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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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子俊推開包間對外的窗戶,選擇了一個最佳的位置,目測這裏距牌樓位置在一百二十米左右,又有點居高臨下的感覺,視線沒有遮擋物,這才把套在布套中的滑膛燧火槍取出,開始尋找固定依托點按裝彈藥,萬一一槍不中,就準備第二份彈藥,到時能快速裝上,做這樣的事章子俊也是第一次,難免又點緊張。
樓下公上纓已經在分配雇傭來的一群人,分發爆竹,明朝的爆竹品種已經很多了,是用一種很粗糙厚實的草紙卷成一個直筒狀,裏麵塞上黑火藥,兩頭用黃泥密封,一頭露出火線,放爆竹時,每人手裏一根火撚子,這是用紙卷成,中間夾有木炭跟硫磺混合的槳水晾幹而成,這種火撚子還能有驅蚊蟲的效果,到時隻要用嘴對著吹一下就能著火,用來點爆竹最適合,公上纓正在分發火撚子時,遠處碼頭上王敬的船隊也到了,正鬧哄哄地上岸。
一個太監出來,帶了一百多的護衛,可見現在的宦官有多麽地驕橫,還有幾位地方官作陪,在一邊吆喝著,最後兩個小太監攙扶著王敬下了船,這一切章子俊是看不到的,現在停在牌樓底下的八抬綠泥大轎已經在等待了,而章子俊的槍口瞄準的就是在進轎時,彎腰鑽進去的一刹間扣動槍機,因為此時目標不會走動,會有一個靜止畫麵,隻要把準星對準轎子的門簾即可。
公上纓在樓下等著目標站在轎子前,就燃放爆竹,燃放時分為三撥,目標在轎前時一撥,進轎子再放一撥,起轎時最後一撥,這些都是跟相公商量好的,不管打不打中,放第三撥時,就去城外土地廟匯合,途中不要耽擱,因為在土地廟邊上有條小河濱,雇傭著一艘小船,可立馬走人回到倉頭鎮。
此時的章子俊正聚精會神對做瞄準狀,等待著目標的出現,卻聽到敲門聲,有人在包間外說道:“客官續茶嗎?還需要點什麽?”章子俊回頭對著門外喊道:“現在不需要,一會喊你。”隻聽門外茶博士應和一聲,唱個喏道:“得嘍,小店備有侍琴美人伺候,讓小的喊來助興。”
章子俊無奈地起身,打開房門一條縫,把頭伸出對著茶博士一瞪眼道:“有事會喊你,沒事不要打擾,ok!”
那小二一臉詫異地應和著,諾諾地後退。
章子俊等著茶博士退去,才把們關上飛速地來到窗口一看,隻見一班官員簇擁著身著蛟蟒袍子的一位內官,此人就是王敬了,正往綠泥大轎而去,隨即就聽到樓下爆竹聲起,稀稀落落地,明朝的爆竹聲響不是很大,可也是“二踢腳”發出二聲炸響,雖然聲響很沉悶,估計是黑火藥有點潮,這聲響比章子俊的火槍聲不一樣,不過隻要有響就成。
王敬一行聽到爆竹聲先是一愣,望向遠處“望湖樓”而來,起先還當是當地某位士紳有意迎接自己放的爆竹,所以就驕縱起來。
爆竹引來了許多看熱鬧的行人注目,有些小孩跑的快,說不定會有飴糖吃就紛紛圍了過來看熱鬧,這樣一來場麵就有點亂了,為了驅趕雜人,王敬的這些護衛兵丁為了不讓這些閑雜人等衝撞,自然圍起了一個大圈作警戒狀。
此時在樓上章子俊可就皺眉了,因為有兵丁遮擋住了轎子的門簾,口中不覺大罵出聲,立馬調整槍口,改成在兩個衛兵中間的空隙處,等那個死太監走過來就開槍,不過這樣一來就要打移動目標了,心中實在是沒有把握,可也隻能硬著頭皮一試了,口中還在念念道:“人算不如天算… … 。”
樓下公上纓一看目標已經在轎前了,立馬吩咐放第二輪爆竹,隨著又一陣稀稀落落的響聲後,已經弄的酒樓門口煙霧四起,這下可苦了樓上的章子俊,一陣爆竹炸開的黑火藥煙霧把目標給遮住了,這還怎麽打?看來今日此法要泡湯了,弄得很是沮喪。行刺最忌這種意外狀況,天時、地利不好,強行發動隻會打草驚蛇,得不償失。
正準備收槍算了,卻出現了轉機,隨著轎夫一聲:“壓轎”,隻見轎子往前傾斜時,站在邊上的護衛兵丁散開歸整起來,原本擋住視線的一排兵丁不見了,章子俊一看大喜,此時煙霧也散開了,目極處視線良好,看到王敬在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的攙扶下正在轎門前進轎子了,可是問題又來了,章子俊的角度有點偏角,左麵的小太監時不時地檔著目標,讓章子俊很抓狂,顯然章子俊第一次幹這樣的事有點慌亂,作為狙擊手首先就是冷靜,不到最後決不能慌,時機往往會出現在那麽一瞬間,果然那個小太監搶先一小步為王敬打開轎簾時,目標暴露了出來,而且時靜止的,此時不扣動扳機還待何時。
