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找事兒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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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學生,他們不敢停下腳步怕被殃及,又忍不住想要看看熱鬧。
    有些題做蒙了的學生自動把喻繁這句話放進腦子裏做了一下閱讀理解,得出的意思大致是“你再看一眼試試,看我能不能把你眼珠子卸下來”。
    被夾在中間的兩個女生對視一眼,當即決定跑路。
    但在她們之前,身後的男生先動了。
    隻見他抬起手,用拇指勾了勾書包的肩帶,在眾人驚訝害怕的目光中,滿臉淡定地朝喻繁那邊走去。
    喻繁沒什麽表情地盯著他,見他過來,慢騰騰起身——
    “放學了不回家,都圍在這幹嗎呢?!”
    中氣十足的嗓門打斷了這一次會晤。
    喻繁眼皮跳了一下,歪著腦袋往那男的身後掃了眼,人還沒見著,先看到一個亮堂堂的地中海。
    “……”他剛繃起來的那股勁瞬間散了,懶洋洋地又坐了回去。
    那人顯然也認出了這道聲音,停下了腳步。
    一個身材略微矮胖,手上拎著深藍色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從校門走來。他邊走邊瞪著那些看熱鬧的學生,周圍的人眨眼間就散了個幹淨。
    來人是他們學校的教導主任,看見引起騷動的人,他眉毛一下就豎了起來:“喻繁?怎麽又是你!今天還沒開學,你來學校做什麽?”
    喻繁先回頭看了一眼奶茶店,又看向他:“這店學校盤的?”
    “……”教導主任啞了兩秒,看清他的臉後又瞪起眼,“還有你這臉上怎麽回事?又跟人打架鬥毆了是吧?”
    “摔的。”
    “你少糊弄我,在哪能摔成這樣?”
    喻繁思考了一下:“不遠,我帶您去看看?”
    教導主任做了個深呼吸。
    放了這麽些天假,又剛過了個好年,他都快忘記被喻繁氣到胸口疼的滋味了。
    “你等著,明天開學我就找你們班主任。”
    他指著喻繁放完話,才轉頭去看自己身邊站著的另一位學生。
    有那麽一瞬間,喻繁以為自己在看川劇變臉。
    “景深,準備回家了?”教導主任親切地笑著。
    喻繁看到那位長得很欠的同學終於把目光從他臉上挪開,垂下眼沒什麽語氣地應了一聲:“嗯。”
    教導主任拍拍他的肩:“等等吧,我正好有事找你,你先跟我回學校一趟。”
    說完,教導主任再看過來時,眉毛又擰起來:“還有你!沒事趕緊回家去,不要跟個混混一樣到處亂晃!”
    喻繁抬起手,敷衍地晃了兩下,跟教導主任擺手道別。
    周圍的學生:“……”
    您是覺得這位現在渾身上下哪處不像混混?
    目送著教導主任離開,喻繁正準備扭回腦袋,跟在主任身邊一塊回學校的人突然回過頭來。
    喻繁揚眉,剛要放下的手又重新抬起,大大方方地送了他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王潞安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王潞安氣喘籲籲地把包裝盒放到桌上,著急道:“胖虎怎麽出來了?不會是來抓你的吧?你們說什麽了?”
    教導主任叫胡龐,王潞安私下都叫他胖虎。
    “打了個招呼,”喻繁看了他一眼,“你跑什麽?沒付錢?”
    王潞安鬆一口氣,坐到他旁邊:“我剛才隔條馬路都覺得你要跟人幹起來了,還不得跑快點?哎,剛才誰招惹你了?有棵樹擋著,我都沒看清……”
    王潞安邊說邊往學校大門望,隻捕捉到一閃而過的身影。
    他愣了愣,脫口道:“陳景深?”
    喻繁:“你認識?”
    “不就一班那個……”王潞安一頓,“你不認識他?”
    接收到喻繁看傻子的目光,王潞安才想起他這兄弟在一個班呆了三個學期,恐怕連班裏同學的名字都沒記完。
    但是——
    “你還記得自己上學期在全校麵前念過六次檢討麽?”
    喻繁沉默了一下:“不記得。”
    “那你再好好想想,”王潞安說,“你每次念完檢討下來,就輪到他上台領獎發言了。”
    “……”
    哪來這麽多獎可以領?
