊上有人說道:“什麽兒子,剛剛明明聽見那人喊叫師母大人的。”哦!原來如此。
在章二寶、趕車的二哥徐經年的攙扶下,師母總算把章子俊迎進了院內正房,師母往上一座,章子俊連忙最一次見禮。又在陳鑒的牌位前叩頭進香,一邊聽著師母道出原委,“自從陳鑒入獄後,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同僚、學生過問,更別說前來看望了,章子俊一想也是啊,陳鑒在的時候,為人也不乍地,好搬弄是非,愛打聽人家私事,東家長西家短的,結果很不討喜,死後足見冷清了。
自從陳鑒入獄後,師母請托了許多人幫忙開脫,直到銀子花盡才得到一個消息,去兵馬司大獄收屍。原本是要抄家的,結果陳鑒死在獄中,估計當時石亨怕事情鬧大,最說陳家也不是大富人家,家中除了書多,別的什麽也沒有就不抄家了,這才逃過一劫,可是接下去日子就難過了,家中原本傭人丫鬟全部給辭了,最後隻留下了小女的一個貼身丫鬟,就這樣目前一家三口,整日靠刺繡,做繡鞋度日。
平日裏少不得有地痞前來輕薄,街坊中也有人指桑罵愧地數落,做出一些落井下石之事,原本是官宦之家,一下子成了無權無勢的百姓人家了,到處要受人白眼欺負了,除非有錢可以擺平一切,要不然一個衙役就能要人命。
聽到這裏,章子俊才細看一直站在師母邊上的少女,果然是大家閨秀模樣,細俏的鼻子,兩隻明亮通徹的眼睛,害羞似地正瞧著自己,看到章子俊正看著,連忙把目光移開,臉色登時紅霞滿天。
而章子俊卻施禮道:“想必這位就是小妹了。”說完隻見陳小姐連忙回禮,紅著臉輕施一福。
接著章子俊在留意起家中的陳設,看來自陳鑒死後,為了度日,家中的擺設已當賣一空,除了陳鑒的書房中整屋的書,也已蛛網灰塵密布,來到廚房因家中隻有三個女人,師母也不會做飯,看來平時做飯是陳小姐的丫鬟馨兒在做,除了一罐子粗鹽別的什麽也沒有,灶頭像是許久沒做過飯了,到目前為止,師母也沒有給章子俊上茶,就知道可能陳家目前連喝白開水也喝不起了,章子俊吩咐二哥去街市買米麵,蔬菜,豬肉、雞肉等,再買些必要的調味料,油、鹽、醬、醋、糖、茶葉什麽的。再讓二寶去舅舅李福寬家,讓他送些醬菜鹵食來,還有送隻煤餅爐子及三百斤煤餅子。記得李福寬家距離陳府不遠,隻隔一條坊街。
就這樣章子俊今天就想在陳府過上一天,親自動手做上一頓飯,孝敬一下師母。
在古代家中沒有男丁想要生活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個社會女人隻是附庸品,地位也是很低的,那怕一個女人能力很強,也沒處去發揮。
比如師母也是大家閨秀出身,知書達理,識文斷字,到了現在女兒陳詩蘊,受父母熏陶,同樣滿腹才華,可又能怎樣,女子又不能科舉,不能為官,一樣要依附男人才能生活。
不一會兒,隻見李福寬挺著一身肥肉前來,指揮著身後的兩輛大車讓夥計卸貨,看到章子俊從大門出來,趕緊見禮道:“唉呀,外甥大人呐,二寶說是少爺吩咐的,不敢怠慢,連忙備了五壇上好女兒紅、兩缸子醬菜,二十斤鹵肉,五斤精白細鹽,另一車上是煤爐子及三百斤煤餅子,這些算是舅舅送給外甥大人升官的賀禮,哦,對了,你的“舅媽”還讓我帶來了三匹上好鬆江布,二匹餘杭綢緞,說是給子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