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第 2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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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聖會騎士屠殺□□的熱度, 雖然過去了大半,雖然比較傳統的媒體熱衷於報道古棲派和公聖會的“傳家之寶”事件,但在社交軟件上大家早就不關心了。
直到有人先發出來了“西澤主教 路透”。
一堆人發出了???的問號, 說是不是新出了個組合叫“西澤主教”,還是說霓國混血藝人姓西澤, 聽都沒聽說過路什麽透啊,別硬頂熱門行嗎?
點進去就發現, 熱門是一張穿著白色法袍的神父的照片。
就網友這天天被虛假熱搜欺騙的火眼金睛,看了太多精致妝容、擺拍動作,連眼神都設計好的所謂“驚鴻一瞥”路透圖。
眼前的男人卻在拍攝者的手抖中, 看起來有些模糊,但也能看出來他冷峻的臉上有疲憊的細紋, 緊抿嘴唇旁微微下垂的痕跡, 以及那雙象牙色的義手。
他撐著太陽穴的那隻手,手指上掛著黑曜石小珠子穿成的黑色十字架掛鏈,另一隻手拈著眼睛疲憊的休憩著。
真要說臉也沒到絕色的地步,但就是有種狠狠擊中人心的氣質,像是邊境上孤獨的守夜人一般, 坐在浮誇的休息間裏,卻顯得旁若無人。
也明顯是這個節目組的人, 臨時買了各種背後的水軍數據, 把這個熱門不斷往上推——
他們其實本來是想古棲派那位小少爺推出來的, 因為今天在節目現場見到,才發現他不僅是容貌精致淩厲,還有著相當可愛的狐狸耳朵和尾巴。
但小少爺態度卻不善, 堅決拒絕露臉, 甚至懶得與他們多說話。
節目組考慮到這位小少爺現在好像是方體的人, 也不敢多造次,那隻能拿西澤主教下刀來鬧流量了。反正公聖會現在也是輿論中被討伐的那一方,西澤主教還不一定要怎麽道歉呢。
他們就開始各種炒熱輿論,就在西澤主教即將登台的一兩個小時內,他的照片已經傳遍網絡,還有一些別的角度的,但都像是從門縫裏偷拍的,其他角度更讓人不得不承認——
這個主教有種寫在臉上的孤高俊朗。
老萍實在受不了那些嘈雜的聲音,走過去一把合上了門反鎖住。然後就看到宮理一副“本帥哥蘇醒了”的樣子,揉揉眉頭睜開眼來,立刻癱在沙發上開始刷光腦,對老萍顯擺了一下熱門趨勢榜,笑意都藏不住的嘖聲道:“什麽叫天生的明星——”
老萍卻坐在旁邊,試著旁邊桌子上的自動化妝機,笑道:“不去見見熟人啊?聽說柏霽之的休息室就在走廊那頭。”
宮理舔了下嘴唇,道:“頂著現在這張臉啊?能說什麽啊,再說節目上一會兒就能見到了。”
老萍嘖嘖道:“也是,你現在已經找了位不一樣的?不會是想吃什麽補什麽吧?先找個傻的,然後又找了個性格敏感的;找了個年紀小的,又換了個年紀大的,你這是沒有吃不下的菜。”
宮理聳肩:“我可挑食了。”
她說著,從隨身的口袋裏,掏出了那袋咖喱味果幹吃著,一袋也沒多少,快見底了。
老萍不是教育她,似乎隻是從自己的慘痛經曆出發:“睡朋友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哦。”
宮理卻玩著光腦,十字架掛鏈在指縫中晃蕩,她輕聲道:“光睡確實不大好。但戀愛就是另一碼事了吧。”
老萍一愣。
導播這時候敲門,老萍將對方迎進來,兩個人又恢複主教與修女的模樣,導播道:“直播節目馬上就開始了,您可以準備登台了。”
……
網絡上的造勢,已經讓很多人都進入了這個其實有點“不夠流行味”的新聞對話直播間。
他們已經見到了西澤主教的照片,在視頻裏動起來的時候,那股吸引人的感覺更強烈。然而在西澤主教對麵,卻沒有坐著古棲派的小少爺,而是僅有一位律師。
話題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偏的,從關於傳家之寶的探討,變成了對西澤主教的探討。
畢竟西澤主教已經吸引了人們,之後不論他是敗類還是善人,都能引發一波波討論的熱潮。
主持人老辣的問道:“我聽說您當時在現場,是在阻止那位‘林恩騎士’進行屠殺,您當時是怎麽想的?是覺得這些幫派分子也是普通人,也有家庭嗎?”
西澤主教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不,我在想,再殺下去恐怕要給希利爾增加了工作。他要出來流淚,為死者獻花,還是給某個剛入幫派的孩子的父母寫一封信呢?”
