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千瘡百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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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子俊嘿嘿笑道:“胡大人還想不想查下去,人家一把火燒個幹淨,夠狠,查實了胡大人官升二級,弄不好會被反噬。”

    胡靖支支吾吾起來了,剛為官時都有一股子要改變天下的雄心,寒窗十年苦讀,激揚文字,指點江山,輔佐君王,雖千萬人吾往矣。可等到步入官場後,從熱血青年慢慢蛻變了,官場中有官場的規矩,現實跟理想脫節,有人隨著潮流而動,有人憂國憂民逆著潮流,最終也沒落得好。

    此時的胡靖就是一個矛盾體,思想在激烈鬥爭中,而老狐狸陶魯卻是一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態度,老夫是來打醬油的,誰讓巡按禦史是胡靖這小子為主,又看看章子俊,身為伯爵也沒一個態度,就想躲後麵看好戲,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氣氛有點凝重, 周吏員、楊吏員在一邊竊竊私語,似乎在商討著什麽,章子俊道:“周大人、楊大人兩位不用拘束,這件事怎麽看,可以說出來,人在外沒有許多規矩,反而要同心協力才對。”

    周、楊兩位吏員雖然官品不高,卻也是從八品官職,此番辦案當然也有發言權,楊吏員就說道:“各位大人,下官愚見,如果揚州常平倉真是此地官府所為,這件事就不好辦了,其中牽扯的上下官員少說就有百位之多,可以說整個揚州府及兩淮轉運衙門全脫不了關係,弄不好半個江南衙門和應天府涉案其中,此案發了勢必驚動朝野,揚州府私自買空賣空官糧,那麽蘇鬆這些府衙也有此等嫌疑,所以下官以為兵貴神速,分兵抽查,抗疫救災首先要有糧才行,抽查各府常平倉也在職權內。”

    周吏員連忙接口道:“下官一心為皇上辦差,代天巡牧,理應如此。”

    好麽,跟古人說著說著,就表決心了,這忠君思想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原本胡靖想打退堂鼓了,被這兩位架在火上一烤,就同意了建議,既然有人打出了皇上的旗幟,章子俊想反對也說不出口,那就順水推舟了,老狐狸反正不問不聞一付隨便怎麽搞都行,最後商量好,禦史胡靖帶著書童及周、楊兩位吏員繼續南下直奔蘇鬆二府查糧,章子俊跟陶魯繼續留下來看好戲,靜觀其變,看看還有沒有新的線索可挖。

    成化八年七月,東南沿海發生大水災,江海暴溢。蘇州、鬆江、揚州水災,浙江海溢,杭州、紹興、嘉興、湖州、寧波五府水災,淹沒田禾,漂毀官民廬舍畜產不計其數,溺死二萬八千四百六十餘人。

    胡靖一行坐船前往鬆江巡視,距水災已經過去一年了,所經之地還是滿目蒼涼,水漫之處沙泥疊積,大片糧田已成荒蕪,茅草蘆葦叢生,昔日的魚米之地,變成了災荒之地。

    此次江南的水災跟前年順天府大水不同,同樣是水災,江南的水災是海水倒灌,稱為海溢,災後對良田的破壞很大,根本種不了莊稼,造成了災後更大的饑荒,原本是產糧之地,變成了需要賑災之地。

    這一次禦史胡靖公開身份,打出旗號,來一個突然“襲擊”直奔蘇鬆常平倉,鬆江知府不敢怠慢,硬著頭皮查驗,整府大小官員七十餘人作陪,此時的胡靖才感覺找回了巡按禦史的威風,巡按禦史所到之地,哪怕是四、五品知府也得聽從發落。

    章子俊跟陶魯正在看一場“大戲”。一場“大火”把整個常平倉燒成白地,在邊沿倒塌圍牆處時不時地在一些沒有燒完的“穀包”中冒出縷縷黑煙,這是知府張璡今早來客棧拉著陶魯來看現場,說是常平倉不是失火,而是有賊人跟城內饑民搶奪糧食引發火災,現在緝拿了十幾名搶奪糧食的饑民,關押在大牢中等待發落。正好朝廷派往應天府巡按的洪性大人要來查視,到時望陶大人為揚州百姓做個旁證,這場大火禍起蕭牆,實乃民冤所至。

    陶魯一邊點頭一邊說道:“雖然老夫已不是朝廷官員,為民請命理當為先,不過老夫歸心似箭,想要盡快回歸故裏。”

    “唉呀,還請老先生多留幾日,住客棧所資理當為府擔了,等應天府來人後,陶大人如實把起火之事說明就成,本府感激不盡… … 。”

    章子俊內心大喊,高啊,這他媽的把責任推的一幹二淨,還讓陶魯去作證,把事情洗白,真乃天衣無縫也。

    三天後,由督理南京糧儲的右都禦史周瑄,巡視應天府的洪性姍姍來遲,洪性朝廷明發抵報巡視應天府的巡按禦史,所到之處儀仗舉牌林立,古代是等級社會,各個階層對應有相應的等級,統治者運用禮製的規範,製約低等級成員在禮製上的僭越,防止犯上作亂,保持日常等級秩序,以實現穩定。除了官服外,還有儀仗輿衛 ,輿衛是指乘坐的輿(車)、肩輿、轎,以及儀仗儀衛。轎,有明轎、暖轎。以轎的蓋、幨、幃之質料顏色,以及抬轎子人數等,定不同爵位的享用規格。