    “還有那個年級成績排名表,他名字每次都在第一個……哦,這個你不知道正常,你也不看那玩意兒。”
    哦,優等生。
    喻繁了然,怪不得看著這麽招人煩。
    王潞安餓得前胸貼後背,他埋頭吃了幾口燒烤,才想起來問:“陳景深剛怎麽惹著你了?”
    “沒怎麽。”喻繁低頭玩手機,“你能安靜吃東西麽?”
    “太辣了,我得張嘴緩緩。”
    王潞安看了眼身邊的人,隨即一驚,伸手去扯住他的衣袖:“我草,你手怎麽了?怎麽劃了一道?剛才沒看見這傷啊?”
    喻繁頭也不抬:“不小心劃的。”
    王潞安看他跟個沒事人似的,震驚道:“這也能不小心,這麽長一道口子……你不疼啊?”
    “來,你手伸過來,我幫你呼呼兩下。”王潞安說著,作勢朝他的手背上吹了兩口氣。
    喻繁推開他湊過來的腦袋:“……別惡心。”
    他確實沒感覺到疼,雖然傷口很長,但也淺。可能是剛才打架時沒盡興,刀刃破肉時他甚至有那麽一絲細密隱晦的爽感。
    挺奇怪的。喻繁盯著手背看了幾秒,再回神看向手機時,他操控的那隻巨長貪吃蛇已經撞到手機邊緣,遊戲結束。
    他興致缺缺地關了,起身說:“我回去了。”
    “這麽早?”王潞安說,“你家裏又沒人,回去多無聊,要不去我家?我剛買了幾個新的遊戲卡帶。”
    “不去。”喻繁幹脆地拒絕,剛跟人幹完一架,他身上髒透了,鼻腔裏還隱隱帶點血腥味。他很輕地抹了下鼻子,說,“走了。”
    南城的二月天氣多變,下午還出了太陽,沒一會就陰雨綿綿。
    喻繁把衛衣帽子扣上,雙手抄兜,左彎右繞,最終走進一條老舊的街道。
    破舊的小店,低矮的樓房,賣二手手機的鋪子還放著不知哪首倒黴歌曲的reix版。
    喻繁拐進街邊的老小區,就見一輛小貨車停在樓道門口,幾個搬家工人正往樓上扛家具,還有兩個中年女人站在車後聊天。
    喻繁看了一眼被堵住的樓道,幹脆讓到一旁,打算等這戶人搬完了再進去。
    車旁兩人並未發現身後多了個人,還聊得火熱。
    “以後有事你隻管上樓找姐。咱們這環境是差了點,但人情味兒濃啊,街坊鄰居住得近,一些小事能幫的大夥兒都會幫。”
    “謝謝姐,我包了點餃子,等我把屋子收拾好了,挨家挨戶給大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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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氣什麽……哦對,201那屋你別去。”
    “啊?有什麽說法?”
    “也沒什麽,”那人猶豫了下,壓低了聲,“那戶住了對父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那男的老婆跑了,天天就知道喝酒賭博,三五天才回來一次,小的也是個整天鬧事、不學無術的社會敗類!早幾年的時候,那對父子天天在家打架,那動靜,嚇得我那一整天都不敢出門……”
    “媽媽!”一道稚嫩的聲音從小區破舊的大鐵門傳來。
    被衣服包裹成球的小女孩拿著剛買的棒棒糖一蹦一跳地跑過來,可能是裝備太笨重,跳著跳著就成了順拐。還沒幾步,她就前腳絆後腳,小身板直直往地上摔——
    喻繁眼疾手快地彎腰,食指勾住她棉襖後麵的小帽子。
    小女孩被穩穩拽住,她身子傾在半空中,手裏還緊緊握著糖,表情茫然又可愛。
    女人心髒都要跳出來了,趕緊上前查看情況。她蹲下來把女兒抱進懷裏,確定沒事後抬頭感激道:“謝謝你……”
    對方已經轉身上了樓,她隻看到一個高瘦的背影。
    社會敗類回到家,把順路買回來的麵包扔一邊,進浴室衝了個澡。
    出來時桌上的手機嗡嗡響個不停,家裏沒人,喻繁到桌旁拿起手機,邊看邊擦頭發。
    【王潞安:寒假作業抄不抄?發你一份?】
    【王潞安:你要不還是寫幾個字應付應付,不然明天又得在黑板報站一天,何必呢?】
    【王潞安:人呢?】
