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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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闕門下的動靜內宮早就知道了,朱祁鎮也有點急了,因為有內官報,闕門外不光是學生,還有許多朝臣不下百位,也在聲援,不時隻聽見登聞鼓響起,隨後有內官手捧闕書而來,此疏痛陳門達一切納賄情狀,要求皇上斬之。

    錦衣衛本就是檢察百官的機構,所以做官的無不痛恨,加上門達的作為,更加難以容忍,這一次學生上闕,得到了百官的支持。

    午門口三法司正在斷案到了最後關頭,也聽到了登聞鼓又響起,明知道袁彬一案不可信,不敢報告皇上,更別說李賢接受大臣陸瑜的賄賂,助其升任刑部尚書。純屬無稽之談。可是朱祁鎮頗感疑惑,以至於在半年內都沒有下達陸瑜升官的詔命。

    朱祁鎮正頭痛著登聞院外這批學生該怎麽辦時,又聞聽登聞鼓響起,朱祁鎮火大了,到底出了什麽事,快快報來,有內官連滾帶爬前來道:“貢院大火!”

    原本遊行伏闕的一幫子書生,看到一個衙差火急火燎地直奔登聞鼓,雙手輪番連續敲了起來,隨即一扔鼓錘道“貢院大火”,登時人群就炸了,把那些遊行用的小旗、橫幅全扔地上,一哄而散,前去貢院看熱鬧去了。

    午門口也一樣,剛判為乃坐袁彬絞輸贖,楊塤論斬。很明顯三法司畏於門達而不敢有所表示,在向皇帝做報告時,含含糊糊,模棱兩可。又聽到登聞鼓連續地急響,有人喊道:“此判不公,三次鼓聲在鳴冤。”正有了登聞院的一出鬧劇,最終報請朱祁鎮以楊塤監禁、袁彬貶調南京收尾,而李賢得以保全。

    天順七年的這場貢院大火,造成了非常巨大的損失,也給士大夫階層的內心留下了深深的陰影。大家悲痛萬分的絕不是貢院被焚毀,而是那些應考的舉子,寒窗苦讀十年甚至更長時間,本來有機會科舉高中一展宏圖,為國為民做出貢獻,誰知竟頃刻間灰飛煙滅,焉知其中會不會有傑出的人才,而今卻屍骨無存……“回祿如何也忌才,春風散作禮闈災。碧桃難向天邊種,丹桂翻從火裏開。豪氣滿場爭吐焰,壯心一夜盡成灰。曲江勝事今何在,白骨棱棱漫作堆”。

    貢院發生火災。禦史焦顯鎖其門,燒殺舉子九十餘人。朱祁鎮命下禮部左侍郎鄒幹、郎中俞欽、主事張祥、禦史唐彬、焦顯於獄。

    在沉痛悼念之時,詔命是年八月補行會試,並贈被焚之貢士皆賜進士出身。賜所有遇難的考生以進士的功名,並由朝廷出資,在朝陽門外修築墳塚,立起“天下英才之墓”的墓碑。也是不得不為之,要不然文人要造反了。朱祁鎮隻能安撫。

    發生了如此重大的悲劇,禮部相關的負責官員卻繼續屍位素餐,不肯改造貢院或加強防火措施,《茶餘客話》記載,正德三年再一次“貢院火起”,好在這次火災發生在會試完畢之後,沒有引起人員傷亡,而更為奇葩的是,“二十七日又火”,不僅把貢院內的至公堂燒塌了一半,而且居然還把考生的檔案也給燒沒了……可能有人會問,貢院內為什麽會如此容易著火呢?其實這是多種因素“聯合作用”的結果:首先是貢院內的物品:搭建考棚的木板和蘆席就不必說了,都是易燃之物,而會試是在農曆二月舉行,這時天氣依然寒冷,貢院裏為了取暖,每間考棚裏都要設置火盆,整個會考期間,考生都要住在考棚裏吃喝拉撒,所以在考棚周圍設置有烹茶熱飯的爐灶,明代考生又多有抽煙的嗜好,晚上寫卷子還必然會用到蠟燭,這一切在某種程度上都是“火種”,兼之京城的農曆二月依然是大風肆虐的時節,一旦起火就是“火燒連棚”。

    據說直到正德年間,由於張居正上疏,才將貢院徹底翻修,原料改為磚瓦結構以防火,從此以後,貢院的火災事故就很少出現了。

    說到貢院裏屢屢出現的火災,還應該考慮到的一個原因是,由於八股文對知識分子的束縛和壓抑,科舉製度又存在著很多的徇私舞弊和不公正現象,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每一次考試都是對自由思想和思辨精神的閹割,這就造成了參試的士子們或許應試水平都不低,但相當一部分人存在著人格乃至精神上的障礙。比如《湧幢小品》中就有這樣一則記錄,兩個看上去平時交情甚好的考生,在參試的前夜同榻而眠,某甲等某乙熟睡後,躡手躡腳地打開某乙的行囊,取出他的筆,“悉嚼去其穎”,就是把毛筆上的毛都咬掉,然後依舊套上筆帽。等第二天開考時,某乙“抽用已禿盡”,不禁大吃一驚,找隔壁考棚的考生借筆,遭到拒絕,“慟哭欲棄卷出”……由此可見不止某甲,整個應考的群體都把其他考生視為有你無我的“仇敵”。在這種應試氛圍下,一旦有考生答不出試卷或者覺得自己今科無望,精神疾病發作,舉火自焚,也極有可能造成殃及整座貢院的大火災!

    貢院的大火似乎把門達的袁彬案忘記了,也把國子監磕闕的鬧劇給忘了,當然也把查重慶公主的謠傳忘了,來的快去的也快,可是朱祁鎮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原因是整日縱欲不止。共有在冊妃子二十名,生有兒女十七名,還不包括出身後夭折的,可謂是人丁興旺。

    朱祁鎮病了,病情很快加重,到正月初六的時候已經無法上朝理政,隻能讓皇太子朱見深於文華殿代理國事。

    章子俊深知皇上得病後,不就將會駕崩啊,趕緊跟嶽父大人姚夔商量婚事,要不然得三年後迎娶了,這個變數太大了,到時兒子都能打醬油了。

    姚夔跟李賢一樣,滿腦子君君臣臣的忠君之道,你怎麽知道皇上會一病不起?你怎麽知道接下去會出現兩宮?你怎麽知道太子即位後會立皇後再廢之,獨寵萬貴妃?

    反正在姚夔眼裏這些全是瞎子算命,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