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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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不出意外的話,喻繁此刻應該都在南城了。
    現在改成和一幫故人一起回去,不知怎的,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同。
    王璐安原本打算比其他兩人晚幾天回,聽說喻繁也要跟著走後,他想也沒想就改了簽。
    王璐安在討論組裏嘰嘰喳喳個不停,喻繁一句沒回,把早就收拾好了的行李箱又打開翻了一遍。
    然後想了想,趁陳景深沒注意,把這幾天他都沒戴、怕又被發現的紐扣往脖子上一掛,藏進衣領裏。才終於肯安穩地躺回沙發上回討論組消息。
    “機票我這定?”窩在沙發裏敲代碼的人不露痕跡地朝他這邊靠了靠。
    喻繁:“不用。昨天那班航班延遲到早上,取消了,平台給我返了幾張賠償優惠券。”
    “沒退票?”
    喻繁繃起眼皮,沒搭理他。那時候誰他媽還顧得上退票。
    陳景深停下敲代碼的手,偏下頭來,跟身邊的人抵著腦袋。他垂睨著喻繁的手機屏幕:“訂好點的艙位?能躺,舒服點。”
    “……”
    喻繁點開經濟艙選項,買票,選座,然後抬手把旁邊人的腦袋掰開,轉頭道:“陳景深,不至於,你也就那樣,很普通。我屁股今天下午就沒疼了。”
    “……”
    陳景深垂眸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
    喻繁品了品覺得自己嘲諷得很妙,決定乘勝追擊,很冷漠地安慰:“別難過,也很厲害了。”
    一隻手伸來,臉被掰過去,陳景深低頭親他。
    喻繁被親得說話都含糊:“陳景深,你堵我嘴也沒用,我不可能改口……”
    “喻繁。”陳景深中肯評價,“你真的好可愛。”
    “……”
    周一清早,五人踏上了回南城的路程。
    第一次坐飛機,喻繁全程都非常淡定。
    他們幾人特意選了相連的位置。喻繁位置靠窗,上機後一直麵無表情地麵向窗外。
    陳景深看了眼他的後腦勺,不知第幾次拋出話頭:“暈麽?”
    “不暈。”喻繁舉著單反,拍下窗外交疊相融的棉花糖白雲,“很忙,別吵我,陳景深。”陳景深:“好。”
    兩個城市其實隔得不算遠,飛機隻需要一個小時,沒多久,雲層裏就隱約浮現城市輪廓。
    喻繁收起單反,垂眼看那些樓房從螞蟻變成小盒子,心跳漸漸變快。
    六年了。
    他生在南城,長在南城,平時偶爾做夢都會夢到這座城市的人和物,現在真正回到這裏,不由有些近鄉情怯。
    飛機顛簸一陣後平穩停住。喻繁盯著接機大樓高掛的“南城歡迎你”標語發呆,直到手指被人碰了碰才回神。
    “下機了。”陳景深說。
    王璐安和陳景深的車都停在機場停車樓。今天周一,大家各自都要趕回去上班,剛出機場就開始約下次見麵。
    喻繁沒仔細聽他們說什麽,低頭發短信給汪月報平安,這是對方在他請假的時候就千叮嚀萬囑咐的事。
    脖子一重,王璐安衝上來勾住他,跟著家裏人家裏人出去談生意慣了,王潞安想也沒想就問:“喻繁,你之前住的那個房子還在沒?有地方住麽?用不用我給你安排個酒店?”
    喻繁頓了一下,頭也沒抬地含糊道:“還在。不用,我有地方住。”
    王潞安:“喔,你都這麽多年沒回來了,那房子還能住啊?那我送你回去?順便讓你看看兄弟苦學多年熬到手的豪車,嘿嘿。”
    喻繁扭頭,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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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潞安:“?”
    “我不回去,我去陳景深家,”喻繁說,“參觀。”
    “……”
    哪壺不開提哪壺。三人又同時想起那一大袋子見不得人的東西,飛機上熬出來的疲倦瞬間消散。
    “王潞安,就你話多。”左寬拍他肩膀,“這麽喜歡送人,送我和靜姐啊。還豪車,人家學霸開的賓利你忘了?”
    “沒。”陳景深按了一下車鑰匙,不遠處的車隨之亮了一下車燈。
    王潞安看了眼:“奧迪a6麽?也不錯哇。”
    “公司送的,代步車。”陳景深說,“那我們走了。”
    左手一空,喻繁放下手機:“你幹嗎?別碰我行李箱,我自己推——陳景深,別牽,很多人!”
