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 2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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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理覺得這電影的聲音非常煩人。
台詞太響了,幾乎要掩蓋掉他的聲音。
她在他麵前,擋住了屏幕,也擋住了從銀屏反射的光,他的麵容卻藏在她的陰影之下,隻有呼吸聲在她頸邊。他手指緊緊抓著她後背、她手臂、她肩膀,不知道該握哪裏才能得救——他像是要掉入井裏,手指無力地在井壁上攀爬。
他並沒有含蓄地壓抑自己,隻是一直皺著眉頭嘴唇泛白。宮理有些不明所以,她感覺手裏的滾燙跟他微涼的體溫簡直是兩個極端。甘燈從耳根到脖頸又生理性地紅成一片。金屬扣撞擊的聲音,讓他更清楚地意識到如今的情境。
他主動去靠近宮理的耳垂,宮理以為這是一種邀請的暗示,伸出一隻手抱住他後腦,嘴唇碰了碰他耳朵。
……
他一隻手甚至痙攣著朝後反抓住座椅靠背,悶叫了一聲。宮理喜歡他這麽直接,他耳朵也很好看,平日薄且毫無血色的像是精靈耳朵,但這會兒卻會紅得驚人。
他腦袋不自主地想躲。宮理以為他會說“別”,但他竟然沒有,隻是夾雜著氣聲的有點崩潰的呼吸著。
他果然有點怪,一個字都不說。
雖然他之前也在這時候話不多,但現在更有種把自己當死物的感覺。
……
他果然被折磨得額頭沁出更多露珠般的微涼汗水,往後仰著頭,牙關咬緊。他嘴唇更蒼白了,宮理越來越覺得他這聲音不像是愉快,反而像是在忍痛——
宮理皺起眉頭,以為是壓疼了他的腿,她一隻手撐在扶手上,膝蓋抵在他腿兩側微微抬起一點身子。甘燈猛地睜開眼,眼神驚恐,幾乎是要從座椅上起身,抱住她身子:“別走!”
宮理動作僵住:“……我沒要走。我怕你腿疼。”
甘燈握住她的手指,示意她別停下來:“不疼。”
宮理:“真的?你那個表情——”
甘燈以為是自己表情因為狼狽而不好看,他道:“別管我表情。我喜歡。”
宮理:“你在疼嗎?”
甘燈沉默,他在用自己的能力,沒有用到身上也會發光的地步,但瞳孔能看得出來,所以才閉上眼睛。使用能力的時候,五感會更敏銳,骨頭也跟被放在火裏燒一樣痛,但他會感覺自己活著,會能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
他在那些五感放大的洪流裏,幻想能聽到宮理的心中所想,是喜愛還是嘲諷,是同流還是控製,他想聽到宮理心裏的雜音。
甘燈道:“不疼,你快點吧。”
宮理看出來了他的謊話,卻湊上來親了親他撒謊的嘴唇,甘燈有些怔忪,他太想得到吻,還想要湊近她的唇。宮理將他襯衫反拽到胳膊處,將他手腕連著襯衫一起綁到座位後麵去。
脫襯衫時她弄亂了他頭發,讓他顯得都有些不像甘燈,他在亂發下緊閉著眼睛。甘燈抬著胳膊扣在座位後麵,手臂被綁住,甚至都沒法從座位上滑下來。
甘燈心裏有點不妙的預感,他覺得宮理肯定是看出來他的利用,要用這種方式報複他,是綁在這裏撒手就走,還是——
但宮理卻脫下外套,她短款上衣裏麵穿的款式類似泳衣,顏色亮麗,脖頸和後背上係繩,她解開係繩,笑吟吟地把它拽下來,扔在他固定金屬支架的西裝褲上,然後她將上衣下擺叼在口中,他呼吸一滯。
這不是欺淩他,而是互動與親昵。
這比羞辱他還讓他無法忍受,甘燈呼吸得喉嚨發哽。
她狡黠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薄繭果然是適合握住刀柄,她就是要打亂他……
甘燈望著她的眼睛,甚至感覺自己皮鞋鞋跟在地毯上狠狠蹬過去,他痙攣著,像是熱牛奶澆在冰冷的巧克力脆殼上,他融化且碎裂——
“宮理、宮理……”
她重重地吻了他一下,甘燈或許是覺得情緒太滿溢,他想和盤托出、他想冷眼旁觀、他想剖析自我,卻覺得怎麽做都找不到方向,隻能仰著頭,他聽到電影裏一聲槍響,而後眼前一片空白。
不止是在他身上,甚至還有星星點點在他下巴上。
他呼吸起伏,一時間都沒聽到宮理調侃的聲音,隻覺得靈魂細弱蜷縮,甚至襯衫已經解開了,但他手抓在椅背後麵的布料上,忘記放下胳膊來。
她怎麽回事,在他真情表露時她洞悉嘲諷,在他一言不發時她又親昵含情,她就是生來克製他……
宮理站在她麵前,居然拿著她那顏色亮麗的薄布,在他身上胡亂蹭了蹭,甘燈胳膊緩緩放下來,無力說她什麽。
她道:“不至於吧,上次你不還挺生龍活虎的嗎?”
