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新任命朝廷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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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殿。
    皇帝拿兩本奏疏,舉棋不定。
    石太監添了杯茶,目光迅速掠過的字,心裏有數了。
    一本是謝玄英遞來的,另一本則是吏部的,今年的考核,大同知府的成績是稱職,故吏部建議調任到別處去,官升半級。
    石太監一看就知道,這是大同知府給人送了錢。
    大同這種地,年年戰火,荒田遍地,哪來的“稱職”?明擺賄賂了人,以求調到其他安穩的地。
    石太監心中冷笑,送錢送錢,不給他送,擱在平日,非治治這家夥不成。
    再瞅眼吏部提出的人選。
    一個是在陝西慶陽府的知府,說他辦事謹慎,任勞任怨。
    他哂笑,看懂了涵義:膽小怕事,沒有後台,你不去邊境吃苦誰去?
    另一個是在廣西的按察副使,說他剛正不阿,辦事勤懇,碩累累,並列舉一串政績。
    他了然:骨頭太硬,能辦事,不會做人,礙人家發財了,所以送他高升。
    皇帝屈起手指,敲桌,思忖道:“大伴,朕記得,聶安遠也是個暴脾?”
    聶勝,字安遠,現任山西總兵,曾為太原參。
    “陛下記『性』可真好。”石太監笑嗬嗬道,“老奴記得,幾年前,他同禦有過些紛爭,禦參其桀驁難訓,自持勇武,蔑視朝廷,目無度,是典型的武人脾呢。”
    皇帝也起來了,搖搖頭,更猶豫了。
    他知道這個按察副使,在廣西撫有功,消弭了數場暴動,興修水利,深受瑤敬愛,非常能幹,早就準備重用。
    廣西也苦,情況也複雜,他能做得好,調往大同應該也可以。
    有的候,不能光看官員的本事,也要有別的考量。『毛』巡撫處事圓滑,同聶總兵處得還算不錯,可要是兩個脾爆的人放一起,產生私怨是小,妨礙公務可就不好了。
    皇帝心裏的天平偏向了另一邊。
    “讓三郎去,怎樣?”
    石太監到隨人丹一道送到外宅的珊瑚樹,心底一樂。
    遂笑道:“謝郎能文能武,自然是好,可大同寒苦,不比京城,去了怕是要吃大苦頭。”
    皇帝卻說:“三郎是能吃苦的。”
    石太監笑道:“老奴說句僭越的話,誰家嬌生慣養的公哥,真的願意吃苦?謝郎是一片真心為陛下,才忍得了苦罷了。”
    皇帝的眼底透出幾分笑意:“好啊,原是拐彎說好話呢。”
    “老奴說的是好話,也是實話。謝郎這樣的出身,到湖廣江南之地,也沒人會說什。”石太監認真分析,“論忠心,無人能出其右,說紅薯好,就琢磨出了做,且不藏私……就是經驗差了些,北邊百廢待興,謝郎隻在青州代為治理過,怕是不如旁人來得老道。”
    這戳中了皇帝的心事。
    他沉『吟』:“朕就是擔心這一點,怕他鎮不住。不過……青州那會兒,他其實做得不錯,也沒人教他。”
    “謝郎打小就聰明,什都一學就會。”石太監笑眯眯地說。
    皇帝點了點頭,已有決意:“就讓他去吧,你替朕批了。”
    石太監彎腰:“是。”
    他代為批紅:同意吏部調任原大同知府的任命,原來的廣西按察副使,升任為山東遼海東寧道按察使,並任命謝玄英為新一任大同知府。
    擬票發回內閣。
    第二天內閣開會,昨日輪值的崔閣老,把皇帝的批示拿出來,征詢眾人意見。
    大同知府調任,收錢的閉嘴。
    按察副使離開廣西,幕後主使滿意,不作聲。
    崔閣老琢磨了下,謝玄英不是『毛』巡撫能隨便拿捏的人,問題不大,也就決定不發表意見。
    楊首輔隻瞄了一眼,沒觸犯到自己的利益,又是皇帝跟前的紅人,程序也沒有問題,微微頷首。
    事情就定了下來。
    中書舍人擬好任命,送去批紅蓋章,然後再發往吏科。
    吏科由皇帝控製,主要為了扼製內閣六部,這是皇帝的意思,給事中自然不會發回去重寫,署名頒布。
    如此,相關任命才算是走完正規流程,擁有了合的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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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玄英在正式命令下達前,就從某些渠道得知了消息。
    他第一間找到靖海侯,非常直接:“請父親幫我。”
    這次,靖海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再給你一百個護衛,兩個幕僚,一個通錢糧,一個懂刑名。”
    謝玄英道:“我要帶程氏一起去。”
    靖海侯無所謂:“隨你。”
    謝玄英沉默了一會兒,問:“父親可有什吩咐?”
    “不要怕吃苦,好生辦差,京裏有為父,必虧待不了你。”靖海侯囑咐,“行事謹慎些,不要落人話柄。”
    他道:“是。”
    告別父親,又往正院,和柳氏通。
    柳氏大為吃驚:“大同?那不是九邊……這怎能行?!”
    “母親,這是兒自己求來的。”謝玄英解釋,“兒還年輕,不怕吃苦,且韃靼與夏互市,三年之內不會起戰事,請母親放心。”
    柳氏卻還是不舍:“平去江南也就算了,邊境那苦。”她眼眶微紅,“憑什好處輪不到,吃苦受累全是你?侯爺也太偏心了。”
    謝玄英溫言道:“母親,我不能總待在翰林院,外放才能做實事。”
    “娘不是不讓你辦差。”柳氏不拖兒後腿,邊境實在讓她無放心,“讓你爹給你換一個富饒安穩的地,不也一樣做實事?”