主持人一愣:“您、您當時阻攔林恩騎士,跟想救人沒關係?”
西澤微笑道:“或許也有吧,但並不是最主要的。沒必要的殺人也是一種勞動,而且當時已經有許多飛行器在拍攝我們,更是一件不會帶來益處的勞動。很高興你能把話題帶回那件傳家之寶上,我也免去那些試探或對峙,直接說吧,公聖會不會歸還那件所謂的‘傳家寶’。”
現場一片嘩然,同樣爆炸的還有直播間裏的許多人,直播間裏有很多保守的上了年紀的人,也有很多年輕人,但西澤誰也沒有討好去,各自以各自的方式開始嘴臭西澤了。
“搞什麽啊?那麽吊的樣子做給誰看?”
“公聖會不是總說寬恕嗎?總說愛世人嗎?殺人如麻也是宗教嗎?”
“好討厭啊,我都覺得他沒有那麽帥了!一點基本的憐憫之心都沒有嗎?”
“哈這哥們瘋了吧,吸了什麽才上台的吧,笑死了,不會明天跑出來滑跪了吧。”
對麵律師驚道:“可那件青銅缶,根本不屬於公聖會!”
西澤雙手交織,搭在膝蓋上,道:“世上有許多被奪取的寶物,轉手過多次,最後得到手的人,就應該歸還給原主嗎?不如先去找那位拿走寶物的人。公聖會從未闖入古棲派,更沒有直接從古棲派手中搶走那件東西。更何況,它也算不上傳家之寶吧,我聽說古棲派的柏宗全,常年讓門派內的修真者放血,供他使用,他認為強大者的血液能夠滋養他的能力——”
台下也有很多人交頭接耳起來,大家都是看熱鬧的,都知道古棲派當年倒台的時候也是醜聞一大堆。
對麵律師也有備而來:“那公聖會要這件東西做什麽?”
西澤昂起下巴:“存放聖血。其他的不再方便說了。至於林恩騎士殺人,他有自己對主的信條,他有自己的出身與培育者,我做不了他的發言人,也無法回應。”
律師咄咄逼人道:“公聖會真夠蠻橫的,市中心殺人奪物,到現在對那些死去的年輕人連一句道歉也沒有?然後就也不想還東西?”
與此同時看著直播的,也不隻是那些在網上被西澤的熱門照片吸引來的普通觀眾。
平樹坐在收容部小房間中緊盯著直播。
甘燈在辦公室裏望著投影,將筆豎在嘴唇前眯起眼睛。
希利爾則在小禮拜堂內緊皺眉頭。
而在修道院的花園裏,也有許多修女教士,三五成群的用光腦或折疊平板,觀看這場直播。
林恩本來是在花園裏為刀劍開刃,聽到了幾個修女拿著平板走近的聲音。一般沒人敢隨便靠近他住的地方,那幾個修女似乎也停在了距離他的小樓幾十米遠的地方。
但林恩卻聽到了西澤的聲音,他知道有些設備,能看到遠處的人和事,能聽到很遠很遠的聲音,他竟然有些感興趣,輕輕放下劍,穿著一條單褲,悄悄跳上了枝繁葉茂的大樹。
幾個修女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擠著腦袋看西澤,卻不知道身後的大樹上,也有雙碧綠的眼睛緊盯著屏幕。
西澤冷靜道:“是。但我們可以給古棲派與那些死者付上一筆撫恤金。哪怕是古棲派當時沒有為放血的修真者做出過表示;哪怕是那些年輕人也在街頭械鬥槍戰中殺死過許多別的年輕人。”
西澤態度堅決,而且他這樣說來隻顯得討厭而不理虧。
律師剛要開口,忽然聽到直播間斜後方,一個沒有戴麥的清冷幹脆的聲音道:“那麽如果我請求您將這件青銅缶還給我呢?”
柏霽之的聲音。
但比之前似乎成熟了一點。
連忙有導播給他遞上麥克風,似乎沒想到他會開口,一道光也斜斜打過去,將他的身影映在半透的直播間屏風上。
宮理一愣。
因為她看到那對耳朵……立起來了。
柏霽之的聲音聽起來就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雖然有些冷淡,但很容易讓人有好感,已經有不少觀眾探著頭想看他的樣子,更別提直播間內爆炸刷屏的樣子了。
“靠靠靠是小少爺!聲音好好聽啊!”
“那是獸耳嗎?柏家人都長得不賴,他什麽樣子呀!”