甘燈沒抬眼看她的臉,宮理卻伸出手指,抹了抹他下巴上的痕跡,嘖了一聲。
甘燈覺得自己的尊嚴快所剩無幾了。
……
甘燈頭昏腦漲,飛速抿住嘴唇:“什麽?”
宮理已經彎腰吻了下來,手指按在他下頜線上,她偏著頭像吞雲吐霧般吻他,甘燈奇跡般地覺得虛弱而溫暖,思緒越來越慢,直到凝固。他貪戀宮理親吻時的主動與活躍,她真是太陽……
宮理鼻尖抵著他鼻尖,讓開嘴唇,道:“我不愛想得太多,感興趣、憤怒、開心、想得到等等,就是我做事的理由。所以別想了,我對你的委托很好奇是事實,不論你做了什麽,我最終還是會加入這個計劃,也是事實。”
甘燈抬起臉看她。
這是安慰也是提醒,是寬容也是否決,甘燈無法辨別,但他至少感覺到宮理沒再嘲諷他了。她似乎意識到了些他無法改變的本性,歎口氣決定先忽視這一點。
宮理替他穿戴好,並不是給他收拾,隻是糊弄般的把皺巴巴的襯衫套在了髒汙之外。她從旁邊的椅背上搭著甘燈的風衣外套,扶著他起來,將拐杖塞在他手指下,將風衣外套給他穿上。
然後她把髒了的“泳衣”,塞在了他風衣的口袋裏。甘燈無奈地笑了,電影已經在放幕後人員的名單,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已經收拾好剛才的崩潰,重新變得冷靜。
宮理道:“我想去個有老式壁爐的地方暖和一下,最好再有些好吃的就更好了,你有推薦嗎?”
甘燈喉結滑動了一下:“有。”
宮理:“哦,但我隻希望那地方別再有個饑渴的男主人了。”
他平靜表情下有幾分尷尬。
宮理又笑起來:“我是說吸血鬼。”
他握住了她的手指,牽著她往電影院的另一個出口走。宮理還沒忘記自己的膨化食品,彎腰拎起那個破塑料袋,跟上他的腳步。
甘燈手指推開了門,外頭太亮眼,風雪吹進來,宮理一時間有些睜不開眼,甘燈先用衣袖擋了一下她的眼睛,直到走出去幾步才緩緩放下來。
宮理看到厚雪覆蓋的小島礁石懸崖,一條窄窄的被掃出來的小路盤旋往上,她能看到遠處的燈塔和漂浮著冰塊的海水,還有永遠化不開的海麵上的灰霧。往蜿蜒的道路上端望去,能看到一座城堡般的府邸。
很適合住著甘燈這樣很會喘的吸血鬼。
這裏完全就是冬天,她算是知道甘燈為什麽會穿著厚風衣了。
她跺了跺腳,縮起脖子,甘燈展開風衣外套,要她也到他懷裏來。宮理看了一眼她剛剛在黑暗中給他係錯了扣子的襯衫,他衣服皺得不像是個裹著風衣的變態,而像是個被變態剛剛搞過的。
甘燈也低頭看向自己,看到不明顯的汙痕和係錯扣子的襯衫,也有些臉色泛紅,他道:“很快就到了。”
宮理穿著球鞋的腳跨過積雪,鑽到他風衣下去,她奪過他的拐杖,充當了他的腿,一隻手圈住他的腰:“我扶著你,你負責讓我別被凍到。”
甘燈覺得風衣下暖得厲害,他像是在雪原裏抱著個兔子行走似的,他無法忍住笑意,他甚至想縮在風衣下跟她緊緊擁抱:“好。”
他手臂攬著她,裹著她,就像是兩人三足一般順著雪中的小路往上走。宮理看到一些海鷗從雲層下方飛過,白天也能看到淺色的弦月漂浮在空中。
甘燈注意著腳下,也注意著包裹住她,宮理卻總是左顧右盼,他道:“你一會兒可以換一件厚衣服,再跑出來玩。”
宮理:“也不是,就單純好奇,我去北國玩的時候沒少看雪,還摸了雪。”但她還是挺喜歡雪的,忽然在路邊蹲下來,甘燈還以為她摔倒了,嚇了一跳,就看到宮理兩隻手團了個雪球,在掌心交替捏實。
他張著風衣給她擋風,宮理站起來,凍得發紅的指尖給他顯擺那個捏得隻剩一小團的雪球,甘燈迅速看出了她的不懷好意:“你敢扔進我領子裏試試。”
宮理被他看穿:“切。你會怎樣?”
甘燈半晌道:“……我可能會生病。”
宮理大笑:“你這是純粹的撒嬌,毫不掩飾了。”
甘燈抓著她胳膊繼續往前走,宮理手指不斷把玩著雪球,她看著月亮,突然道:“那是什麽?”
