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等著明天再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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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城春季回溫快,各所學校的春季運動會舉辦時間也比其他地方要早。
    運動會持續兩天,這兩天不需要上課也不需要待在教室裏自習,對大多數學生來說就相當於兩天在校假期。膽子大一點的學生甚至連逃兩天學。
    運動會開幕式這天陽光正好。
    進場要求班級統一著裝,一眼望過去,每個班級幾乎都是校服t恤和長褲。
    莊訪琴今天難得穿了件顏色鮮豔的裙子。她站在班級隊列旁,等待進場。
    “怎麽回事,一個個無精打采的?”莊訪琴掃了一眼隊伍,“把你們的校服都紮進腰裏去。”
    “可是那很醜誒。”章嫻靜憂慮地說。
    “這是開幕式,不是文藝表演,不需要你們有多好看,看起來有精神就行。”莊訪琴說完,眯起眼湊近她,“章嫻靜,你化妝了?”
    章嫻靜往後一縮:“沒有,我這是天生麗質——”
    “一會走到領導麵前,把你嘴唇抿起來,別讓發現了,”莊訪琴說,“嘴巴畫得跟花兒似的。”
    章嫻靜立刻給她比了個心:“知道啦!”
    莊訪琴回頭,看到倒數第二排的人,臉上的笑瞬間收了個幹淨。
    “喻繁,”她道,“我說的你都聽見沒?”
    喻繁困得厲害,沒力氣唱反調,也不在意這些。
    他撐起眼皮,磨蹭地動動手,把衣擺塞進了褲腰。
    因為馬上要入場,隊伍是豎著排的。
    陳景深站在隊伍最末,隨著他動作垂了一下眼。
    喻繁塞得非常潦草,衣擺皺巴巴地擠在一團,勒出男生的腰線。
    陳景深看了一眼旁邊其他的人,很快又斂回視線。
    他的腰怎麽比別人細這麽多。
    學校規定兩個班並排入場,他們隔壁就是8班。
    左寬本來挺沒精神的,扭頭看到王潞安,噗嗤一聲笑出來:“草,王潞安,你屁股真大,看起來好傻逼。”
    兩個班的學生都笑出了聲。
    “尼瑪的,憑什麽你們班不紮腰?!”王潞安漲紅著臉,“你說個屁,誰紮腰不傻逼?你看其他班,大家一樣醜!”
    左寬說:“你回頭看看。”
    王潞安扭過頭去。
    喻繁懶洋洋地站著,困得腦袋都在往下垂,兩手抄兜,寬大的校服到了腰那驀地收緊,愣是紮出了一種淩亂的帥。
    陳景深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有點體虛,但形象是完全沒問題的,肩膀寬闊,長手長腳,但凡臉上能有點表情,都能直接去拍學生宣傳手冊。
    王潞安:“……”
    什麽意思?全校唯二紮腰帥的男的全聚我身後是吧?
    開幕式舉辦了一個小時才解散,他們班分到了主席台旁邊的看台,位置極佳,轉頭就能跟校領導親密對視。
    莊訪琴今天心情很好。
    對她而言,運動會拿了第幾名其實並不重要,隻要班裏人都來齊了,哪怕是最後一名她也無所謂。
    她把昨晚去超市采購的零食拿出來給學生們分著吃,然後召集班裏的參賽選手,一一跟他們強調了一遍檢錄位置和比賽時間。
    喻繁被迫參加了兩項,一項接力,另一項跳遠,都在今天。
    馬上就要到跳遠的檢錄時間,喻繁揉揉眼睛,打算偷偷找個地方抽支煙提神。
    “喻同學……”
    喻繁回頭,是班裏幾個女生,平時沒說過幾句話。
    一個袋子朝他打開,袋子太沉,她們得兩個人一塊拎著。
    “我們用班費買了一點吃的和喝的,”女生說,“這裏麵有紅牛,看你好像很困……要不要喝一瓶?”
