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會變的。
    這一點，元引娣是明白的。
    但有些人，一般不會變。
    在元引娣的心裏，他娘就是屬於一般不會變的那一類。
    可現在，曾氏變得很陌生。
    八年的時間，元引娣跟曾氏的接觸不多，可書信往來不少。在每一封信裏，元引娣能感覺到曾氏對他的關愛。
    可為什麽，曾氏忽然就變了呢？
    元引娣想不通。
    “小五，你是怎麽跟你娘說話的？”
    老元頭兒也不知道曾氏為什麽這個樣子，但看到元引娣有些帶著怒氣的說話，他自然是下意識地站在了曾氏這邊。
    “爹，我……”
    “給你娘認錯！”
    老元頭兒不管這事兒誰對誰錯，他隻知道，元引娣現在對曾氏的態度不對。
    做兒子的，這般跟親娘說話，這邊是不孝。
    “娘，對不起，兒子之前衝動了，您別生氣！”
    元引娣直接跪在了冰涼的地上，身子挺得筆直。
    認錯，道歉，隻是因為孝道。
    在元引娣的心裏，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相反，他認為造成這一切的根源還是他娘。
    若是他娘不站出來把這一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而是秉公處置這件事情，也不會演變到現在這一步。
    “老頭子，你幹啥呢？”
    曾氏沒有第一時間去扶元引娣，而是先怪了老元頭兒一句，然後才快步上前，去扶元引娣。
    “你是個蠢的嗎？這大冷的天，跪在地上，你是不想要你的膝蓋了嗎？”
    “快起來！”
    曾氏一邊訓斥著元引娣，一邊用力拉扶。
    元引娣則是順勢起身，沉默不言。
    事情演變到現在這個程度，元引娣也明白，繼續鬧下去，沒有了任何意義。
    他娘願意幫他大嫂扛下一切，他這個做兒子，難道還能死扭著不放麽？
    隻是，經過這一樁事情，元引娣的心裏，到底是生了芥蒂。
    他不知道該去怪誰。
    作為家裏最小的兒子，他是在嗬護中長大的。
    大李氏這個大嫂，一度對他也是極好的。
    但有些事情，卻超過了他的忍受極限。
    任何事情，都講一個度，過猶不及。
    大李氏曾經對元引娣很好，元盼娣這個大哥，對元引娣也是極好。所以，當元引娣的日子好過了，他沒忘記應該拉自己的哥哥們一把。
    該做的，他做了。
    但多餘的，他有自己的考量。
    “五弟，五弟妹！”
    在事情僵持著的時候，大李氏終於姍姍來遲。
    “這個事情，是我這個當嫂子的沒處理好。”
    “你們要怪，就怪我吧！”
    “是我想著，賺錢不容易，想著，能省點兒錢，就省點兒錢。卻是忘了，這院子對你們的意義不一樣！”
    “五弟，嫂子過些天就去找房子，搬出去！”
    大李氏到來，主動認錯，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攬。
    而她這麽一做，一個孝順兒媳婦的形象就出來了。
    “老大家的，你說什麽呢？”
    “這事兒，分明就是我點了頭的。”
    “是我這個當娘的，老糊塗了。你不用把過錯往自己的身上攬！”
    “還有，嬌嬌原本的院子，也是我做主，給守信兩口子住的。”
    曾氏在大李氏開口後，跟著開口，卻是幫大李氏澄清一切。
    “小五，你知道，我跟你爹上了年紀，喜歡熱鬧。”
    “以前的時候，我就想著，咱們一大家子住在一塊兒，熱熱鬧鬧的，日子也就紅紅火火。”
    “唉，是我的錯，我啊，把事情想簡單了！”
    “沒有照顧到你們兩口子的心思！”
    “娘，您別這樣說！”
    阮菀趕緊開口，“我跟五哥常年不再這邊，的確是虧欠了您跟爹。這宅子，當初我們就說了，要怎麽處置，您二老說了算！”
    “這次，是兒媳婦的錯，我隻想著自己，您老莫要生我的氣！”
    為了把事態徹底平息下去，阮菀主動將所有的過錯攬在身上。雖然這一切都是元引娣鬧出來的，但夫妻一體，元引娣也是為了給她出氣。
    “老婆子，小五媳婦兒都這樣說了，你就別鑽牛角尖了！”
    老元頭兒在旁邊開口，緩和氣氛。
    曾氏目的達到，也就不再死咬著不放。
    她拉著阮菀的手，很是欣慰地開口，道：“小五媳婦兒，娘一早就知道，你是個好的。”
    “小五娶到你，是我們老元家祖墳冒青煙了！”
    “這個臭小子，要我說，他就配不上你！”
    “娘，哪兒有？五哥對我而言，是最好的！”
    雖然曾氏說的話是在誇自己，但阮菀沒有順著曾氏的話往下說，而是堅定地將元引娣誇了一通。
    “好孩子，真是個好孩子！”
    “這回的事情，是娘對不住你！”
    “娘知道，你受了委屈！”
    “隻是，小五媳婦兒，家和萬事興啊！”
    “為了這些個身外之物，鬧得親戚反目，可就得不償失了。”
    “娘，您說得對！”
    阮菀打定主意不跟曾氏爭辯，一切順著對方來。所以，不管曾氏說啥，她都認可，當然，隻是嘴上的認可。
    家和萬事興，阮菀是認可的。
    但不能為了這家和，就一直讓他們委屈著吧！
    隻是，曾氏是當婆婆的，阮菀是做兒媳婦的，阮菀不可能公然跟曾氏叫板，她的家教，也不允許她這樣做。
    至於元引娣敢這樣做，那是因為，他們是母子。
    ……
    眾人終於散去。
    元引娣有些氣不順地送了老元頭兒和曾氏回去他們的院子，整個過程中，元引娣都板著臉，以此表明他內心的不喜歡。
    老元頭兒和曾氏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也不跟元引娣爭吵。
    一直等元引娣要離開的時候，老元頭兒才緩緩開口，道：“小五，這事兒，你大嫂的確是有錯。但是，老話說得好，不看僧麵看佛麵。”
    “你就算是再怎麽氣憤，你也得想想你大哥吧！”
    “你若是跟你大嫂鬧得不可開交，你讓你大哥怎麽辦？”
    “這些年，你當官清廉，可是你的花銷一點兒不小，這錢是誰幫你掙來的？”
    “小五，做人啊，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忘本！”
    “更不能自己發達了，便自以為高人一等，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