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
    少女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入耳的那一瞬，一眾僧眾瞬間打了個激靈。
    對此時的他們而言，唐寧的聲音與勾魂索命的咒語無異。
    不要說。
    千萬不要說。
    血色“唰”的一下，從臉上退去。
    嘴唇哆嗦著，顯然已經預料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麽話。
    “瑪吉空行母的另一個請求，是讓我把這寺廟毀掉吧？”
    恐懼傾襲而至，一眾僧眾清晰感受自己身體的溫度，正在快速流失。
    不是字麵的意思。
    瑪吉空行母的毀掉，絕對不是簡單的字麵意思。
    她的意思，是連寺中的僧人都一並解決掉！
    因為隻有這樣，才不會有少女繼續成為明妃，才不會有少女繼續成為修煉的工具，才不會有少女殞命在如花的年紀！
    會嗎？
    她會履行瑪吉空行母提出的第二個要求嗎？
    如果……
    如果瑪吉空行母改變主意，不讓她把寺廟毀掉，那自己是不是就能逃過一劫？
    極度致命的危機感下，一眾僧眾的腦子轉的飛快，很快便想到能徹底拯救自己的辦法。
    隻要瑪吉空行母改變主意，那他們一寺的僧眾，就都不用去死了。
    隻有他們開口苦苦哀求……
    “瑪吉空行母，放過我們吧！”
    望向漂浮半空，透明得快要消散的瑪吉空行母，一眾僧眾這會什麽都不顧，雙膝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噗通！”
    “噗通！”
    一雙雙膝蓋砸落地麵，仿佛失去痛覺，感受不到一絲疼痛一般，沒一個僧人皺起眉頭。
    與相比，這點痛算得了什麽呢？
    “我們保證，從今以後再也不尋明妃修煉！”
    “對！以後我們一定不會再找明妃了！”
    各式哀求的話跟保證，從一眾僧眾口中不斷說出。
    一臉真誠，雙眼注滿懇切。
    “以前我們都不知道明妃的真正作用是什麽，成為佛門弟子以後，我們才知道……”
    “我本不想用明妃進行修煉的，是上師他們逼迫，我才不得不用那麽做的！”
    “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就饒了我們吧！”
    推脫。
    這是唐寧沒有預料到的。
    有僧眾會跪下求饒，唐寧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在真正的生死麵前，不是每個人都能堅守自己的信仰。
    但……
    但反手把一切罪過，全都推到自己所謂的信仰上，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看著下方露出百態進行求饒的一眾僧眾，唐寧隻覺自己在看一場關乎人性的大戲。
    不可謂不精彩。
    一句又一句話從一眾僧眾口中說出，由一開始的哀切懇求，到後來的咄咄逼人。
    這巨大的轉變，竟在短短幾十秒內發生。
    若隻聽他們嘴裏說出的話，不清楚寺中明妃、佛母都遭遇什麽的人，恐怕會覺得瑪吉空行母不原諒他們，不放過他們，就是極大的過錯。
    “嘖嘖嘖～”
    唐寧發出一連串驚歎的咋舌聲，跟這群僧眾相比，自己的臉皮可以說是非常薄的了。
    瞧瞧這不要臉的程度，自己絕對是望塵莫及的。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施惡者無罪論？”
    第一次見。
    說真的，這種言論，她還是頭一次聽人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口。
    唐寧沒有立即出手，轉頭看向即將潰散的瑪吉空行母，她想知道麵對這數千僧眾的哀求，她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
    她要是改變主意，讓自己放過他們……
    沒問題。
    自己絕對會尊重顧客的意見，放過這些僧眾，讓她感受到百分百滿意的服務。
    所以她的決定……
    看著下方不斷向自己發出懇切哀求的僧眾，瑪吉空行母很想露出得意的笑容，但她拚命想要勾起唇角，卻發現這笑，怎麽都勾勒不出來。
    看到他們這副卑微哀求模樣，自己應該感到十分高興才對。
    可為什麽看到他們這幅樣子，她心裏卻覺得很是酸澀，覺得很是悲哀呢？
    那些明妃在要死去的時候，肯定也像他們現在這樣，苦苦發出哀求。
    哀求他們放自己一命，給自己一條活路。
    其實成為明妃、佛母的少女，是不用死的。
    就算她們能容納的修為力量有限，也是不用走向死亡的。
    隻要在她們體內所能容納的力量達到上限之後，不再用她們進行修煉，那些少女是能如常人一般，繼續活下去。
    但不知為何，寺中所有僧人……
    從法王到上師，從上師到僧眾。
    所有人都不管不顧明妃、佛母的性命，一直用她們修煉，直至身死！
    瑪吉空行母不明白，他們明明能給那些可憐的少女一條活路，為什麽卻不願意給？
    這問題，她以前沒弄懂，到今日，也依舊沒弄明白。
    沒弄明白就沒弄明白吧，反正自己即將消散，弄不明白也不會再造成任何困擾。
    既然自己弄不明白這個問題，那現在自己也不需要為他們的哀求，而感到任何困擾。
    “還勞煩姑娘你，把這座寺廟毀掉。”
    他們能對明妃的苦苦哀求置之不聞，那自己也能對他們的哀求視而不見。
    “瑪吉空行母！”
    “瑪吉空行母！你果然跟伽耶法王說的一樣，就是個賤人！”
    “呸！活該你被殺死，被扒皮抽骨！”
    聽到瑪吉空行母不該主意，依舊讓那名少女毀掉寺廟，一眾僧眾停下哀求不說，更是立馬對她破口大罵起來。
    惡毒的話語從他們嘴裏不斷說出，化作一柄柄鋒利的尖刀，往瑪吉空行母最痛的地方戳去！
    疼嗎？
    傷疤被人硬生生撕開，被迫遭受的痛苦成了活該。
    在這些僧眾的話語裏麵，自己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這一下，瑪吉空行母終於能笑出來了。
    看著底下一眾僧眾氣急敗壞的咒罵，她是真的感到十分高興。
    原來他們這幅模樣，比方才向自己苦苦哀求的那副樣子，更讓她覺得解氣。
    “拜托你了。”
    瑪吉空行母彎腰對唐寧行了一禮，話音還未落下，腰身還未直起，便消散在這世間。
    而這一次，不管再用任何手段，再用任何術法，都不可能再讓她重新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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