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陳景深終於在這一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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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訪琴在出聲之前想過陳景深知道這件事後的各種反應,或悲傷,或震驚,或慌『亂』。
但陳景深很平靜。他一言不發地坐在那,直到廣播站開始營業,『操』場音響響起《夏天的風》的前奏,陳景深才終於開口。
“他說麽了?”
說麽了……
莊訪琴腦海裏立刻浮現那個平時散漫囂張的年,疲倦地微駝著背,垂眼望地,輕描淡寫地對她說:“老師,讀不了了。”
莊訪琴一開始不答應給他辦,讓他實在不先休學,等事情處理好了再繼續回來讀書。喻繁又搖頭,說不回來了。
陳景深聽完沒說麽,是點了點頭,收拾好東西,背起書包說:“知道了。老師再見。”
莊訪琴站在七班走廊目送著他離開。
放學有一段時間了,『操』場跑道沒幾個學。陳景深單肩背著包往校走,影子被落日拖得很長,板正又孤獨。
莊訪琴摘下眼鏡,眼淚忽地又湧出來。
其實她沒把話說完。
她當時原是想給喻繁一耳光的。明明變好了,明明進步了,麽是被拽回去了呢?但她站起來後,巴掌又忍不住變成擁抱。
“陳景深知道嗎?”她問。
她明顯感覺到喻繁一震,可能是終於明白她之前說的“千難萬難”是麽,年許久都沒再說話。
直到最後,她才聽到一句低聲的、更咽的。
“別說出去,求求你,老師。”
陳景深去了那個破舊的老小區。
喻繁似乎不是很想別人看見他出現在這裏,以前他每次來的時候,總是被很急地拽進屋裏。
但今天他敲了很久的,又在外的台階上坐了兩個小時,是沒人願意放他進去。
小區樓梯是聲控燈,很長一段時間,樓梯間裏有一盞幽幽的手機燈光。
陳景深發了消息沒人回,打了電話沒人接,他給自己定了規則,一局貪吃蛇結束再試一遍。周末兩天時間,喻繁破了他的記錄,勉強超了一千多分。
又一局遊戲結束,陳景深退出來習慣『性』去看排榜第一,卻發現上麵是他自己的頭像。
可他沒有破喻繁的遊戲記錄。
陳景深僵坐在那很久,直到有人上樓,聲控燈亮起,陳景深的身影把那人嚇了一跳。對方一哆嗦,脫口道:“草!有病吧坐這不出聲!”
陳景深不說話,是終於願意動一動手指,按照自己剛定的規則,切回微信去發消息。
發不過去了。
在樓梯坐到晚上十點,直到手機先撐不住沒電關機,陳景深才終於從台階起身,轉身離開了小區。
這條老街很小,陳景深把每家店都走了一遍,又去了酷男孩,甚至去了禦河那家網吧,等他把所有能跑的地方跑完,連燒烤店都準備收攤了。
陳景深站在網吧口又打了一通電話,這次連漫長的“嘟”聲都沒了。女聲冰冷委婉地告知他,他的手機號碼連同他的微信,被人打包一塊兒扔進了垃圾桶。
回到家,陳景深發現屋子亮堂一片,安靜得像一座無人島嶼。
他給季蓮漪發過消息,說有事晚點回,之後手機沒了電。現在看來,季蓮漪在等他。
季蓮漪之前應該是在房間和客廳之間反複踱步,此刻房大敞。她正扶額坐在書桌前,閉著眼疲倦地在講電話。
陳景深抬手剛要敲——
“媽,不再聯係外麵的學校了,先不讓景深轉學了。”聽見電話裏母親的詢問,季蓮漪『揉』『揉』眉心,含糊地說,“沒麽事。是之前有個不學好的學,怕他受影響,現在那學轉走了,事情差不多解決……”
看見站在口的兒子,季蓮漪倏地沒了聲音。
季蓮漪一直覺得自己的婚姻活是美好的,是令人羨豔的。但事實打了她一巴掌,她的婚姻充滿了欺騙謊言,早汙穢不堪。
之後的每時每刻,她都告訴自己,沒事,沒關係,雖然沒了婚姻,但她有一個乖巧懂事、品端正、成績優異的完美兒子。可此時此刻,她的完美兒子直挺地站在她麵前,平時說“去學校了”的平靜口吻告知她:
