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除了他們自己，其他人很難看出他們紮出來的東西，到底會是一件簡單的玩物擺設，還是……
    還是會要性命的可怕存在！
    上一秒能拿在手裏好好把玩的精美物件，下一秒就變為索命的惡鬼。
    這種事，在紙紮弟子手中，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青竹公子覺得心裏不舒服，莫不是被我說中，也做強迫鬼魂寄身紙人之中這種事？”
    越看，越覺得青竹公子這番反應，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如果不是被自己說中，那他為什麽會覺得不舒服？
    “……”
    氣結。
    看唐寧臉上寫著，應該被我說中了的表情，青竹公子猛的連著吸了兩口氣以後，終於決定不再接話。
    再接這姑娘的話，他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做出有失大體的舉動。
    轉頭，看向在一旁看了好一會熱鬧，一直都沒吭聲的三名佛門弟子，雙方眼中都寫著對彼此的同情。
    隻有親身經曆，隻有身處其中，才能準確體會這姑娘的話，到底有多氣人。
    “顏姑娘，你是怎麽看出這仕女，是紙紮的？”
    不具備活人精氣，又沒有死人的陰寒，能做到這樣的，不僅是紙紮。
    製作木傀的家族，也能夠做到相同的事。
    “你就不怕她是木雕的，手指戳不進去？”
    “竹子做的木雕？”
    沒見到那兩名來送茶的仕女，唐寧真以為這滿園的青竹，真是為了觀賞而種。
    畢竟這世上，有的是人喜歡附庸風雅。
    但看到那兩名仕女之後，她就知道那種了滿園的竹子，絕對不是拿來觀賞那麽簡單。
    怪不得剛見到那滿園青竹的時候，她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現在才想起來，在祁家，她也曾見過這樣大片的竹林。
    因為紙紮的骨架，全部都是用竹子來製作。
    所以種這滿園竹子，就能說得通了。
    “顏寧姑娘好細的心。”
    沒錯，自己滿園的竹子，的確不是單純為了觀賞而種。
    會種滿園的竹子，是因為他們對自己另有他用。
    “不是我心細，是青竹公子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隱瞞此事。”
    如倘那兩名紙紮的仕女，不進來給他們送茶。
    就是想破腦袋，她也想不出這滿園竹子的真正用途。
    而那兩名仕女之所以回來給他們送茶，卻是因為收到了主人的命令，才會做這事。
    所以知道這一切，並不是因為自己有多細心，有多聰明。
    之所以能知道，是因為青竹公子他想讓他們知道這些。
    “顏寧姑娘你，真的非常有意思的一個人。”
    真有意思。
    這麽有意思的人，他已經很久麽碰見過了。
    要不要……
    青竹公子這話一出，正喝茶的顏南溪的眉毛，頓時跳了一下。
    側頭看向青竹公子，看向正對唐寧露出笑容的他，眸底霎時有寒泉流動。
    這句話，要是從普通人嘴裏說出來，她肯定不會在意。
    但偏偏是在青竹公子嘴裏說出……
    那這聽起來稀鬆平常的話，就變得不平常了。
    不是什麽好話。
    不止不稀鬆平常，甚至這話，在她看來已經不算什麽好話。
    太亮了。
    青竹公子看寧丫頭的眼神，比之前要亮上許多。
    而這份過度的明亮，在這種時候出現，可不是一件什麽好事。
    顏南溪沒忘記，自己跟寧丫頭是從地方進到這裏來的。
    要說這裏麵碰到的青竹公子，是純然無害之人……
    對不起，她不是初入世的小丫頭，這話，她自己沒辦法用來說服自己。
    “難得碰見顏寧姑娘這麽有意思的人，不如我請你們看戲如何？”
    看戲？
    一下從喝茶轉到看戲，這跳躍的幅度，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不過能做在這屋裏喝茶的，都不是普通人。
    所以愣了一下之後，眾人立馬就反應過來了。
    “客隨主便。既然青竹公子盛情相邀，我們肯定不會拒絕。隻不過……”
    唐寧轉動腦袋，裝模作樣的往周遭打量。
    “這裏，沒辦法唱戲吧？”
    客廳不小，卻也沒有達到能讓人在這唱戲的地步。
    “唱戲自然是要到戲台上長，在這怎麽能唱呢？”
    青竹公子一邊說著話，一邊起身引眾人往後走。
    “戲台在後院，要看戲，自然是要到後麵去看。”
    這座小院裏麵有戲台，意外嗎？
    不看青竹公子的打扮，不看送茶仕女的打扮，唐寧或許會覺得意外。
    但在看到他的打扮，注意到他的某些細節舉動以後，既不會感到意外了。
    要知道古代大戶人家，在自己的家裏麵是建有小戲台的。
    他們要是想要看戲，不會像尋常百姓那樣，擠到西院子裏頭看。
    而是把戲班子直接請上門，讓他們演自己想看的戲幕。
    老妖怪……
    這青竹公子看著跟自己一般大，可他的年紀，恐怕要比自家刑老祖還要大。
    “顏寧姑娘想看什麽？”
    從大廳後門出來，一路往後走，唐寧才知道這座外麵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小院，內裏其實別有乾坤。
    遵循地勢風水而建，按陣法五行布景……
    看似普通的屋院景造，其實每一個布置，都別有深意。
    不簡單，真的不簡單。
    院子不簡單，院子的主人，更是不簡單。
    “青竹公子這裏的戲班子能唱什麽？”
    “姑娘家喜歡看的橋段戲幕，我這裏的戲班子都能唱。”
    都能唱？
    “你這麽一說，我反倒不知道要看什麽了。”
    自己就是個上門討口茶水喝的客人，看什麽戲碼這種事，應該由主人家來決定，而不是由她來決定。
    “那《牡丹亭》如何？”
    牡丹亭？
    青竹公子這話一出，唐寧跟顏南溪沒什麽反應。
    倒是跟在身後的那三名佛門弟子，全都冷不丁的愣了一下，麵臉錯愕。
    認真的嗎？
    青竹公子這話，是認真的嗎？
    讓這兩名女鬼看牡丹亭……
    願以為這位青竹公子，是敦厚純良之人。
    現如今看來，自己幾人怕是想多了。
    能對這兩名女鬼說出看《牡丹亭》的人，想也知道，不可能會是敦厚純良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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