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為什麽呢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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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裏隻有一個員工。後廚是透明玻璃設計,她雖然聽不見外麵的人說話,但情況都看得一清二楚。
今天店裏被包場,其他員工都不用了。她陪著外麵的男一起坐了半小時,終於沒忍住,拿著熱『毛』巾走了出去。
“你好,需不需要……”
對方忽然站了起,女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
男臉上沒什麽表情,衣服上的咖啡也已幹了。他轉身要走,想起什麽後又轉身:“多少錢?”
女愣了愣,忙說:“不用,那位女士都付了……”
喻繁抬頭看了一眼這家店的菜單,從口袋裏拿出他今天帶出吃飯的十塊現金放到桌上,轉身出了咖啡廳。
八月是南城最舒服的天。喻繁走在街上,卻像置身冰窖,走路的姿勢都是僵硬的。
他聞著自己身上的咖啡味,腦裏什麽也沒想,隻是等回過神時,他已站在了超市的廚具區域裏。
他目光在幾樣東西上一一掃過,挑好後拿到前台結賬。輸支付密碼時因為指太木,錯了兩遍,差點被鎖。
超市板正準備拿袋東西裝起,對方卻直接單東西拎起,轉身推門出去了。
回到熟悉的小區,路過的街坊鄰居看到他身上的汙漬,又看到他裏的東西,立刻躲得遠。隻有一個人還傻傻地跟他搭話。
“哥哥,你也放學啦?”小女孩坐在台階上,“們學校今天去秋遊了哦,你們也去了嗎?”
喻繁開門的動作一頓,轉頭沉默地看她。
“可是爸爸媽媽還要好久才回。”小女孩雙支著臉,看到他裏的東西,“哥哥,你今天要做飯嗎?”
“不做。”喻繁啞聲說。
她地“哦——”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麽,起身拍拍小裙走了下:“那哥哥,你帶去吃東西好不好?可以付錢,秋遊還剩了……”她猶豫道,“7塊錢。”
喻繁看了一眼自己被她拽住的褲,伸進口袋『摸』了一下,才想起現金全給咖啡店了。
“不去。”他說。
小女孩委屈地鬆:“啊……好吧。哥哥,你的衣服都髒了。”
喻繁沒說話,他開鎖進屋,關門前突然想到什麽,又門拉開。
“今天果聽到什麽聲音,都別下。不然就你的小辮剪掉。”
小女孩嚇得立刻捂住自己那兩撮小辮,瞪圓眼『奶』聲道:“為什麽要剪——”
門關上了。
家裏沒人,喻繁東西扔到桌上,轉身進浴室洗臉。
他臉頰、脖頸、耳朵全都黏糊糊的,皮膚上已沾上了咖啡的顏『色』。他抬頭看著鏡,抬起臉去搓那幾處暗黃『色』的地方,搓了兩下沒有搓掉,他又改成抓。
幾分鍾後,他看著自己脖上一道道摳出的血痕,沉默地垂下。
他總以為等他18歲,等他畢業離開這裏,他就能徹底擺脫喻凱明。
但他忘了有人已逃過了,逃了這麽多年,還是深受喻凱明的折磨。
喻凱明厚顏無恥,總用兩敗俱傷的辦法去威脅人,專挑別人最軟的地方下刀。確實他所說,他光腳不怕穿鞋的,打他一頓他會好,送他進牢裏,他還會出。這世上的人都牽掛太多,喻凱明就總是能得逞。
他就像是自己做成一個人肉炸彈,讓所有人都拿他沒有辦法。
但喻繁不一樣。別人拿刀戳他的軟肋,他會那刀從自己身體裏抽出,再紮回到那人身上。
他比其他人豁得出去。
喻繁洗完臉出時,衣服和頭發都已濕了。他拿出最後剩下沒抽的半盒煙坐到陽台上,麵無表情地抽起。他渾身鬆弛地靠在防盜網上,抬頭望著天,腦裏突然又出現中午陳景深給他講的某道題。
是怎麽解著……為什麽突然不記得了。
他盯著太陽,眼睛都要看瞎了。直到機嗡地振了一聲他才猛地眨了一下眼。
【王潞安:你掉廁所裏啦!?】
【王潞安:怎麽還不回教室啊。】
【王潞安:訪琴教室巡邏,騙她說你去校醫室了,她沒懷疑,哈哈哈!】
【王潞安:你人呢?】
喻繁盯著屏幕看了一會,才抬起指打字。
【:抽屜裏還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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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潞安:啊?】
