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第 2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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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理手停在了那裏。
    林恩將落下的鐵錘再次抬起來,宮理隻看到鏽跡斑斑的錘子上,稀稀拉拉掉落著血肉碎塊。
    而西澤主教召喚的十字架光芒正從天而降,落在他身上,他像是拔出了石中劍、血中刀,肅穆而血腥的立在光輝下。
    此時此刻,空中幾艘拍攝新聞的飛行器,也聚焦著林恩滿身是血,衣服破裂的身影。
    林恩隻是抬起頭來眯眼看向那些飛行器,確認對方是否有攻擊他的意圖、飛行器上是否有遠程武器。當他察覺到飛行器上的人隻是在拍攝他,而他們之間的距離也不足以讓他投擲武器將飛行器打下來,他便不再關心,扔掉錘子轉過頭看向宮理。
    林恩甚至以為宮理召喚出十字架之光,是為了幫助他,轉臉向她微微點頭。
    宮理以前也見過幫派之間火並,因為一個街口的爭奪權打起來,最後隻留下一地屍體。她並沒嫉惡如仇到那種份上,但她必須演,她要讓人誤以為她絕對無法接受林恩的做法。
    宮理看著深色的血順著麵遮淌下來,在麵遮翹起的尖角處滴答滴答,他下頜與脖頸處除了血又增添了兩道傷疤。
    就這麽個不要命的打法,每次恨不得給自己弄得斷肢開膛,宮理反而覺得他身上的疤少的可憐了。
    他走向抱著青銅缶的宮理,宮理環顧四周,無奈道:“任務……也算是完成了,我們撤。”
    但當宮理跟林恩從半坍塌的天井處跳下去,卻發現樓下有幫派成員架起了不知道從哪兒收繳來的多年前軍用的便攜小型離子炮——
    “虎頭幫?還是阿基幫派來的?要不然是我們得罪了什麽大人物?!”離子炮後麵做困獸之鬥的一小撮人破音高喊,聲音幾乎有些瘋狂:“我們不會乖乖被你屠殺的!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們以為林恩要屠殺整個幫派區域。
    但這離子炮本身,足夠讓林恩感覺到極度危險,警鈴大作,他脊背微微弓起,整個人如同即將撲出去的狼一般,死盯著對麵。
    老萍幽幽歎了口氣,輕聲道:“找死了。”
    宮理注意到天井處還能拍到他們,她抬起手來一把握住林恩的手臂:“別管他們,我們走——”
    林恩身子猛地繃緊,瞬間轉過頭來,那麵遮縫隙裏的綠色瞳孔中全是野獸般天然的殺意,他應激反應一般反手擰斷了宮理的義手!
    連帶著宮理藏在衣袖下的十字架串珠,都被他扯爛,黑色珠子與十字架掉了滿地,叮當作響。
    林恩對她動手的毫不猶豫,甚至他動作比腦子還快!
    而下一秒,林恩甚至沒跟宮理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整個人朝離子炮的方向狂奔出去!
    宮理肉眼能追上他的動作,看到他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厚重的箱子與激光刀,但在其他人眼裏,隻是一道黑影朝正在蓄力中的離子炮而去。
    那離子炮的炮體被激光刀瞬間割斷,但熱能來源也在啟動中爆炸!林恩用手中的箱子猛地擋住爆炸,而後掄起箱子,朝那些剩餘的幫派成員砸去。
    宮理看到幾個人影飛起來狠狠撞在鋼管上,胸口穿透,也有些人整個上半身被他砸的粉碎,箱子瞬間變成了一柄大錘般,上頭布滿血痕。
    老萍喃喃道:“他就是瘋狗。”
    宮理抱住被擰斷的義手,剛剛林恩動手太凶狠,宮理肩膀也被卸下來,她看著眼前血漿四濺,人人升天的場景,抱著自己的肩膀,把青銅缶扔給老萍:“我們先走!”
    ……
    深夜,街巷中。
    宮理看到頭頂已經有幾家媒體的飛行器飛過,顯然是他們聽說了某幫派被一人單方麵屠戮,就跟聞著臭味的蒼蠅似的趕去拍攝。
    她靠牆站著,剛剛被卸掉的肩膀恢複了大半,但仍然隱隱作痛,右手義手已經完全被擰斷了,露出其中的結構。
    老萍左顧右盼,壓低聲音道:“你是要讓公聖會也在搜羅收容物這件事,弄得人盡皆知是嗎?”