而柏霽之也很有辦法,如果強硬不行,他就故意讓姿態擺的特別低,讓人們更討厭公聖會。對於厭惡的人,在網絡時代人們總有一萬種方法去扒他、罵他甚至是擴大群體,從一個人的問題,變成一類人的問題。
柏霽之又輕聲道:“我正是知曉,古棲派有許多法器與物件上有髒汙不堪的曆史,才不願意讓它們流出去被他人利用。此刻哪怕不問公聖會想用這件青銅缶做什麽,我隻求您收回撫恤金,而將這件東西還回來,哪怕被人使用過,有了破損都無所謂。”
他說話又恢複了幾分文縐縐的樣子。
宮理突然很想站起來,去看看屏風後的他。
但她雙腿交疊坐在原地一動沒動。
宮理垂下眼,許多觀眾都屏息盯著西澤主教的睫毛,覺得:這要是再不同意就太不是東西了吧!人家可是在求你了!
卻沒料到西澤半晌後,緩緩搖了搖頭:“不行。我是為了我主才這樣做,我不能為了向人群獻媚而背叛我主。”
“我主?”柏霽之反問道。
西澤的眼睛朝上看去,穿過頭頂的射燈與金屬框架、水泥天花板,似乎在望向……上帝。
他灰藍色的瞳孔像是落雨後的水窪,但他表情虔誠到在這個人人嬉笑怒罵的地方太過少見。
連主持人都露出不適的表情來。
有觀眾直接笑出了聲。
甚至演化成了哄堂大笑。
西澤聽到了笑聲,也跟著露出了微笑:“如果是希利爾在這裏,一定會同意,一定會向您道歉。但我不會,我們不屬於同樣的教派。我是主忠實的奴仆。”
律師哈哈大笑:“難不成你能聽到主的聲音?”
西澤看向他,似乎在看著荒唐的小醜:“主為何要與我說話?主為什麽要會說話。我們是被懲罰、被放逐、被驅趕的抱頭落荒而逃的螻蟻。近兩百年前,萬城外千裏的曠野,曾經有著密布的公路,有著大小的城市,有著燈火通明與農田。而現在隻有黑暗,我們就身處水淹的螞蟻洞裏為數不多的可以落腳的地方上,你還要問主會不會與我們說話——”
他灰藍色的眼睛如同利劍般,掃過主播間內的觀眾們。
“主或許曾經與我們說過話,或許在第一枚核彈落在原爆點之前,在那個即將按下按鈕的人群耳邊,吐露過慫恿或勸阻,但再也不會了,還渴望主的話語的人,是否從未見過我們的地圖,那一個個爛瘡一樣的天災,就是主的一切真言!而主以命運的洪流指引我,而不是以世人的眼光指引我!”
希利爾呆呆的望著光腦。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家夥到底是真的狂熱信徒、是見過主的人,還隻是一個演技十足的同性戀?
被這種茫然與怒喝震懾的,不止是現場的觀眾,整個直播間的彈幕區都稀稀落落起來。
林恩立在樹幹上,直直的看著遠處屏幕裏的西澤,隻感覺嘴裏發麻,那些話語就像是“有毒”的汽水在他口中。
主持人真的覺得有點離譜了:“呃、公聖會有些教派認為神不愛世人,但人們也應該對彼此抱有善意……西澤主教卻覺得、為了你都不確定能揣摩清楚的主,就背棄人們……”
西澤放下雙腿,豎起食指,那象牙白的手掌對著攝像機:“公聖會做出過多少次寬容、慈善與博愛的樣子,在過去吸引了多少人會在廉價酒店裏高|潮時喊著主的名字。公聖會的廣場上已經擠了太多想被愛的人,但普世主義不過是公聖會過往擴大影響力的手段罷了。主不需要濫情而臨時的信徒,我們也不需要;主寧願被釘在十字架上也不妥協,我們也不妥協;主為了世人而不濫情世人,我們也不濫情。”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兩腳分立,背著手直視著鏡頭,麵無表情中暗藏著幾分嘲諷:
“要記得主的信徒是什麽人。我們是在洪水即將來臨的時候,在別人的嗤笑聲裏頂著暴風雨製造船隻的人。而到洪水真正來臨的時候,那船太小,那槳太重,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登船搖槳,不是人人都能抱著對主的憤怒與渴望、狂熱與篤信,穿過洪水的浪潮!”
希利爾忽然手一滑,光腦跌在桌子上。
這家夥天生是做教宗的命,他以極端與苛刻為底色,以天選之人、孤高反抗為誘餌,將吸引在這個世界絕望與迷茫的人,成為為他匍匐的信徒。
他太懂宗教,也太懂人們心裏所想了。他早就扯偏了話題,將這場演播,變為自己的開場秀,人們卻隻被他的極端吸引了目光,而早就忽視了他的跑題。
而且……他說得對。
在傳教方麵,博愛與寬恕已經是這個瘋狂時代裏過時的玩意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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