    “沒關係。”
    “我有關係,鬆手。”
    “不。”
    “那我咬了。”
    陳景深把自己手背伸過去。
    喻繁:“……算了,你鹹死了。”
    三人茫然地看著喻繁滿臉拒絕地坐進陳景深的車,車門關上,車子一個轉彎,隻留下一個車屁股。
    王璐安上了車,發動車子,忍不住問車裏其他兩個人:“嘶……你們說喻繁是不是因為太瘦,人也變弱了?剛才居然就這麽被學霸拖上車了。”
    章嫻靜:“不知道啊,要不你下次把臉伸他麵前試試?”
    “……”
    一路上喻繁都歪頭看著窗外,覺得每棟樓房看起來都陌生,好多段路他得看到標誌性建築才勉強認出是哪裏。
    直到經過南城七中附近,才終於真正的熟悉起來。
    “這家米線店這麽難吃,怎麽還沒倒閉。”喻繁懶洋洋開口。
    “倒了。你走的第一年就倒了。”陳景深放慢了車速,“現在賣的是麻辣燙。”
    “‘酷男孩’沒了?”經過最熟悉的路段,卻沒看見熟悉的店,喻繁眉毛皺起來。
    “嗯,被一鍋端了。”
    喻繁手肘撐在窗沿,支著下巴“嘖”了一聲。然後看到了南城七中的校門。
    還是那扇破舊的大鐵門,旁邊是保安亭,上課時間沒什麽人,往鐵門裏麵看去,是那一棟牆體斑駁的高二教學樓。
    喻繁沉浸在這匆匆一瞥裏,很久了都沒回神。直到陳景深開口:“學校沒什麽變化。”
    喻繁抽出思緒,很悶地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說:“這群校領導真摳,那破鐵門我一腳都能踹壞,還不舍得換。”
    陳景深住的地方一看就是新小區。車子一路駛進地下停車場,周圍的車位基本都空著。
    等電梯時,陳景深的手機響起來。
    他接通:“嗯。”
    “你怎麽還沒到公司?今天下午三點開會你忘了?”羅理陽問。
    “還沒三點。”陳景深說,“把男朋友安置好就來。”
    “你男朋友不是跟你一樣是本地人麽?安置啥?”
    “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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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羅理陽又催了兩句,掛了電話。喻繁按下電梯的一樓按鈕:“你去公司吧,我自己上去。”
    “我陪你。”
    “陳景深,兩點四十七了。”
    “公司很近,跑過去五分鍾。”
    “……”
    腦補了一下陳景深頂著張麵癱臉跑步上班的模樣,電梯門在一樓緩緩開啟,陳景深被趕了出去。
    喻繁獨自上樓,按陳景深給的密碼開了門,隨即一愣。
    雖然陳景深事先跟他說過家裏很空,但……
    【:陳景深,你家好像被入室洗劫了。我幫你報警?】
    喻繁站在客廳,發出這麽一條消息,還隨手錄了一段視頻。
    這房子裏除了最基礎的家具之外什麽都沒有,甚至有些家具還裝在紙箱裏沒開封,一眼過去空曠一片,沒有任何生活氣息。
    【s:視頻看了,好像沒丟什麽。】
    【:昨天剛交的房?】
    【s:交一年了。不過我平時不住家裏。】
    【:那你住哪。】
    陳景深發了一張照片過來,看起來已經到公司了,圖裏是一張放在電腦桌旁的簡易床。
    【:不住買什麽房?】
    【s:今天開始住了。】
    喻繁盯著這行字看了一會,把手機扔到床上,低頭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這次隻來七天,沒帶多少東西,一切鼓搗完畢後,他把行李箱往角落一推,扭頭出了門。
    上了出租車,司機回頭問:“去哪?”
    “長陽街83號南明小區。”喻繁流暢地報出地址,完了自己愣了一下。
    司機倒是沒注意這麽多,檔一掛就衝了出去。
    喻繁保持著上車時的姿勢,過了很久才慢慢地躺到椅墊上。
    這次回來,喻繁是有事情要處理的。那套房子在南城放了六年,喻凱明在他麵前跪破頭他都沒答應賣掉,畢竟當年他爺爺把房子轉他名下時,防的就是這種情況。
    原本想租出去,但他擔心那些討債的找不到人,去找租戶的麻煩,加上自己當時已經找到了汪月那邊的兼職,不缺生活費,也就算了。
    但一直閑置也不是辦法,過了六年,那些討債也已經消停了,他打算找人收拾一下,找個靠譜的租戶。在這之前,他得先回去確認一下房子的情況。
    六年過去,附近已經不知建起幾棟高樓,唯獨長陽街還是那條窄小的街道,兩輛車迎麵相遇依舊要堵半天。
    車子在原地停了五分鍾,喻繁掃碼付了錢:“靠邊停吧,我在這下。”
    喻繁在纏繞著的電線下往街道裏麵走,一陣混著肉香的熱騰白霧撲麵而來,身邊裝滿小籠包蒸籠被打開了。
    燒烤店這會兒還沒開始營業,但卷簾門開著,老板娘翹著二郎腿坐在門口刷土味短視頻,在他經過時覺得眼熟,眼神跟周圍其他老街坊一樣,不自覺地跟著他走了好長一段路。
    理發店門外,幾個把頭發染得花花綠綠的精神小夥搬了張椅凳在打牌,其中一個餘光掃過去,當即一愣,張口“喂”了一聲。
    喻繁轉頭跟他們對上視線。
    “喲!真是你啊!”那人笑了笑,臉上頓時出現好多道褶子,“不是要剃雙龍戲珠嗎你?把頭發留這麽長怎麽剃啊?”