    京官三品以上、京堂,轎頂用銀、蓋、幃用皂,在京乘轎,轎夫四人,出京用八人;四品以下文職,轎頂用錫,轎夫二人。地方官總督、巡撫,轎夫八人;司道以下,教職以上,轎夫四人。雜職乘馬。欽差官,三品以上,轎夫八人。

    京官儀仗。以所設棍、傘、旗槍等的種類、數目,及前引、後從人數,分別等級。如一品官,儀仗為金黃棍二、杏黃傘一、大小青扇二、旗槍八。常日前引二人,後從八人。四品官儀仗,無棍、杏黃傘一、大小青扇二、旗槍四。常日無前引,隻有後從二人。五品以下官均用青素扇一,常日惟後從一人。

    直省文官儀仗。總督以下,其儀仗所設青旗、飛虎旗、杏黃旗、青扇、兵拳、雁翎刀、獸劍、金黃棍、桐棍、旗槍之種類、數目及回避、肅靜牌數目,分別等級。

    如果官員出行走水路,則必擇高大樓船,艙門貼紅紙字條,旗、牌、傘、扇插列艙麵,也鳴鑼開道,鑼聲一響,行舟讓路,兩岸肅然。出行鳴鑼的次數,依官職而不同,其含義也不同。州縣官出行鳴鑼,打3響或7響,稱為三棒鑼、七棒鑼,意為“讓開”“軍民人等齊閃開”(一說“君子不重則不威”)。道府出行嗚鑼,打九棒鑼,意為“官吏軍民人等齊閃開”。節製武官的大官出行,要打十一棒鑼,意為“文武官員軍民人等齊閃開”。總督以上官員出行,因是極品,打十三棒鑼,意為“大小文武官員軍民人等齊閃開”。官員出行時鳴鑼開道,被認為是必行的官儀;無之,則被認為不成體統。

    打頭的大船上就是南京右都禦史周瑄了,周瑄,字廷玉,號葵軒,山西陽曲人,由鄉舉入國學,正統中,除刑部主事,善治獄。正統十三年遷員外郎,景泰元年超拜刑部右侍郎,天順年門達大興冤獄,轉南京掌工部事。成化初遷右都禦史,督理南京糧儲,後遷南京刑部尚書。

    隨後巡按洪性用的是嗚鑼十一響,除了回避、肅靜這些舉牌外,在大船中間一杆旗上有“代天巡視”,兩邊分插官銜牌,都察院左都禦史等字樣,洪性曾任詹事府右春坊所以也打出了右中允的牌子,百姓一看就知道來頭不小。

    揚州有專門供各地來辦事的會館、商會等場所,在這些場所中,除了能住宿吃飯外,最大的功能就是同鄉能匯聚一起,做生意也不會被騙,另有了解行情,相互幫助。

    在眾多的商會中數徽州會館為最,徽州在揚州有歙縣商會主要為鹽商,休寧會館主為典當商,也順帶著從休寧來揚州做各式買賣的人,祁門會館為茶商,也有做鹽業的,這些會館主要提供家鄉人在揚州的日常駐足,給上京趕考的舉子,南來北往的同鄉人圖方便。

    在揚州南河下街位於城區南麵的古運河畔,這裏會館眾多,因倚運河而立,除了有名鹽商外,還散落著湖南會館、湘西會館、嶺南會館等眾多鹽商宅第和會館民居雲集。

    “青磚小瓦馬頭牆,回廊掛落花格窗”,在南河下傍還有大樹巷、丁家灣、武城巷、居士巷、引市街、新倉巷等古巷阡陌縱橫,也是整個揚州城的核心所在, 居士巷中有一位書生叫左麟,十七歲時就中了秀才,隨後連續三次鄉試不中,讓左麟心灰意冷,便不再求取功名。

    在連續三次應考中,跟府學官陸文義交好,陸文義也欣賞其才華,就推薦他去蒙堂做了教書先生,就在左麟做先生的當年,妻子黃氏病亡。對左麟的打擊很大,所以很珍惜這份教書的差事,平時就住在蒙堂,隻有初一十五才回家一趟,看望父母和幼子。

    蒙堂旁邊有戶人家,家中隻有婆媳二人,婆婆陳劉氏早年守寡,獨自撫養兒子成年,可是兒子體弱多病,為了給兒子衝喜就說了一門親事,就在媳婦宋氏過門當天,還沒等入洞房,就暴斃而亡,陳家也就剩下了寡婆寡媳二人。

    婆婆陳劉氏知道兒媳還是黃花閨女,年輕輕成了寡婦,總有一天便會離開陳家,再次嫁人,所以就主動勸其改嫁,但宋氏貞潔賢惠,要為婆婆養老送終,不忍離去,街坊鄉鄰無不稱讚。宋氏不但長的美,而且身段絕佳,這世上有一種美女,全身上下會發出一種光盈,哪怕在破屋中,能讓整個破屋生輝,一顰一笑間,讓人頃情,天生媚骨,絕色樣貌,難免招紈絝浪子惦記,惹得不少人垂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