樓下的公上纓正在等待著目標鑽進轎子後,起轎之時放第三撥爆竹,可是耳邊聽到了一聲脆響,這個響聲公上纓太熟悉了,就是相公燧火槍發出的特有響聲,拿眼往前麵那頂綠泥大轎一看,隻見王敬一個踉蹌倒進轎中。
公上纓的江湖經驗是從小練出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相公得手了,連忙喊放爆竹,全部放完。在一陣煙霧爆竹聲中,公上纓悄然離去。
這一聲有別於爆竹的響聲,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也沒有引起王敬護衛們的主意,畢竟隔著百米又離的遠,隨著一聲清亮的響聲後,就是一陣沉悶的爆竹聲,又一次把酒樓籠罩在煙霧裏麵,隱隱憧憧起來,趁著這個機會章子俊從容地收拾好火槍,用布袋子套住,抱著就下了酒樓,往約定好的地點而去。
太監王敬的遇刺,可謂是捅了馬蜂窩,在官場引起了一場“地震”,各地的太監代表著皇權,有人刺殺太監就是在挑戰朝廷,可各地的官員卻裝模作樣一番後,內心怎麽感覺那麽開心,特別是這一次被收刮的府縣官員,還偷偷地叫好起來,對布列天下守備分守中官早就不滿,利用此事聯名上奏,王敬盤剝地方的種種罪狀。
太監王敬其實沒有被章子俊一槍打死,半月後還活著,隻是受傷嚴重,這一槍打在了王敬左肋骨上,斷了四根肋骨,彈丸卡在一根肋骨上,按明朝此時的外科醫療想要取出這顆彈丸恐怕很難,按章子俊的估算,百米之距這把火槍的威力起碼洞穿人體,可是在這一次實戰中,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麽厲害,其原因在於當時王敬身穿絲織蛟龍繡服,而且這件繡服很寬大,極大地阻緩了彈丸的穿透力,要不然當場身死,而現在彈丸隻是卡在了一根肋骨上,由於強大的動能,直接把邊上的幾根肋骨震斷位移,可即使這樣,也要了王敬的小命,最多能撐個幾十天。問題是此時經過郎中的救治王敬還沒死,這就吸引了東廠、西廠特別關注,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明朝的東、西廠可不是鬧著玩的,集中了當今所有刑偵人材,加上密布各行各業錦衣衛密探,把整個含山縣轄區及巢湖縣給控製起來了,還好沒有牽涉到無為。
不管怎麽樣王敬是被火槍所傷這樣的結論,很讓人不知所措,什麽時候火槍能用來搞刺殺的,此時的火槍有效殺傷都是在三十米內,用明朝的度量來說就是五十步以內,據目擊者說,百步內沒有持槍者闖入,也沒有閑雜人等,而要在百步以外用火槍打就是個笑話,而且打的還要準,根本不可為之,給你一把火槍在三十步內讓你打也不一定能擊中,全憑運氣,這就讓人匪夷所思起來。
最後王敬因傷口感染而亡,彈丸沒有取出不感染就怪了,光彈丸裏麵的鉛毒成份,要了小命,這就讓以往那些宦官在外有所收斂。
另一邊以右僉都禦史巡刑宥,南京國子祭酒,太常寺卿兼侍讀學士吳節等人為主的一大批江南老臣,痛斥在外宦官以進奉為名,糜帑納賄,動以巨萬計,奏請皇上查辦。王敬之死就是警訊,是上天為之。
章子俊和公上纓回到倉頭鎮後,聽說那個王敬沒死,很是沮喪,就策劃在巢州府繼續搞一次,後然聽說王敬被火槍擊中後又被郎中救了,不過傷勢很重,隨著斷斷續續商人傳來的消息,章子俊分析後也就明白了,就當沒有擊中要害,王敬不可能前往廬州了,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在外躲藏起來。反正目的已經達到,死不死無所謂,想到這裏就回無為跟李勝告別,前往三河鎮。
在這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關於章子俊的一係列奇怪的動作來看,首先是李勝感到事情不那麽簡單了,越是猜測越覺得在運漕鎮的事件跟章子俊有關。
作為好友來說,這種事哪怕當麵詢問也不會相告,大家心知肚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