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公子這一笑，瞬間讓唐寧幾人知道，自己恐怕不能如願，不能立馬從這地方離開。
    “幾位著什麽急啊？”
    青竹公子開口說出的話，更是落實他們內心這一猜想。
    “我這戲台難得開一次場，如今這才唱了一出牡丹亭，諸位就著急著走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不願放人。
    “好戲這才剛開場，諸位不如多看會？”
    青竹公子這話的意思，那是再明顯不過。
    想走人？
    不行。
    待著。
    所有人都別想離開，在這待著，陪他繼續看戲。
    至於看到何時……
    那可就說不準了。
    青竹公子帶笑的目光，落在那名為顏寧的少女的臉上。
    他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一雙顏色幽邃，寫著不安的眼睛。
    但他看到的，卻是澄澈明亮的平靜眼眸。
    眸底雖然有自己看不懂深意，可其中平靜的神色，足以令他感到詫異。
    想要離開此處的她，被自己留下，為什麽可以如此平靜？
    難道……
    難道她並沒有想要真正離去，隻是在試探自己？
    有意思，有意思。
    看著回以自己笑容的少女，青竹公子眼中的光芒霎時變得更亮。
    “青竹公子你都說了，好戲才剛剛開場，那我們姐妹兩肯定要接著看下去。”
    立馬改口。
    青竹公子阻止的及時，唐寧改口的速度，那也是絲毫不慢。
    語氣輕鬆隨意，完全無法從中聽出，她方才提出的離去，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虛假試探。
    答案，或許隻有她自己才知道。
    “那三位師傅呢？”
    最想留下的人已經留下，按理，青竹公子應該不會在意，那三名佛家弟子的去留。
    但將留下唐寧的青竹公子，似乎也是不願那三名佛門弟子離去的。
    “顏家兩位姑娘既然已經同意，繼續留下看戲，我們師兄弟三人自然也一起留下。同來上門做客，還是一同離開比較好。”
    就知道！
    就知道顏家那兩姑娘靠不住！
    率先提出離開的是她們，結果青竹公子一個阻止，立馬改口的也是她們！
    不靠譜，顏家這兩個姑娘，是一點都不靠譜。
    她們難道不知道，這會不離開，越拖下去，越難離開這裏嗎？
    三名佛門弟子看唐寧跟顏南溪的眼神，是無比幽怨的。
    通過他們的眼神，唐寧不難猜到，這三人肯定在心裏把自己紮成箭靶子。
    看，看，看，看，看什麽看！
    唐寧毫不客氣的，直接回瞪過去！
    比眼睛大？
    你們的眼睛有姑奶奶我的大嗎？
    怨我？
    三個大老爺們怨我一個小姑娘，你們還要不來要臉了？
    要真想離開，你們就咬定別改口，跟青竹公子說離開啊，誰讓你們跟著我改口的？
    能跟著我改口，改變主意，這說明什麽？
    說明你們三個，並不是真心想要離開這裏的！
    是你們自己不想離開，又不是我逼著不讓你們離開。
    話是你們自己說的，沒人逼你們，結果現在用這種眼神看我，還講不講道理了？
    劈裏啪啦！
    無聲的火花帶閃電，在唐寧跟三名佛門弟子交匯的眼神中炸開。
    這情況，能嚇到某些膽小的人，
    但卻嚇不到在場另外兩位，看起來純良無害，實則深淺難測的兩人。
    都是幹年的狐狸了，還玩什麽聊齋？
    “即是如此，那我們接下來看什麽？”
    說是好戲剛開場，但接下來要唱什麽戲，卻還沒有定。
    青竹公子這話問的是誰？
    問的自然是正與他微笑相對的唐寧。
    “青竹公子有什麽推薦？”
    “先前我已經主動給顏寧姑娘推薦過一次了，這一次要看什麽，得你自己來點。”
    接下來台上要唱什麽戲，由她來決定。
    是癡情男女的恩怨情仇，還是親戚妯娌的家長裏短，亦或是江湖俠客的仗劍天下？
    青竹公子看她的眼神，充滿著期待。
    很期待她接下來，會給出什麽答案。
    要看什麽？
    唐寧有主意嗎？
    自然是有主意的。
    “《霸王別姬》如何？”
    沒有經過任何思索，幾乎是在青竹公子話音落下的瞬間，立馬給出答案。
    看來在她心裏，早有自己想要看的戲碼。
    不過……
    不過唐寧點的這出《霸王別姬》，不得不說，是出乎眾人預料的。
    不僅青竹公子沒想到她會點這出戲，就是顏南溪，也都沒想到。
    “沒想到顏寧姑娘你喜歡的，居然是這種橋段戲碼。”
    青竹公子對唐寧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理解的，跟她想要表達的是不是同一個意思。
    不管是不是，等這出戲唱起來，一切不就知曉了？
    登場了。
    空蕩蕩的戲台子，一下又站了人。
    鑼鼓聲響，婉轉高揚的戲腔縈繞林間。
    戲，在眾人複雜的情緒中，再次開場了。
    登台唱戲的戲子，跟之前唱戲的戲子一樣，都是沒有真正身體的紙人。
    表麵上看起來跟正常人沒什麽差別，可仔細打量，還是能夠看出在做動作的時候，身體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就像關節生鏽了的機械，一卡一頓的。
    台上戲子的動作，還是跟之前一樣，有著不容易被人發覺的僵硬。
    但某些東西，卻跟之前有著天差地別。
    表情！
    台上唱戲的戲子的表情，是隨喜怒哀樂發生變化的！
    起初眾人還沒留意到這一細節，但隨著劇情發展，隨著戲角喜怒哀樂的快速轉變……
    心再大，也能發現這一細節。
    人皮！
    台上唱戲的紙人戲子的外皮，使用人皮替代紙張糊上去的！
    真的有！
    這世上，真的有能隨寄居其中的鬼魂情緒，使得麵上表情發生變化的紙人！
    而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紙人，這會正在台上給他們唱戲！
    難以想象！
    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三名佛家弟子的震驚，遠不止這一發現。
    除此之外，他們發現台上唱《霸王別姬》的每一個戲子，全部都是這種令人想先不到的紙人！
    多嗎？
    不多。
    前前後後，全部加起來也就十幾二十個。
    數量是不多，但隻要想到這十幾二十幾個戲子，全部都是用人皮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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