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 番外·月明人倚玉欄杆(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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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櫻心裏也有這種擔憂。
隻不過,當看到顧七弦那雙沉靜似永夜的眸子,她又立刻想明白,老三從年幼到現在,經曆過多少風雨,她不會想不開,很可能隻想要一點隱私的空間和一點安靜的時間,獨自躲起來去消化事實——
不管她將楊亭安是看做合作夥伴還是其它,這一刻,她的心定被酸楚和痛苦所包圍。
她搖搖頭:
“不會,老三不會想不開!又冷又黑,你們今晚都留在這吧。”
“娘,若是不太打攪您和侯爺他們的話,我駕車去把小雪和姐夫他們接過來吧。”
做押運是一種很好的曆練,顧鬆寒如今越來越穩健,“省得他們在相府懸心。大家在一處,若府兵晚上來匯報什麽三妹的消息,也不用到處送消息了。”
“怎麽會打攪呢?”
林櫻拍拍顧鬆寒寬闊的肩:
“侯府地方多著呢,去吧,注意安全!”
親自安排好他們姐弟三個的住處,林櫻再回到臨淵院時,燕禦年從宮裏回來,正在燈下看一摞厚厚的資料。
聽到她的腳步聲,神色微凝的男人放下手裏的資料起身,立刻迎上來:
“今晚辛苦你了。泠泠那邊,我已讓驚羽過去,他的本事不會讓泠泠發覺的。”
“好。”
順勢投進熟悉溫暖的懷抱,林櫻感慨:
“老三真是……還有楊亭安,你說,他真的葬身大海了嗎?”
生死這種事,年輕時縱橫沙場時司空見慣,縱然偶爾也會有悲天憫人的念頭,但沙場無情、疆土需衛,燕禦年很少去考慮這些,直到藍錦在體內蘇醒,大開殺戒後去了北國,再後來林櫻陷入漫長的昏迷……
直到那時,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消亡是一種概念——
離開的人或許無知無覺,留下的人萬箭穿心!
他不知道顧泠泠對楊亭安究竟揣著怎樣的感情,但……
沉默擁緊懷中人片刻,他輕問:
“七弦應該還沒睡吧?我過去同他聊聊搜尋的過程,看看是否有無遺漏。楊亭安是他安排出去的,現在發生這樣的事,他心裏背負著很大的壓力,焦灼之下,或有什麽疏漏也說不定。床已鋪好,你先睡,我晚點回來。”
“好。”
深深吸了口男人身上令人心安的梅蕊鬆針冷香,林櫻低低道:
“和他多聊聊,讓他別太有壓力。老三今天說那些,也是傷心之下的過激之言。”
“以七弦的聰明睿智,焉能不知?快洗漱歇息吧,像要下雪了。”
同一時間,縣主府。
臥房裏燈影綽綽,顧泠泠突然麵如冰雪的飛奔回來,嚇壞了府內為數不多的仆人。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壯起膽子來問她是否需要準備飯菜,卻沒得到任何回應,隻見她瘋狂衝進房中,將存放在角落的樟木櫃子一個又一個打開。老仆見狀,忙吩咐眾人各自退下。
在縣主府的夥計工錢高,事又清閑,但唯獨一點,顧縣主不喜歡多事和背主之人。
現在她正一股腦兒打開箱子,下人們理當自動回避。
幾顆東海珍珠,一根金鑲玉的玫瑰簪子,一匹柔似煙霞的雲錦,幾隻憨態可掬的動物瓷器,一雙來自涼州的手工布鞋,還有幾顆不知道哪裏撿來、自帶天然美麗紋路的石頭……
一樣樣東西被搬出來,很快,桌上便擠得滿滿當當,再也放不下了——
這些,全是楊亭安平日送的!
最初幾回他巴巴送來禮物,顧泠泠都會清冷如霜的拒絕:
“辦好你的事就夠了,別拿這些賄賂我!”
“怎麽是賄賂呢?是專門挑選給你的禮物嘛!”
“那就更不必!我什麽都不缺,而且,你也無需用對其它女人那套來對我!”
“什麽叫對其它女人,我又沒給其它女人送過禮物。”
“反正我不要!”
“哎哎……”
盡管她態度堪稱惡劣,但楊亭安從不是個輕易氣餒的家夥。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還被拒就三次,甚至還開始偷偷摸摸擱到她房裏……
顧泠泠不甚其擾,索性懶得浪費唇舌跟他掰扯,但凡他送來的東西,她看也不看,直接讓婢女或隨從裝進箱子。
她從未想過,在不知不覺間,楊亭安居然已送了自己這麽多東西……
“喂!我送你那塊貔貅玉墜怎麽不掛腰帶上啊?”
“顧三,你要是能戴上我送你那根金鑲玉的玫瑰釵,得多美啊!”
“知道我為什麽送你一雙涼州的布鞋嗎?”
一句又一句熱情洋溢的話在耳畔響起,顧泠泠站在滿桌的禮物前,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那個好像永遠也不會輕易放棄的混球竟然不會再回來了,怎麽會呢?
他是那麽生命力滿滿的一個人,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怎麽會回不來呢?
伸手夠向那雙來自涼州的布鞋,鞋麵是老土的暗紅色,上麵繡著簡單的雲紋。
顧泠泠回憶著,當時自己是怎麽回答楊亭安來著?
噢,對了,她乜斜一眼樸實到土氣的鞋,用鼻孔奚落:
“我好歹也能躋身進不大不小的富商行列,你讓我穿這?埋汰誰呢?滾!”
“嘁,你不懂!”
呲了她一句,楊亭安自顧將鞋交給婢女,吩咐收好。
此刻再想,她不由自主拿起一隻鞋,仔仔細細看向那粗糙的緞麵,隨即,在鞋裏發現了玄機——在墊著一雙柔軟鞋墊下方的鞋底,製鞋人用精巧的手藝繡了一對活靈活現的交頸鴛鴦,另一隻的鞋底,則繡著四個一看就知技法嫻熟的字:
生如鴛鴦。
可能是幻覺,又可能是楊亭安曾經真的說過,顧泠泠耳畔響起一串話:
“師傅曾說涼州這家老店的鞋特別適合需要跑很多路的人,且意頭極好,穿上它家的鞋……”
一陣陌生的鈍痛襲向心房。
顧泠泠不由自主按住胸口的位置,她忽然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楚——
與從前被欺辱時的血冷和絕望不同,和想要報複胡家嚴家的悲憤和狂怒也不同……
她不知道怎麽形容心裏那種綿密如針刺的感覺,但忽然明白了一個詞:
失去。
“不,絕不能就此作罷!”
枯坐良久,顧泠泠突然起身:
“我要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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