“是同『性』戀。”
拚命想掩藏這件事的季蓮漪被這一句打得頭昏腦漲,過了幾分鍾才找回聲音:“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你是被帶壞了,是他威脅你,他親口承認的……他那種孩子從小缺乏家庭教育,所以才會形成那種扭曲變態的『性』取向,你不要……”
“他很正常,扭曲變態的是。”
“不是!不是!”季蓮漪把剛買回來沒幾天的杯子扔到地上,砸得四分五裂,歇斯底裏地對陳景深尖叫,“是他!是他!!你是正常的,你怎麽會是同『性』戀!你是不是在怕他?但他走了啊,你不再這樣……”
“給他寫告白信,追了他半個學期,把他帶回家裏,是你回來那次——”
啪!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陳景深的話。
他臉偏向一邊,沒覺得疼。他說:“他一直拒絕,他說他不是同『性』戀。但不肯放過他,……”
他話沒說完,季蓮漪雙手捂在他嘴上,指甲都陷進他臉頰的肉裏,她麵無表情地搖頭:“不是的,那些都是你青春期的錯覺,你是個正常人啊,景深,你以前明明很聽話很乖的,麽啊,到底麽……”
陳景深抓住她的手腕,挪開。
“因無論變態是正常,都是一個人。”陳景深垂眼陳述,“不是你養的一條狗。”
季蓮漪怔在原地,她渾身都使不上力,能眼睜睜看著陳景深拿起地上的書包,轉身朝他的房間走去。
上樓之前,陳景深回頭問:“你知道他去哪了麽?”
季蓮漪對著自己房間的木,她喃喃道:“景深,你不是同『性』戀。”
陳景深轉身上樓。
翌日大早,陳景深發現樓下靜悄悄的沒聲音。他推開,看到季蓮漪坐在沙發上發呆,看起來一夜沒睡,桌上擺滿『藥』盒。
心理情況太糟糕,季蓮漪很快被送到醫院住院,陳景深在醫院陪床了兩天,直到他外婆安排了幾個陪護輪流看護,他才得以繼續正常上學。
陳景深到學校的那天,一班口蹲守了好幾個人,一看到他立馬衝了上來。
“學霸,你知不知道喻繁退學了??”朱旭著急地問。
“他微信群退了,好友刪了,電話都他媽給老子拉黑了!你呢?你電話打得通嗎?”左寬問。
陳景深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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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王潞安眼眶通紅地問,“他麽都沒跟說。”
“不知道。”
“媽的,都說了,連們都不知道,學霸肯定也不知道,你們非要上來問。”左寬想了想,“要不們去問你們班主任?她肯定知道吧!”
“問過了,她不說。”王潞安說。
“再問一次嘛,走!”
三個男風似的下了樓,剩一直沒出聲的章嫻靜站在原地。
陳景深剛要進教室,忽然聽見她啞聲問了一句:“學霸,你和喻繁是不是在一……”
上課鈴打斷了她的話。章嫻靜閉上嘴,突然有點慶幸自己沒把話問完。
“嗯。”鈴聲停下,她聽見陳景深說。
季蓮漪的情況比上次糟糕。陳景深每個周末都會去醫院看她,盡管季蓮漪並不願意跟他說話。
除開周末,他每天放學都會去一趟老小區。去久了,整棟樓的人幾乎都見過他了。
這天他一如既往地停在那扇老舊的黑『色』木前,抬手剛要敲。
“哥哥,你來找哥哥嗎?”一個小女孩坐在樓梯間的台階,雙手捏著書包肩帶問他。
“嗯。你有見過他嗎?”陳景深問。
小女孩搖搖頭,說:“哥哥搬走了哦,和那個大壞蛋一起。”
小女孩覺得很奇怪。
她明明都說了,這戶的大哥哥搬走了,麽這個哥哥聽完之後要敲呢?
小女孩往樓梯下方看了一眼:“哥哥,你的女朋友姐姐沒有跟你一起來嗎?”
