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談生意寶源號和昌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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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慣例,官員的家眷不能經商,這叫與民爭利,不好看,說出去也不好。
程丹若要把『毛』衣變成紡織產業,光靠自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她不能把人叫說“我們合作吧”,得用更委婉的方式。
如今離七月的互市還早,可六月的互市算得上成功,各家商號早有盤算,早早派了頂事的掌櫃,備貨之餘,處動動,通各個關節。
『毛』、聶那裏已是熟客,謝玄英是初乍到,總歸要拜訪一二,送點禮物,免得新任知府看誰不懂事,順手就把人擼了。
因此,時機正好。
寶源號和昌順號的掌櫃,說知府夫人想買點東西,知情知趣得很,立馬提了禮物上門。
程丹若把寶源號排在上午,昌順號排下午。
見人的地方,則是在三堂的正廳。
這裏已經草草布置,掛了畫,供了鮮花和水果。引路的丫鬟是竹籬,她今兒穿著白銀條紗衫,桃紅裙子,金耳墜子,恭恭敬敬地把人請進。
瞧見丫這扮,寶源號的掌櫃心裏就“嘶”了一聲。
寶源號的東家是山西一等一的商賈,丫鬟們穿金戴銀都是常事,可他常和做官的人家交道,知道官宦人家講規矩底蘊,而非『露』富。
知府的丫鬟這麽穿戴,一般就種可能:要麽她是暴發戶,沒審美,要麽她要的錢不是小數目。
寶源號掌櫃心裏轉數個念,臉上卻不顯『露』,跟著竹籬往裏。
衙門的後院就是尋常規製,三間敞亮的屋。
掌櫃適時『露』出恭敬又忐忑的表情,撩起袍子的下擺進門。
才坐下,就有丫端上茶,腳步輕巧,也是一樣的白銀條紗衫,桃紅裙子,不的是她耳邊戴了玉墜子。
寶源號掌櫃已經做好了坐冷板凳的心理準備,可沒想到茶才喝了一口,就瞧見正門口進一行人。
他吃一驚,衙門都是一樣的格局,這位知府夫人怎的不是從側門花廳進,而是從二堂回呢?
不及多想,他立即起身:“見程夫人。”
程丹若朝他點點,十分客氣:“請坐。”
掌櫃踟躕坐下,餘光瞥她的扮。比起丫鬟的鮮豔,這位知府本人的扮卻很尋常,湖藍對襟羅衫,杏『色』纏枝暗紋裙,上是金絲狄髻,『插』幾件麵。
說實,寶源號的東家,穿的都比她富貴分。
可這世道看的不隻是羅衣。
他依舊恭敬:“冒昧上門,也不知道夫人喜歡什麽,備了些薄禮,還望您不要嫌棄。”
一麵說,一麵親自從跟班手上拿禮物,遞隨侍的瑪瑙。
瑪瑙伸手接,並不開,直接放到一邊。
“多謝記掛。”和掌櫃想的不,程丹若態度很溫和,“這次請,是說們寶源號生意做得好,又是山西本地的商號,想找們買些東西。”
買東西?怎麽可能!
寶源號掌櫃起精神,笑容滿麵地問:“您想要什麽貨?”要多少錢?
“我想委托貴號,為我收些羊『毛』。”程丹若說,“北地多養牛羊,此事應該不難做,就是繁瑣了些,貴號人才濟濟,想難不倒們。”
寶源號掌櫃愣了一下。
羊『毛』?不是,您說要人參,我就送您人參,要玉器珠寶,我就送玉器珠寶。
羊『毛』是什麽意思?送羊?羊也不值錢呐!
他斟酌道:“恕老朽愚鈍,您要羊『毛』做什麽?”
程丹若看向瑪瑙。
瑪瑙會意,轉到後去。
“閑無事,用羊『毛』織了件衣裳。”程丹若口氣平淡,好像沒什麽不了的,“北邊寒冷,我想多收些羊『毛』,叫家裏的仆『婦』一道織了,冬天也好犒軍。”
冬天縫棉衣送到軍隊裏,是非常美好的理。
唐開元年間,有宮人縫製棉衣,贈予邊士,故有詩雲,“戰袍經手作,知落阿誰邊?”
宮裏的後妃們,要是想博得賢名,就會和宮人一道動手縫製棉衣,送到軍中,以提升士氣。
程丹若作為父母官的妻子,為將士送衣,不止理充分,甚至可以寫詩讚美這樣美好的品德。
掌櫃立即『露』出感激之『色』:“夫人心念邊士,著實令我等慚愧。”他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我等也該盡綿薄之力,就我們寶源號捐獻一些棉衣,為夫人解憂。”
沒錯,他已經想清楚了,羊『毛』什麽的,都是托詞,哪有用羊『毛』做衣服的?棉衣裏塞羊『毛』,笨重至極,言下之意,無非是希望他們出點血。
這是常見『操』作,掌櫃十分篤定,張口就說:“八百件,如何?”
程丹若沒有回答,反而示意回的瑪瑙端上東西。
“您老瞧瞧。”瑪瑙神氣又溫和地笑笑,開手中的木匣,取出織好的『毛』衣。
抖開,便是一件對襟『毛』衫。
掌櫃的表情凝固了。他臉上裝出的恭敬和忐忑,被商人的精明取代,不的眼睛中閃精光,語氣驚訝:“這、這是羊『毛』做的衣裳?”
“是呢。”瑪瑙回答,“咱們夫人心善,想將士暖和些的衣服,棉衣雖好,價格卻貴得很,不如羊『毛』在本地隨處可見。”
掌櫃緩緩點了點。
他又看了程丹若一眼,沉思半晌,忽然起身:“夫人恕罪,這事我一人怕是做不了主。”
程丹若佯裝訝異:“收些羊『毛』罷了,貴號辦不成嗎?”