【:拿去吃】
他看了一眼時間,喻凱明最近很規律,晚上十點前一定會回家看球。還剩最後幾個小時。
喻繁坐起身,盤著腿認認真真地想了一下。門窗要鎖緊,喻凱明聲音這麽,得找個東西塞嘴裏,還有……
他忽然想起什麽,跳下陽台回房間。
他從書包翻出鑰匙,開了書桌在一起,粉『色』信封躺在裏麵,最為明顯。
喻繁隻瞥了一眼就沒再看。他隨便抽了個黑『色』袋,關於陳景深的囫圇往裏塞。
情書,考試時的草稿紙,已密密麻麻快要寫完的字帖,杜賓犬玩偶……
這些都不該出現在這間屋裏。關於陳景深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屬於這裏的。
喻繁就像是在清什麽現場,他自己記得的東西全裝完還不放心,一言不發地房間全部翻了個遍,怕自己落下什麽。到最後,他甚至床單掀了,衣櫃打翻,牆上的獎狀全被他撕下,跟瘋一樣去確認獎狀後麵的牆壁。
等他全部翻完,房間已一地狼藉。
喻繁兩腿隨意舒展著,跟那個黑『色』袋一起坐在地上。他忽然又想抽煙,但最後半盒煙剛才已被他抽完了。
於是他抓了抓頭發,不死心地在滿地狼藉裏找。今天前,喻繁都不知道自己房間裏有這麽多東西,他媽以前用過的發夾,他小學的校服,不知哪個年代的橡皮擦……還有一起了灰的相冊。
他翻東西的時候動作太,相冊攤開著躺在地上。
他從相冊旁過,伸想這東西合上,目光掃到『露』最上麵的第一張照片。
十幾個小孩並排站著,頂端寫著「夏令營合照」,因為背景是前不久剛去過的承安寺的紅牆,喻繁就多看了一眼。
照片是他和那幾個小男打完架後拍的,他時被其他小孩和夏令營的師一起孤立,所以他站在隊伍的最左邊,和其他人隔得遠。
另一個被孤立的人就站在他上麵的台階。
喻繁時剛打贏架,雄赳赳昂昂,抬頭挺胸看鏡頭,後麵那個癟著嘴還在流眼淚的哭包襯得更傻了。
他掃了一眼便相冊合上,它扔進某個抽屜裏,又繼續低頭在地上翻。
過了幾秒,喻繁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半晌,他麵無表情地回頭,盯著那相冊看了一會兒,才伸去拿它。
翻相冊的時候喻繁的指是僵硬的,他像第一天擁有似的,一頁頁往後找。他在相冊裏看到了他爺爺,看到了喻凱明,看到了他媽。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又找到那張照片。
回憶裏的夏令營就像被蓋了一層紗。他隻記得哭包的眼睛很小,得很瘦,哭起看不見眼睛。
他跟照片裏流淚的人對視了很久,才伸去拿照片。相冊年代已久,放置相片的那層膜已和照片緊緊貼在一起,喻繁伸去摳,越摳越急,越急就越弄不出。涼爽清透的秋風從窗戶穿起,喻繁坐在房裏,出了一頭的汗。
照片被抽出,喻繁盯著哭包那熟悉的眉眼看了很久很久。然後抖著指翻到照片背麵。
上麵寫著每個人的名字。他先是看了一眼“喻繁”兩個字,再疲憊地抬眼去看上麵。
“陳景深”
幾滴眼淚猝不及防砸在照片上。這一刻,喻繁的腦袋好像突然通了,皮膚上的黏膩、脖上的刺疼、胸腔那股巨的窒息,全都一並傳達到他四肢百骸,痛得他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終於失控,指劇烈顫抖,眼淚狼狽地不斷往下掉。陳景深的名字一直都是模糊的,他伸去擦照片上的水漬,怎麽擦都擦不完。
一股強烈的反胃湧上喉嚨,喻繁放下照片衝出房間。
他跪在廁所裏,抑製不住地嘔吐。他其實根沒吃什麽,每吐一下就覺得要自己的胃都給吐出,他吐得滿臉眼淚,所有官隻剩下苦。
為什麽呢?他想。
喻繁其實很少想這些,但此時此刻,他止不住地想,為什麽呢?世界上這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他呢?為什麽要他下?為什麽不他帶走?為什麽他好像從就沒順利過?
恐怕季蓮漪也這麽想。為什麽呢?為什麽她兒要遇到他這樣的人?
陳景深為什麽要遇上他?
喻凱明回家的時候,房間裏昏暗一片。他嘀咕了一句“怎麽不開燈”,轉身進了自己房間,拿了兩件衣服進了浴室。
再出時,他被麵前的場景嚇得一頓。
家門被反鎖,鞋櫃被挪到門後擋著。喻繁沒有任何表情地站在鞋櫃前麵,蒼冷淡地看著他。
“喻凱明。”喻繁說,“你是要跟一起走,還是跟一起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