    喻繁恍惚站在那,好似時光倒流,他剛放學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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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小區,喻繁在老舊的木門前站了很久,然後戴上口罩,把鑰匙插進去用力一轉,哢噠一聲,終於打開。
    一陣灰塵撲鼻而來,戴著口罩也難以幸免。他偏開頭咳了好幾聲,手臂捂著鼻子,進屋打開所有窗簾窗戶,這間屋子終於得以重見天日。
    家具厚厚一層積灰,把他書桌上那些刀痕凹陷全遮擋住,牆體不知何時已經開始脫落,爺爺特地給他做的小陽台經過六年風吹雨打,已經髒汙泛黑一片,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雪,一縷縷涼風穿過防盜網,密密地往這件荒廢多年的老屋裏灌。
    喻繁立在陽台,一會兒想起自己坐在這上麵抽煙喝酒,一會兒想起他後靠在這跟陳景深接過吻,畫麵像電影般一幀一幀地過。直到鄰居出來晾衣服,扭頭看到隔壁忽然一動不動站了個人,嚇得把晾衣杆摔在地上,他才恍然回神。
    喻繁下載了一個家政軟件,邊研究怎麽用邊往外走,跟剛走上樓梯的女孩打了個照麵。
    女孩五官精致漂亮,穿著小學校服,綁了馬尾辮,額前碎發亂成一團。看到喻繁,她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識倒吸一口氣——然後立刻抬手把自己嘴巴捂住!
    兩秒後,她扭頭加快速度上樓。到了自家門口,女孩立刻拿出手機發消息,激動得連著打錯了好幾個字。
    “幹嘛呢你。”漫不經心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嚇得她差點把手機扔地上。
    她把手機屏幕捂在胸前,轉頭看向那雙熟悉清澈的眼睛:“哥、哥哥!”
    “記得我?那你跑什麽?”喻繁看了眼旁邊關著的房門,“又沒飯吃?”
    女孩無語:“哥哥,我已經六年級了,早就會做飯了!”
    喻繁哦了一聲:“在給誰發消息。”
    “沒誰!”她應得飛快。
    “201的帥氣哥哥,”喻繁複述了一遍她給對方的備注,挑眉,“201住的不是我?”
    “……”
    “就,另一個帥氣哥哥。”女孩癟嘴,在喻繁的注視下乖乖把手機舉起來,露出了陳景深的頭像。
    喻繁微怔:“你怎麽有他微信?”
    “我們整棟樓都有啊。”
    “……”
    喻繁很茫然:“什麽意思?”
    “你以前不是偷偷搬走了嘛。”女孩說,“這個哥哥就每天傍晚都在你家門口等你啊。”
    喻繁眨了幾下眼睛:“……每天?”
    “也不是,但一周得有三四天在吧,就坐在台階上,他還教我做過題呢。”
    喻繁腦子嗡嗡,覺得自己有些聽不懂。
    “一開始他總是敲你家門,”女孩壓低聲音,“……然後就被隔壁的阿姨舉報啦,說很嚇人,保安還上來趕過。”
    “……”
    “後來就不敲了,但還是會來,持續了快一年呢。”女孩說,“後來那個哥哥說要去上大學了,就敲了我家的門,給我們送了水果,讓我們看到你回來告訴他。那天整棟樓都收到水果了。”
    女孩說完等了很久,麵前的人隻是垂著眼睫,沒有反應。她歪了一下腦袋:“哥哥?”
    “他……”喻繁頓了頓,“你那時經常看見他嗎?”
    “對呀,我晚上去補課的時候都會碰上。”
    “他那時好嗎?”
    喻繁問出口後覺得好笑,畢竟陳景深無論何時何地都是同一個表情,哪有人能看出他當時好不好——
    “不好,很不好。”女孩猶豫了一下,才說。
    “他經常偷偷哭哦,就站在你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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