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染不知道借一步說話的林舟想說什麽。

    等她和林舟一起坐在咖啡館的時候，她看著男人清冷出塵的側顏，這一刻才算徹底反應過來，這個書中陪著李清染到白頭的男人，終究是她心底一直壓抑著的意難平。

    在記憶覺醒的那一刻，沒見過林舟的時候，她想過很多次，林舟到底是怎樣的男人？居然能接受那樣不堪的李清染？

    他在書中是無疑是李清染絕望之末的一縷光，強硬的灑進李清染的世界，再強硬的照亮，用自己的下半生徹底給了李清染希望。

    那他自己呢？

    與李清染的那場包辦婚姻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李清染是誰。

    娶李清染始於報還恩情，跟李清染過一生呢？

    將近三十年的孤獨人生，徒然接受一個不是那麽好的女生做妻子，再一步步引導她走向新的人生，這條路上他付出了多少，吃了多少苦頭？他又是怎麽做到的？

    這些都成了清染心中的疑團，再林舟叫住她前一分鍾的時候，她還以為這些疑團這輩子也問不出口了。

    就算現在見到了林舟，那些尚未發生過的事情，眼前的林舟依舊沒有辦法替她解惑。

    清染點了一杯摩卡咖啡，選擇了不另加糖，她覺得自己需要用苦味保持著頭腦清醒。

    做咖啡的速度並不快，兩人麵對麵而坐，都沒有率先打破沉默。

    林舟也不知在想什麽，垂著眸子看木桌，神色有些淡。

    這個時間點咖啡館的人還不多，正適宜的空調溫度讓人神經都放鬆了不少，空氣靜默得有些詭異。

    清染剛想開口打破沉默，恰好林舟也在這個時候開口。

    清染“你……”

    林舟“我……”

    兩人頗覺尷尬，清染僵硬的笑了下，做了個請他先說的手勢。

    林舟也不客氣，他溫潤的輕笑了下，再開口時神色間已無猶豫之色“貿然讓你過來，實在是我唐突了，隻是有些話現在不說，怕以後再也沒機會說了。”

    青年還很年輕，就算是溫和一笑，也如霽月清風。

    見過的絕色太多，清染並沒有被眼前的青年所迷惑，她微垂眸子，視線看向木桌上裝飾用的假花“林教授您想說什麽？”

    她看著假花，林舟看著她，目光再不避諱“在第一次見到你時，我總得認識你，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李東渝先生的女兒。”

    李東渝就是李爸。

    好端端的扯李爸做什麽？

    清染不再看花，抬眸看他，兩人目光隔空相對。

    互不歡喜，空氣中沒有尷尬。

    恰好這時候服務員端來了咖啡，一杯摩卡，一杯拿鐵，擺在兩人麵前。

    苦澀的咖啡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漸漸濃鬱。

    “可能這事你不知道，”林舟晃了晃杯子裏的勺子，繼續說道“是李先生資助我上的高中和大學，也是他幫助走出了我的村莊，一直以來，我都很感激他，也曾想過拜訪他。”

    他無奈搖頭失笑“可李先生工作太忙，從我畢業之後，基本上從來沒有約到過他。”

    李爸忙是真的忙，公司的擔子全部壓在他一人身上，別說見別人，日常就是陪伴兒女，他都沒什麽時間。

    不過林舟出身自一個落後的小山村這事，書中的番外倒是有隱晦的提過，書中說林舟從不曾忘本，每年放假，都會帶著一些學習用品和物資回村，大多數都是用來資助山村的孩子讀書了。

    因為親身經曆過，林舟才知道，在貧困潦倒的地方，隻有學習才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這些書中的李清染有沒有參與就不知道了，不過物以類聚，跟林舟這樣的人相處久了，估計最後李清染可能也被一點點感化了。

    “我爸很忙，平時我都不怎麽見到他。”清染解釋。

    孰料林舟突然用打量的目光看向她，他俯身在木桌上，微微湊近了清染“為什麽我說李先生資助過我讀書這事，你一點都不驚訝？”

    清染嘴角的笑容僵住，她掩飾般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摩卡。

    苦，什麽味道都沒品出來，品出來的唯有苦！

    她表情皺在一起，借此沒有應聲。

    又聽林舟說“據我所知，李先生資助這事你們這些子女是毫不知情的，乍然聽聞還能像李清染同學那麽淡定，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每一個字，都含著試探的意味。

    清染知道他在試探什麽，但她不知道林舟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做？

    總不能跟她一樣記憶覺醒了吧？

    那樣的話，可就太恐怖了。

    可她也看得出來，林舟看向她的視線裏，並沒有什麽熟悉的感覺，隻有淡淡的疏離和試探。

    所以說，和聰明人打交道永遠都是最煩的，因為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試探些什麽。

    “倒不意外，”清染又喝了一口摩卡，借此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我媽曾說過，再我和我哥出生之後的那幾年，我爸愛心泛濫，做過不少不留名的好事。”

    這點在她七八歲的時候，李媽確實說過，隻不過她那時候還太小，並沒有將這句話放在心上而已。

    林舟喝了一口苦澀的咖啡，他神色間沒有半點變化，到底是從吃不飽飯的苦日子裏過來的，這種苦對他來說根本不是真的苦。

    林舟將對清染那種熟悉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歸咎於她是資助過他的李先生的女兒。

    “留個聯係當方式吧，”林舟拿出手機“今後如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隨叫隨到。”

    青年神色間滿是認真，見清染看他的目光裏有驚訝，他再次笑了下“說這話可能為之過早了些，但李先生於我有恩，今後我總是要還的。”

    清染吞了吞口水，緩緩自口袋裏拿出手機，伸手去掃林舟亮出來的二維碼。

    年輕人講究武德，唯有看過大結局的她知道，林舟是條漢子，滴水之恩能當湧泉相報。

    手機頁麵上剛顯示出來一個灰色的頭像和林舟的名字，咖啡館鄰桌的一個女人突然噔噔噔向著他們這邊走過來－－

    緊身裙包裹住女人姣好的身姿，淡妝之下，看過去不過二十多歲的女人生得也很紮眼。

    女人先是看了清染一眼，傲慢且沒有禮貌的將清染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女人的視線過於唐突，清染剛蹙起眉頭。

    女人又看向林舟，她先是冷哼一聲，好聽的聲音裏濃濃都是嘲諷“林舟，饑渴到這種地步了嗎？連高中生都不放過？”

    林舟徒然沉下臉來，他抬眸看向女人，目光冰冷“你在說什麽混賬話？”

    嘎？

    難道林舟在此之前還有桃花債？

    清染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一把抓住桌上的手機就準備溜，卻在回頭的瞬間怔愣住。

    她看到了坐在她右後側方位置上的謝映安。

    少年半眯著眼睛看著她，病態之下，臉色依舊繃得很緊，儼然一副捉奸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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