    喻繁耷著眼皮往袋子裏掃了一眼。
    雖然他平時沒欺負過班裏哪個同學,但大家其實還是都有些怵他。
    見狀,她們忙說:“你不想喝的話就算了……”
    男生的手伸進袋子裏。
    喻繁拿出一瓶紅牛,說:“謝了。”
    喻繁拎著紅牛往嘴裏灌,那姿勢,莊訪琴回頭的時候還以為他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飲酒。
    其他班的學生坐得零零散散,大半都去檢錄或者給班裏人加油去了,偶爾還能聽到幾聲喝彩。隻有7班座位幾乎坐滿,每個人都低頭在做自己的事情。
    去年他們班是年級倒數第一,早把班裏的鬥誌磨平了。
    這次每個人都興致缺缺,覺得重在參與。
    喻繁拿了章嫻靜的傘撐開立在旁邊,擋住主席台領導的視線,靠在牆上劃手機。
    王潞安坐在看台上,手裏捧著薯片,從坐下那一刻到現在嘴巴就沒停過。他看著旁邊的人:“哎不是,你怎麽也來參加運動會了?”
    左寬的班級就挨在他們旁邊坐,左寬跟王潞安靠在一起,像7班的人似的:“你們都來了,我自己逃有什麽意思?你們都報了什麽項目啊?”
    “喻繁報了跳遠和接力,”王潞安說,“我跑三千米。”
    左寬:“你沒瘋吧?”
    “我沒瘋,訪琴瘋了。”王潞安說,“算了,我就隨便跑跑,反正也不衝名次,跑完就是勝利。”
    “知道自己要跑三千米還吃這麽多?”章嫻靜坐在女生最後一排,翹著二郎腿回頭說,“又是薯片又是冰淇淋的,待會不吐死你。”
    “不可能,我沒跟你說過嗎?我鐵胃。”王潞安把薯片遞給身邊的人,“吃嗎,喻繁。”
    喻繁打了個嗬欠:“不吃。”
    他在微信小程序裏找了個遊戲打發時間,玩了一會又覺得沒貪吃蛇有意思。剛退出來,就發現好友圈那邊跳出了1條動態提示。
    點進去一看。
    陳景深給他兩年前的一條朋友圈點了個讚。
    “……”
    他抬頭看了一眼,果然,前麵的人垂著頭在玩手機,露出一截修長幹淨的脖頸。
    喻繁朋友圈其實沒什麽內容,都是瞎發的,既然都發出來了,他也無所謂別人看不看。
    但不知怎麽的,知道陳景深坐在他前麵,還在一條一條的翻他的以前發的東西。
    就,很他媽,別扭。
    喻繁臭著臉坐起身,剛想讓陳景深別亂看,一個男生先他一步跟陳景深搭了話。
    男生叫高石,是他們班長。也是掙紮了很久才走上前來。
    高石猶豫地問:“陳同學,你有時間嗎?”
    陳景深抬了抬眼皮:“嗯?”
    “就是,你有空寫一下廣播稿嗎?50到100字,隨便誇幾句就行。”高石說,“學校要求每個班每個項目都要寫一個廣播稿,現在我們還缺兩個項目的稿子。”
    莊訪琴剛才交代他,趁這種集體活動,試著讓新轉來的同學融入進班集體裏。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個辦法。
    陳景深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本子,沒說話。
    高石:“你要不想寫也……”
    “缺什麽項目?”陳景深問。
    “鉛球和跳遠!”高石想了想,道,“不過跳遠馬上開始了,怕是來不及,要不這項目我隨便改一張稿子先交上去,你寫鉛——”
    “給我張紙,”陳景深說,“我寫跳遠。”
    高石連忙遞上紙筆,剛想說這玩意可以上網抄,就見學霸接過就幹,下筆如有神。
    對吼,年級第一的大佬才不屑抄網上的模板呢!
    高石好奇地探頭去看——
    ‘致高二7班跳遠運動員喻繁。’
    啊?不用寫具體名字的吧?
    高石本來想提醒一下,見陳景深垂頭寫得認真,又咽了回去,繼續看——
    ‘你,就像是操場裏的一把劍,一把陽光帥氣的劍。’
    高石:“?”
    啊?還能這麽形容?
    ‘你站在人群之中,是校園裏最美麗的一道風景線。’
    高石:“??”
    ‘哨聲響起,你離弦箭似的助跑,蛤蟆似的起跳,飛躍的弧線猶如一道彩虹,在我眼中閃閃發亮。’
    高石:“???”
    ‘你拚搏的精神令我敬佩,努力的汗水讓我沉醉,不論最後的結果如何,你都是我心中最鮮豔的玫瑰。’
    高石:“……?”