    宮理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林恩是最好的契機了。噓,不要說了,咱們雖然先出來了,但他絕對能聞著味都找到咱們的。”
    她斜靠在牆上,故作因奔跑而疲憊喘息,有些站不穩,一邊用光腦給司機打電話來接他們,一邊抬頭看著天空怕被無人機攝像頭捕捉到,等待著林恩。
    林恩從大樓樓頂一躍而下,從建築縫隙之間的昏暗中走出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西澤主教衣袖破碎,靠在牆上,右臂斷裂處一堆零件暴露在外,隻有幾根線纜掛著那截右手。
    他左手抓著一支細卷煙,頭發有些亂了,但眼鏡並沒有歪,西澤快速抬眼看了林恩一眼,然後冷漠的轉過頭去,將煙遞到嘴邊。
    西澤主教似乎剛剛在翻口袋找煙的時候,把口袋裏那一小袋糖給弄撒了,彩色糖珠散落在有些髒的地上。
    林恩身上的血已經風幹的差不多了,他氣味就像是第一次見麵時候那樣。
    他對西澤的冷漠也毫無反應。
    隻是沉默的站著。
    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很多教士看過他的行動,都會露出驚恐、躲避的樣子。西澤不理他也正常。
    他站在距離西澤兩臂遠的地方,反倒是瓊修女開口道:“我、我們已經叫司機了,很快就會來接我們。”
    林恩點頭。他身上的運動服破了好幾處,肩膀處的破布垂下來,露出他一截小臂,那裏有各種割傷、燙傷與槍傷留下的痕跡。
    他呆呆站了好一會兒,忽然蹲了下去。
    宮理心裏一跳,以為他又要發瘋,卻看到林恩伸出布滿血汙的手,撿起了地上一顆沾滿了灰塵的糖果,快速的塞進了口中。
    他毫無芥蒂的嘴唇微動,舌尖含著糖。
    宮理突然說不出話來,隻是低頭看著他。
    林恩蹲下來的時候,腦袋就在她手邊不遠處,宮理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抬起夾煙的左手,將煙頭按在了他那鐵麵遮上。
    煙灰簌簌落下。
    林恩沒有躲。似乎認為煙頭並不危險,隻是在嫋嫋升起的白煙與掉下來的煙頭後,用碧綠眼睛看著她。
    宮理道:“……你信什麽教派?”
    林恩啞著嗓子道:“曾經。繪派。”
    宮理:“現在呢?”
    林恩半晌道:“主。我相信主。”
    ……
    宮理坐在教會的小禮拜堂中,一位獻派出身的義體維修師,正在修理宮理放在桌子上的右臂。
    希利爾坐在宮理斜對麵的凳子上,露出微笑:“您也看新聞了?”
    宮理披著一件毯子,沒好氣道:“想不看都不行吧,教廷騎士屠殺幫派的照片和視頻到處都已經推送出來了。希利爾神父,我來修道院也隻是想做好自己的工作,為何非要讓這樣一個……瘋子跟我同行?您對我有意見嗎?我甚至懷疑,如果我敢攔他,死的就是我。”
    宮理一口氣反問數句,句句都在指責希利爾和林恩,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希利爾看著那條碎裂的手臂,內部結構完全就是獻派製造的。再加上網上對外的各種視頻照片中,西澤神父使用的超能力也一眼可以辨明。
    希利爾之前還對他有些懷疑,現在都已經打消了大半。
    而且網絡上流傳的視頻中,西澤明顯是對狀況發懵、對林恩憤怒甚至想要阻攔他殺人的,甚至在各種看熱鬧與討伐林恩的網絡評論中,還有人在瘋狂打探:
    “那個帶銀框眼鏡的神父到底是誰?好帥好帥!”
    “他看起來就是個好人——至少是個正常人!有些人不要再汙蔑整個公聖會了,公聖會也就隻有那個林恩一個瘋子吧。我姥姥就是虔誠的信徒,她一輩子都不殺生……”
    “管他殺不殺人,天天死的人那麽多,我比較好奇那個銀框眼鏡神父拿著的青銅器是什麽?他們是在搶這個東西嗎?”
    “公聖會其實在這兒搞物理上天堂,幾分鍾之內屠殺了這麽多人,你們就無動於衷嗎?”
    “我現在有點怕了,方體養了那麽多能力者,也沒見出來發瘋過。公聖會是不是以後隨時可能在城裏搞屠殺,就沒人管管麽!這也叫聖徒?”
    “我比較好奇那個銀框眼鏡神父到底住在哪兒?電話多少?身高多少?他在的教派是不結婚那種嗎?”