陳景深說:“麽女朋友姐姐。”
“是女朋友啦!”
“沒有。”
“啊?那個哥哥明明說你有!”
陳景深敲的手頓在半空,轉過頭問:“他怎麽說的?”
“他說……”小女孩想了想,忽然睜大眼“哦”了一聲。
“他說,你是別人的男朋友啦!”
是吧?是這麽說的吧?小女孩仰著腦袋想了半天才確定下來。
沒得到回答,她低頭看下去:“所以哥哥,你到底……哥哥?你怎麽啦?”
陳景深這段時間一直把自己繃得很緊。他麻木地在家、學校和老小區裏轉,三點一線的過了很久,仿佛在做麽任務,要日子久了,積累到某個次數,這扇能被他敲開。
忽然之間,那個模糊的次數好像忽然變得清晰。而他做任務的次數早遠遠超過那個數字,麵前這扇依舊無聲無息,巋然不動。
聲控燈熄滅,樓道陷入一陣漆黑、短暫的冷寂。
陳景深終於在這一刻,接受了他找不到喻繁的事實。
他沉默地立在那,抬手擋住眼,掌心滾燙一片。
一個學校或是班級,很因某個人離開而變得不同。
年時期的情緒來得快去得快,再加上三繁重的課業,一段時間過去,三七班大部分人都習慣了喻繁不在的日子。
有後排那幾個人,帶著對喻繁不告而別的怒,在躲在廁所抽煙的時候大聲咒罵。
也在聚會喝酒的時候發誓,不管喻繁會不會回來,他們從此都是陌人,絕不跟他多說一句話。
後來他們被沉重的考氛壓著一步步向前,煎熬又笨拙地嚐試著多學一點,漸漸不再提起這個人。
是喻繁的課桌從始至終都擺在那裏,連同他旁邊那張一樣。每次考試時王潞安會自覺多搬兩張桌椅,考完後再默默搬回來。
微信裏那個小小討論組沉寂了一段時間,又開始活躍。對話裏了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是退群了,另一個是不說話。
王潞安曾開玩笑說覺得陳景深根沒來過他們班,喻繁退學後這種感覺更重了。
明明在一個學校、一個微信群裏,他們卻很再和陳景深碰麵或說話,周一的『主席』台也沒再出現過他的身影,知道他次次考試依然是第一。
連得知陳景深保送江城大學的消息,大家都是私底下誇幾句牛『逼』,到了群裏字不提。
偶爾在教學樓打個照麵,大家都覺得他好像變了,卻又說不出來哪裏變了。
不過想來也正常。
在這枯燥又煩悶的三涯,連章嫻靜都不再染發,懶得搞那些花裏胡哨的指甲,成天拖著疲憊的臉趴在課桌上背課文。
冬去春來,王路安和左寬成立了一個跨班學習小組,誰考得比較好誰當一個月的爸爸。兩人交錯著給對方當兒子,父子反目的橋段上演了一回又一回。
一直到三最後的尾聲,拍畢業照這天,又是一年熱夏。
章嫻靜前一晚往各個群裏裏轉載了很多關於畢業的老土規矩,麽校服上寫名字、第二顆紐扣給喜歡的人告白、撕書……在班級群裏隱忍多年的莊訪琴終於出來冒泡,說誰敢撕書,她把誰撕了。
說是這麽說,但法不責眾。第二天大家依舊在漫天紙屑中拍完了屬於他們的畢業照,三七班最後一排的右邊,王潞安地空出了身邊的位置,是屬於他和他兄弟的浪漫。
離校的最後時刻,章嫻靜穿著簽了七班所有人名字的校服回教室拿水杯。
她把杯子裏的水一口喝完,又拿起馬克筆,在衣服意留出的一塊空位上隨意寫下:喻繁。陳景深。
她重新把馬尾綁好,拿起所有東西起身離開。走之前,她鬼使差地往那個空了快一年的座位看去。
隨即微微一怔。
一束晨光傾斜進教室。
空『蕩』『蕩』的課桌裏,躺進了一顆幹淨剔透的白『色』紐扣。
們藏進校園一隅,孤獨安靜的待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