    高石瞪大眼睛反複抬頭低頭,不敢相信這玩意是麵無表情的陳景深寫出來的。
    ‘——高二7班陳景……’
    高石猛地回神,剛想說學霸這倒也不必落款——
    “嗖”地一聲,陳景深手裏一空,紙被人一把抽走。
    他一抬頭,對上一張漲紅的臉。
    有病吧這人?
    紅牛功效太好,喻繁覺得自己的臉一陣陣地熱。
    那張草稿紙在他手中被攥成團,他對高石說:“他語文什麽水平你不知道?你找他寫?”
    高石:“1、110分的水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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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對比陳景深其他科目不算好,但單拎出來看,還是中上水平。
    喻繁沒再理他,低頭瞪人。
    陳景深坐得比他低,此刻正仰起下巴看他,表情雲淡風輕,看起來非常欠揍。
    喻繁正考慮這張紙是撕碎了塞他嘴裏,還是讓他幹咽,前麵就傳來莊訪琴的聲音——
    “喻繁,你怎麽還在這?!”莊訪琴看了一眼表,“趕緊下來去檢錄!跳遠馬上開始了!”
    喻繁喉間一哽:“知道了。”
    “知道還站著?下來啊。”莊訪琴原地抓壯丁,“高石,你跟他一塊去檢錄,免得他半途跑了。”
    “……”
    高石覺得自己有點倒黴。
    他見喻繁一動不動站著,正猶豫怎麽開口催,對方就抬腿下來了。
    經過陳景深身邊時,喻繁用腳尖踹了踹陳景深的書包,冷聲警告:“不準再寫那些破爛廣播稿。”
    陳景深不動聲色地撚了一下筆,剛要說什麽,對方已經匆匆走下台階,隻留下一句又快又小聲的:“……也特麽不準翻我朋友圈。”
    喻繁正排隊檢錄,旁邊的高石突然朝他靠了靠。
    “喻繁,我們這組分得有點倒黴,全是長腿高個子,還有一個體育生,估計出不了線,”高石拍拍他的肩,“不過沒關係,重在參與,你不要壓力太大,盡力就好。”
    隊伍裏長得最高腿也最長的喻繁:“。”
    他抻了一下身子:“你怎麽還不走?”
    “哦,不急,我給你加完油再走。”高石笑了一下,“而且你以前都沒參加過運動會,我怕你跳完忘了去登記。”
    還要去登記?
    喻繁說:“隨你。”
    廣播裏響起男子三千米的廣播稿,高石看了一眼三千米起跑線那一頭,想著盯完喻繁跳遠,就去給跑三千米的同學送水。
    他的衣服猝不及防被人抓住。
    “等等,”喻繁皺起眉,“我去年沒參加運動會。”
    高石嚇了一跳:“啊?是,是啊。”
    喻繁盯著他回憶了兩秒:“我連操場都沒來。”
    完了,喻繁不會以為自己是在怪他之前沒來參加運動會吧?
    高石:“是,但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事情耽誤了……”
    他心剛提起來,就覺得衣服一鬆,喻繁把他放開了,沉默地轉過了身。
    高石緩下一口氣,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直到喻繁簽名檢錄的時候,高石才敢偷偷看他一眼。
    喻繁臉色很沉,非常沉,眼皮用力地繃著,冷得有些嚇人。
    陳景深之前怎麽說來著?
    從高一的時候就開始注意他。
    運動會的時候,還看過他的項目。
    高一運動會他翻牆出去上網了,陳景深看的他什麽項目?電子競技項目?
    媽的,陳景深耍他。
    高石站在邊上等著,其他班的運動員跳之前都有人加油助威,他們班的人也不能沒有牌麵。
    輪到喻繁,高石剛準備張口,男生就已經飛快地助跑起步,高高一躍,高挑的身形在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
    高石忽然覺得,陳景深剛才寫的演講稿,其實也不是不能用。
    登記完成績,高石還是覺得有點沒反應過來。
    他嘴巴張了半天,呆滯地問:“喻繁,你,你跳了第二?就差那個體育生一點點?”
    “太厲害了,你是之前練過嗎?我還以為你是……”
    “老師幾點比賽?”喻繁打斷他。
    他們學校的運動會也有老師項目,不過不多,也不計入班級分數。
    高石:“十一點好像有場接力,怎麽啦?”