    希利爾看了不少網絡上的評論,很多人都在討伐公聖會的做法、好奇林恩的身份,也有一小撮人在議論公聖會為什麽要搶幫派的東西。
    他也有些無奈,要不是因為他要做的事情實在是需要支開林恩,他也不會讓林恩去萬城城區內,結果他第一次進入人群之中,就出了這麽大的事。
    西澤主教更是表情不善:“如果想要殺我,倒是不用這麽委婉的手段!”
    希利爾笑道:“怎麽會呢,您是最不可能死的。因為給林恩的命令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保護您的性命,隻是我可能……忘記叮囑他,也最好不要傷到您。”
    宮理盯著希利爾,道:“我隻有一個請求,不要再讓我見到他了。至少不要再讓我去找這些收容物了,我並不擅長戰鬥,更不想跟他組隊!”
    他這個反應再正常不過了,曾經跟林恩接觸過的教士大多瑟瑟發抖或驚恐發瘋,宮理能維持住憤怒與尊嚴,已經很不容易。
    希利爾也理解,微笑道:“好的,我會考慮的。在這段時間,我們關於橡皮屑的調查,也有了更進一步,等您休息好了,我們還想請您回溯一些其他的物品。”
    宮理冷笑道:“總要讓我先歇一歇吧,或者說等我右手完全修複好之後。”
    希利爾將一個信封順著桌子推過來:“當然,您辛苦了。這個,是淵前修道院幾處深淵入口的通行證,您隻要隨身攜帶便可以進入,未來工作還是很需要您的幫助。”
    ……
    宮理的義手隻能簡單修複一下,過幾天還會再做一支新的義手來,而宮理滿臉對修道院的厭煩與疲倦,回到了小房間內。
    她和老萍進入小房間後,立刻跟方體取得聯絡,在她與甘燈交談的時候,希利爾也正穿過花園,走向了灌木與喬樹環繞中的某座石頭小樓。
    晨光明媚,石頭小樓麵前的地麵上有一些血水,顯然某人剛剛在這裏衝洗過自己。希利爾很快注意到,在花園內的杆子上,晾著除了麻布襯衣以外的幾件衣服。
    比如說一套已經爛開的黑色金線運動服。
    上麵還有縫的歪歪扭扭的仿貨假logo。
    “不能穿好衣服。都會破掉。對吧。”
    希利爾抬起頭,看到林恩高大的身影□□著上身,光腳站在小樓門框前的台階上,麵目在陰影裏看不清楚。他手裏拎著一雙濕透的運動鞋,顯然是剛才仔仔細細刷幹淨過。
    希利爾:“也不算什麽好衣服。”
    隻是林恩曾經作為苦修士,又總是衣服被劃爛割破,所以沒給他穿過像樣的衣服罷了。他來到修道院之後這兩年內,希利爾沒有管他。繪派提醒過希利爾,做出任何改變都可能讓這位教廷騎士的尖牙不再鋒利,但隻要放著他,他就能一直做好他的本職工作。
    林恩道:“很舒服。軟的。”
    希利爾感覺到一些微妙的改變,故意道:“你要是願意,可以買一些更舒服更柔軟的衣服。”
    林恩沉默片刻,卻說:“不。算了。”
    林恩光著腳走出來,雙腳在室外的磚石地麵上留下濕漉漉的足跡,他將那雙運動鞋小心翼翼的擺在窗台上。他跟希利爾還是會說話多一些:“這個鞋。也很舒服,能跳的更高。你可以試試。”
    希利爾露出笑容:“好。我回頭也試試。”
    林恩非常仔細的把運動鞋擺好晾在那裏,就在他的一些盔甲與鎖子甲旁邊。
    希利爾先一步走進房間裏去。
    雖然是一棟小樓,但林恩隻用了一樓的客廳。客廳空空如也,靠牆擺放著一個武器架子,還有些書籍,但基本都沒怎麽看過。
    有一張床墊直接放在地麵上,鋪著皺巴巴地白色床單。床墊是加長過的,否則他睡上去腳都會在床墊外麵。
    床墊上方的牆麵上懸掛著一個黑色的小小十字架。
    這就是這棟房子僅有的家具,其他的就隻是廚房的區域有一些陶罐杯子,還有成盒的食物,都是那種配平了營養的牲口飼料般的幹糧。
    那邊有一張小桌子,以前空空蕩蕩的,偶爾擺過頭盔。但這次,上麵卻有個有點髒的包裝袋,希利爾拿起來看了看,裏頭還有兩三顆糖。
    但他餘光很快注意到,桌子上擺著的另一個東西。
    一個桃紅色的透明包裝的避|孕|套。
    希利爾一驚:“林恩!這是哪兒來的?”
    林恩竟然伸手拿起來,給他看了看,道:“這個。難吃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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