    他道:“富裕之地多桎梏,反倒不如邊境好施展。”
    柳氏再也忍不住,眼眶微紅:“何至於此?”
    “母親,兒已經大了。”謝玄英輕輕道,“成家便該立業,您不要擔心我。”
    柳氏不語。
    謝玄英道:“我會帶程氏一起去,讓她照顧我衣食起居。她是大同人,熟知山西風情,母親可以放心。”
    其實,柳氏未嚐不知道,任命已下,無可更改。且臣不能隻享君恩,不為君盡忠,掉再多淚也無濟於事。
    遂收拾心情,頷首道,“也好,我這裏不差她服侍,叫她來,我有事叮囑。”
    謝玄英還再說,柳氏卻擺擺手:“不必多言,家裏的事,我囑咐程氏就好,做你該做的事。”
    然而,話雖如此,仍舊要再補充兩句,“別忘了與同僚多多走動,你老師那裏也該去一趟,來有什事,也好有人為你說話。”
    謝玄英逐一應下:“兒都記住了。”
    柳氏這才放他離去。
    不多,程丹若過來了。
    柳氏盯她:“你知道了吧?”
    程丹若平靜地說:“是。”
    柳氏問:“三郎和你提過這件事嗎?”
    “提過。”
    “你怎?”柳氏平靜地問。
    “母親見諒,兒媳心裏……其實並不回大同。”程丹若苦笑,“倒不是因為邊境苦寒,隻是我父母親族皆死於彼處,雖知道該回老家祭拜,可……”
    她頓住,艱澀道,“可若沒有見墳塚,沒有親耳聽見噩耗,總還能騙自己,也許家中還有人逃過一劫。”
    柳氏沉默一刹,說道:“那你為何不勸阻三郎?”
    然,柳氏並不讚同去九邊。
    程丹若『色』不改,誠懇道:“三郎有心為請命,造福一,兒媳豈能因一己之私,阻止丈夫建功立業?”
    柳氏啞然。
    “母親。”她正『色』道,“兒媳也過了,越是苦寒之地,越是容易出政績,韃靼之患,擱在以往自然危險,如今要開互市,韃靼需要的糧食、茶葉、絲綢都握在我們手裏,必不敢輕舉妄動。
    “大同固然危險,機卻千載難逢,即便苦些累些,卻全是為自己做的,這難道不比什都重要嗎?”
    這無疑戳中了柳氏的軟肋,她微蹙眉梢,卻還是沒有出言讚同。
    建功立業雖好,可作為母親,總是更希望孩平安富貴。
    “母親,三郎知道您心疼他。”程丹若柔聲道,“正因如此,我們才要爭,如今陛下正值壯年,不會叫他吃虧的。”
    說及此事,她又道,“其實,三郎不放心的人還是您。媳『婦』,不如叫竹籬和梅韻跟去伺候,我留下來孝順您,他在外頭也能放心了。”
    柳氏怔了怔,『色』緩和下來:“說什傻話,那樣的地,她們兩個丫鬟能做什?”
    木已成舟,她隻能接受現實,打起精,叮囑道:“你是大同人,衣食住行都熟悉,提前把該備的備好,人在外頭不比在家中,窮鄉僻壤的,買什都不便。”
    程丹若低眉順眼:“是,兒媳記住了。”
    “在外要多替夫君考慮,他勞累整日,家宅之事不可讓他『操』心。”
    “兒媳知道。”
    “與其他官眷交往,要懂得分寸,遠則生疏,親則有失,凡事拿不準的,多問問你丈夫,不可自作主張。尤其不能隨意替他攬事,若被我知道,你借丈夫之名自行其事……”
    柳氏冷笑一聲,“你要記得,自己是謝家的媳『婦』。”
    程丹若說:“兒媳不敢。”
    柳氏又關照了幾件事,說得口幹舌燥,抿口茶潤潤喉,才斟酌道:“別的我也就不多說了,讓你跟三郎任,還有一個重要的緣故。”
    她瞥向程丹若:“三郎同我說過……唉,這孩別的都好,就是太心軟。好在你們到外頭去,比家裏清淨,倒是一樁好處。”
    程丹若安靜地聽,並不接話。
    “你們新婚夫妻,我也不做惡婆婆,一年兩年還等得起,可回來的候,總該給我一個好消息。”柳氏歎息,“三郎不小了。”
    程丹若道:“母親的意思,兒媳都明白。”
    “明白就好。”柳氏對這個兒媳『婦』,開頭稱不滿意,可這半年下來,她循規蹈矩,有主意卻不張揚,不貪錢不戀權,大房、二房尋不到錯處,僅這一事,已殊為不易。
    連侯爺都說,妻賢則家寧,這兒媳『婦』娶得不差。
    因此,柳氏如今多少也有些真心,關照道:“你年輕不經事,把林媽媽帶去。”
    “是。”她道,“兒媳原有此意。”
    這樣幹脆又柔順的態度,換來了柳氏的笑容。
    她,倒是給三郎說了,家世才貌不是要緊的,和自己兒一條心,才是重中之重。
    “調任下來再收拾行李。”她耐心叮嚀,“這幾日不要聲張,以免壞事。”
    程丹若抬首,『露』出淺淺的笑意:“兒媳聽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