    沒怎麽。
    挑時間打人。
    回去的路上,喻繁一直在想該往陳景深哪裏揍。
    臉吧,臉最欠揍。
    陳景深會說什麽求饒的話。
    想不到。
    陳景深會哭麽?
    哭,哭得鼻涕橫流最好。然後他就拍下來,照片連著那封情書,一起貼到學校公告欄上——
    喻繁麵無表情地走在跑道外,心裏已經把陳景深揍了十回。經過某個裁判點時,他忽然被人抓住手臂,並往旁邊的圍觀人群裏拽。
    他扭頭,對上章嫻靜的眼睛。
    章嫻靜一愣:“嘶——你表情怎麽這麽凶啊?沒跳好?”
    “可能麽?”喻繁說,“鬆手。”
    章嫻靜沒鬆開:“你去哪?”
    “回去。”
    “別啊,來一起給同學加油。”
    喻繁腳步一頓,半晌才想起來現在是男子三千米項目。
    “第幾圈了?”他站定,問。
    章嫻靜說:“快的已經第7圈了,馬上跑完了。”
    喻繁嗯一聲,視線在後麵那幾個跑得半死不活的身影裏轉了一圈,沒找到人。
    “王潞安呢?”
    “他啊,”章嫻靜譏諷一笑,“教學樓裏蹲著呢。”
    “?”
    “那傻逼吃了太多東西,臨到檢錄了喊肚子疼,跑廁所去了……這不,學霸幫他頂上了。”
    喻繁怔了好幾秒,才嘣出一句:“你說誰?”
    “學霸啊,陳景深。”章嫻靜揚揚下巴,“喏,那呢。”
    喻繁順著望去。
    陳景深身形高瘦,他一身校服,突兀地擠在一群穿運動服的人身邊。
    跑四百米都喘生喘死的人居然來參加三千米項目??
    喻繁:“他這是落後了一圈?”
    “怎麽可能?”章嫻靜瞪他一眼,“學霸真人不露相,跟三個體育生在爭前三呢。”
    “??”
    喻繁還沒反應過來,章嫻靜就對旁邊幾個班裏的同學喊道:“來了來了!馬上衝刺了!快!喊起來!”
    “學霸加油!!”
    “衝刺了學霸!衝刺了!!”
    “學霸衝啊啊啊!超過前麵那個小眼睛!!!”章嫻靜大喊。
    喻繁在他們的喧鬧聲中,怔怔地看著陳景深發力,加速,然後第二個衝破三千米的終點線。
    最後關頭加速得有點狠,陳景深又慢跑了幾步才停下來。
    他站得很穩,停下之後微微躬腰,偏著臉,像是在等身邊的裁判報成績。
    陳景深有些發汗,身上的校服在跑步過程中飽受摧殘,頭發也有些飄,全身上下都是亂的,和他平時正兒八經的模樣截然相反。
    但他表情依舊鎮定,那張帥臉繃著,把旁邊幾個累成狗的男生襯得很狼狽。
    裁判朝他說了個數字,陳景深點點頭,然後跟所有男生一樣,抓起衣擺抹了一下自己下巴的汗。
    緊繃的腰腹一晃而過。
    ——“啊啊啊啊!第二!怎麽樣?成績登記完了嗎?我是不是能去送水了?”
    章嫻靜的尖叫聲把喻繁叫回神。
    陳景深顯然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抬頭朝他這看了一眼。
    喻繁心裏一跳,飛快撇開視線:“我回去了。”
    跟剛跑完三千米的人打架,贏也勝之不武。
    等著,明天再揍你。
    不過這人怎麽看起來一點都不累?甚至在這麽多體育生裏能拿第三。
    難道他長跑比短跑厲害?
    撐著不倒也是為了裝逼?算了吧,就他那體格,沒準過兩分鍾就躺地上了——
    手臂被人從身後抓住,喻繁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強製轉了個身。
    對上陳景深黑沉沉的眼睛,喻繁微怔:“你特麽——”
    陳景深身子晃了一下,直直朝他靠了過來。
    喻繁一愣,下意識伸手把人接住。
    個子比他高的人倒在他身上,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他甚至能感覺到陳景深滾燙的體溫。
    “對不起。”身上的人氣息溫沉,用仿佛即將休克的虛弱嗓音在他耳邊說,“站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