掌櫃道:“夫人這生意,光收些羊『毛』可惜了。”
“事情一件件做,飯一口口吃,離冬天不數月。”程丹若道,“我想今年為將士送上新衣,可惜嗎?”
掌櫃改口:“您說得是,這事,老朽確實做不了主。”
她道:“那就叫做主的人。”
“三日之內,必予夫人回音。”他猶豫地看向瑪瑙,“不知這衣裳……”
瑪瑙卻已經收好匣子,不肯他多看。
掌櫃遺憾歸遺憾,卻也知道這是一門秘技,生意沒有談成之前,不可能外傳,故不多說,欠身告退了。
下午,昌順號的掌櫃也了。
程丹若一模一樣招待了他一回,不這位掌櫃年紀更輕,嘴巴也更會說。
而且,他早就到了最關鍵的一件事。
“原夫人就是山西人,口音倒是一點都不出。”展示完『毛』衣後,掌櫃也表示做不了主,他沒有馬上告辭,反而攀起交情,試探道,“說也巧,我們東家也姓程。”
程丹若可有可無地“嗯”了聲。
她在山東時,有位夫人曾隨口提起“原程家”,想到昌順號也在原,東家又恰好姓的程,不難猜測二者的關聯。
“挺有緣分。”她敷衍地笑笑。
掌櫃停了一停,琢磨了會兒她的態度,改口道:“那麽,等我們東家到了,再夫人細談。”
程丹若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端茶送客。
她不需要多提寶源號,衙門人人往,他們會自買到想要的消息。
發了家商號,程丹若也沒到此為止。
她陸續以“買米”“買布”之類的理,見了幾戶本地的商家。
平心而論,作為戰『亂』區,商業注定不可能發展得好,實力都較為虛弱。
唯一一家比較有底氣的是當地的米商。程丹若記得,互市上,他們和韃靼的交易十分順暢,有股別樣的“默契”。
不,經濟封鎖這麽多年,私是常事。她並不戳破,好言好語與對方聊了句才端茶,回,就在名單上劃掉了這家的名字。
晚飯是碧梗米粥、東坡豆腐、魚羹、黃金雞、淡菜(貽貝)。
謝玄英瞄了妻子一眼,有點挑剔:“我已經好了。”
“夏天不要吃油膩的東西。”程丹若他夾了一塊雞丁。
他安靜地吃了。
真好哄。她滿意地點點,吃飯,讓瑪瑙端一碟切好的甜瓜。
“可以吃一瓤。”她說。
謝玄英舉起比手掌還小的一瓣瓜:“確定?”
“確定。”她也隻拿了一塊,“剩下的拿出去,分了吧。”
瑪瑙抱歉地看向男主人,幹脆利落地應:“哎。”
謝玄英低,麵無表情地三口啃幹淨。
程丹若把自的遞到他嘴邊。
他:“不吃了。”
“咬一口。”她說,“多吃一口不要緊。”
“不用。”
“真不吃?”
“不吃。”
“那我自吃了。”
她慢吞吞收手,他瞥她一眼,飛快湊去,小小地咬掉瓜瓤上的尖尖。
程丹若:“還吃嗎?”
他又要去咬,她忽然把瓜收,他吃了個空:“?”
“都說隻能吃一口了。”她說。
謝玄英:“……”
程丹若卻沒有通融的意思:“明天趕早。”
然後口把瓜啃了。
晚飯後,屋裏依舊炎熱,人照舊在院中的紗帳裏乘涼賞月。
竹榻清涼,人低聲說著。
謝玄英問她:“寶源號和昌順號,可有傾向?”
程丹若說:“都挺有家底,能挑他們出,應該名聲也不錯?”
他頷首。
“這就行了。”她思索道,“其實,我有些拿不準。”
“嗯?”他她扇。
程丹若道:“挑一家合作更簡單些,商議定了就能馬上做起,商人重利,三年後我們離開這裏,怕是管不著他們了。”
他點點,等她往下說。
她又道:“多挑家一塊兒做,就要麻煩一些,少不了費些功夫,好處是互相製衡,便於我們回京後也能控製事態,怎麽想?”
謝玄英道:“後者。”
“為何?”
“紡織是民生計。”他道,“做好了就是一門長久進項,我一直覺得,的嫁妝少了點生計,不然在開個鋪子?”
程丹若說:“理起麻煩,我也沒人可用。”
“那就更該好好做了。”謝玄英說,“以後靠這門生意,就每年有進賬。不人多了,分到手上的自然就少一些。”
“錢是多是少,我倒是不在乎。”她道,“我是看中了他們家在原和長治的能耐,能快些做起,趕在今冬做出些成績就更好了。”
謝玄英道:“怕鎮不住他們?”
程丹若點點:“在賬目上做手腳,我是不怕的,隻要繼續做官,他們就不敢昧銀子,我擔心的是,他們做生意霸道,反倒『逼』迫百姓。”
壟斷必然誕生寡,商號控製民生產業,也不知道和官府比,哪個更糟。
“先做。”他說,“年的時候,寫奏折陛下。”
程丹若問:“若派監監管此事呢?”
“他們吞不下這麽的好處。”謝玄英飛快思索起,“先做,做起了再看誰要分一杯羹。”
程丹若狐疑問:“能行嗎?”
“怕什麽,反正不管結果如何,有利可圖,必有人為,屆時,『毛』衣必能推廣海。”謝玄英道,“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後的錢賺不到,那就不要了。”
他認真道,“丹娘,有名就足夠了,不能再有錢。”
程丹若反倒笑了:“放心,我明白,名聲能保我周全,錢會招殺身之禍。”
她下定決心,“那就先隨便做著,到時候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