    【王潞安:我草,我剛在學校大群裏看到個消息,說是教育局嚴抓,我們學校的尖子班不讓辦,要散了,那些尖子生要散落到我們普通班裏來了。】
    【王潞安:不知道我們班裏會不會來新同學。】
    【王潞安:對了,明早8點有開學儀式,7點40要在教室集合,你別遲到啊。】
    【王潞安:???】
    喻繁咬了口麵包,慢吞吞打字。
    【:發我。】
    【王潞安:啥?】
    【王潞安:你終於回了,我以為你又被人堵了。】
    【:作業。】
    對麵唰唰唰發來十幾個文檔。
    【:這麽多?】
    【王潞安:你抄訪琴那科的作業就行,其他老師反正也不管你。】
    【王潞安:不是,你看到我前麵說的沒?班裏要來新同學!】
    喻繁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才摸出一支能用的筆。
    【:看到了,不感興趣。】
    翌日八點,喻繁站在緊閉的校門前,聽著裏麵響起的運動員進行曲。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
    【王潞安:大哥,全校都在操場站著,校長都特麽到位了,您人呢?】
    【:睡過頭了。】
    【王潞安:那咋辦啊,校門這會兒都關了。升旗的時候你爬牆進來不太好吧?】
    這會兒進去跟直接翹升旗沒什麽區別。
    喻繁想也沒想,回了一句“升旗結束了叫我”。
    他把手機丟進口袋,盤算著找個地方打發時間,等人都散了再進去。一抬頭,卻跟學校鐵門另一端的人對上視線。
    胡龐兩手背在身後,關切地問他:“幹嗎去?”
    今天是什麽倒黴日子?
    喻繁沉默了兩秒:“升旗。”
    胡龐點點頭,把鐵門右側的小門打開:“進來。”
    “……”
    胡龐像是怕他跑了,一路跟著他從人群後麵往高二的年紀隊列走。
    全校師生都已經在操場排好隊,後排的同學見他經過,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喻繁對這些注目視若無睹,吊兒郎當地走在胡龐前麵。
    “大清早的臭著張臉,”胡龐說,“怎麽,我耽誤你逃學了?”
    “沒,”喻繁困到沒表情,“一會升旗的時候我一定多笑笑。”
    “……”
    胡龐懶得跟他多說,指著幾步外的隊伍說:“你們班在這,趕緊去站好!遲到的事我晚點再反映給你們班主任。”
    “記得隊伍按身高排,你自己找好位置,一會學校攝影部要拍照!”
    胡龐扔完話就走了,喻繁走到他剛才指的隊伍末端站定,低頭打了個哈欠。
    那戶剛搬進樓裏的人家住他樓上,家具挪動的聲音持續到半夜三點才消停。
    他在那房子裏睡得不安穩,一點動靜就會驚醒,被迫跟著熬了個大夜。
    他正準備站著睡會,就聽見主席台上的音響發出一道刺耳的“咣”聲,是話筒落地的聲音。
    這一聲震得喻繁耳朵都疼。他煩躁地抬起腦袋,想看是哪個校領導連話筒都拿不好——
    他對上了一個後腦勺。
    這一刻,喻繁有一點懵。
    他們學校有個傳統,班級隊列都按身高排,喻繁是他們班最高的那個,所以每次站隊伍屁股的永遠是他,再往前就是王潞安。
    喻繁打量了一落,校服外套白得發亮,有一股洗衣皂的香氣。
    相較之下,王潞安那件發黃老舊、還在後背寫了“南城七中我最狂”的校服外套,就像是從垃圾桶裏撿的。
    所以,這誰?
    下一瞬,對方就像聽見了他的疑問,扭過身來。
    因為太困,喻繁反應有些遲鈍。他跟那雙沒什麽情緒的眼睛相看了很久,才後知後覺——這張欠揍的臉他見過。
    是昨天想找他約架的那個。
    叫陳什麽深來著?
    喻繁還沒想出來,對方先動了。
    隻見陳什麽深突然側開身,往旁邊讓了讓,他們之間空出一塊地。
    喻繁本想確認一下是不是自己站錯隊伍了,見狀單手抄兜,語氣冷冷:“找事兒是吧……”
    “矮的站前麵。”
    對方一句話,直接讓喻繁沒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