甘燈也頓住腳抬頭:“你是說太空先驅號空間站嗎?”
宮理:“不是,就是月亮現在不是隻有一小牙發光,剩下的部分是被地球擋住了光的黑色嗎?就在黑色的裏,好像有發光的圖案。”
甘燈笑了:“到夜裏你會看清楚的。是廣告。”
宮理:“啊?太空先驅號投在月球暗麵的廣告嗎?靠,我要一抬頭就看到貸款移植大牛子的廣告在月亮上?”
甘燈笑的不行:“不,一般的義體廠商可出不起這樣的廣告費。是瑞億集團如今掌門人的婚禮預告,他們會在太空先驅號上舉辦婚禮。”
宮理一驚。欒芊芊和池昕?在空間站舉辦婚禮?
她依稀能看到,太空先驅號在月球背麵投下了成片的玫瑰花,玫瑰花時而會有被吹開露出多國文字的動畫效果,文字內容就是預告池昕和欒芊芊的婚禮。
她咋舌:“太土了。月球要早知今日被造這樣的孽,都希望自己四十五億年前就不存在。”
甘燈笑:“確實有點強迫全人類看廣告的意思。”
他們走到了那獨棟建築前,宮理雪球砸在了門上,從窄窗望進去就能看到甘燈的書房和休息室。
他推開門,微微彎腰:“請。”
宮理拿著他的拐杖,像主人一樣走進去,在玄關的地毯上跺了跺腳,留在地毯上一片髒兮兮的碎雪,地毯太幹淨,她看了甘燈一眼。
甘燈揮了揮手:“沒事,去吧。”
宮理回過頭時卻注意到他們進來的地方,已經沒有門了,隻有掛毯和嵌條牆壁。甘燈拽著她的手往裏走:“也不是誰都能從那道門進來的。”
……
宮理腦袋從床尾垂下去,她穿著睡袍,將腦袋倒著仰掛在那兒看光腦。她從浴袍裏伸長的腿,搭在了甘燈腰腹上,被他用毯子蓋住。甘燈頭發半幹,坐在那裏看著一本厚重古老的書。
外頭天色已晚,宮理吃的很舒服。但他們沒有再做,隻是甘燈在洗澡的時候也還了債。宮理本來並不想在他身邊消磨太久,但她又莫名覺得甘燈極其希望她的陪伴,但他不會主動說。
他怕說出來,又像變成設套中的一環。
反正宮理也懶,甘燈十分安靜,是個很好的陪伴,她就決定要待得晚一些。他抱著她雙腳,手指翻過書頁,時不時會隔著毯子捏她一下,宮理掙紮著踩他一腳,他隻是莞爾卻並不把目光從書頁上挪開。
他此刻情緒平穩了很多,蒼白的嘴唇漸漸恢複顏色,雙瞳更黑,思緒在表麵上的平靜下深得像海。他頭發柔軟,也穿著浴袍,洗過澡更顯得像個毛玻璃做的雕像,宮理卻隱隱能感覺到——他深海般的思緒中有瘋狂也有魄力。
宮理幹脆主動問道:“……你在想什麽?”
甘燈握著她的腳趾,隔著毯子低頭親了一下:“沒有。”
宮理眯起眼睛:“你好像做了什麽決定。”
甘燈一怔,眼睛挪在她臉上,似乎沒想到自己在她麵前又像是被剝皮似的能被看清楚,他露出一點笑意,剛要開口,放在床鋪上的光腦卻忽然亮了起來。
甘燈拿起光腦,那頭傳來了低聲匯報的聲音,他輕聲道:“……我知道了。”
宮理:“怎麽?”
甘燈:“你現在還願意穿上衣服,跟我一起去嗎?”
宮理收回腿,在床上滾了半圈,坐在床上:“去哪兒?”
甘燈拄著拐杖從床鋪上起身,他浴袍下穿著褲子,不到宮理強行要求的時候,他依舊堅決不願意露出那條傷腿來,他對她伸出手:“老萍已經殺了西澤主教,他的屍體被檢查後運了過來。任務馬上就要開始了。”
宮理眯眼看著他,甘燈點墨似的瞳孔看著她,他依舊抬著手,不肯放下,願意承受所有的猜測。
宮理抓住他的手,跳下了床。
……
宮理跟他穿過了幾道陌生的回廊,去往行動部與收容部的個別高權限區域的路,總是複雜而有趣的,他們甚至走進了一家電玩店,各種街機老虎機與遊戲機閃耀著霓虹燈光,甘燈穿行在其中像是來找自己逃學的孩子。
終於他站定在一台跳舞機前,宮理以為他要踩上去,他卻對宮理偏頭。
宮理聳肩:“我不會玩。”
甘燈:“站上去就行,選最簡單的曲目——對,這一首,然後踩錯五次。”
宮理就跟個掉進浴缸的貓一樣,盯著畫麵和全息投影,擰著腰蹦躂了幾下:“是這樣嗎?”
回頭就看到甘燈抬起光腦,攝像頭對準她,嘴唇勾起:“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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