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第 259 章
字數:6571 加入書籤
柏霽之沒有再參加下半場的錄製, 他離開了大樓,行動部的車等在樓下,他並沒有坐上而是自己叫了一輛智能出租。
他猶豫許久許久, 發了一條信息給宮理。
“我出差回來了。有些東西或許還在你那裏, 我想要去拿。”
他發出去之後就有些後悔,猶豫著要不要撤回——在猶豫之中就已經不再能撤回了。宮理一直沒回他。
是因為她在任務中嗎?
他一下午心神不寧地想等著她的回複,無數次看光腦,但宮理一直沒有回複……
柏霽之心裏也越來越沉。難道她已經屏蔽他了?
這個下午簡直是他最近這段時間最煎熬的一個下午, 柏霽之沒有忍住,給平樹打了電話。
“你回來了?!”平樹聲音驚喜道:“啊、你問宮理?應該不是她故意不回你吧, 她現在的任務比較緊迫,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收不到消息的。”
柏霽之隻是問了一句, 平樹就跟猜到似的回答道, 柏霽之臉上有點燒:“咳咳。嗯, 我知道。”
平樹:“你現在在哪兒呢?我怎麽聽到有左愫家便利店的音樂。”
柏霽之道:“嗯, 我就在家旁邊的樓梯上。她是不是……不住在這裏了。我能看到, 樓上的窗簾都合上了,她平時很喜歡開窗通風。”
平樹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對, 她住在房車上, 她買了輛很大的房車, 前一段時間出去旅行了。回來之後就說要換住所, 但現在還沒找到, 就住在房車上。之前住的地方,很多東西都搬到車上了。”
柏霽之那頭很久都沒有說話。
他坐在消防梯上,手撐著額頭,感覺有些暈眩,失去的感覺從未如此真實過, 他與她之間仿佛已經有了距離。柏霽之半晌道:“……她是不是,最近……有了新的戀情?”
平樹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是吧。”
柏霽之沒忍住:“是不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個子還挺高的。”
平樹一驚,沒想到柏霽之剛回來就知道了,難道是在行動部撞見了甘燈?
平樹:“啊,你知道了啊。”
柏霽之想到西澤主教那個狂妄的樣子,就眉頭緊皺:“我感覺他不是個好人,他會不會要利用宮理?還是說宮理跟他在一起,也是另有目的?”
倆人完全沒意識到說的是不同的人,平樹更不知道柏霽之把宮理自己扮演的人物,當成了她現任。
平樹想了想甘燈的身份,以及宮理對別人隻字不提甘燈的態度,又覺得也有這個可能性:“或許。畢竟他身份特殊。但我也說不準。我又覺得,宮理不會委屈自己,她能跟對方相處,就是真的會有點喜歡吧……我隨便說的,你別當真。”
柏霽之卻道:“你說得對。但我討厭那個家夥。他根本就、根本就配不上她——”他對平樹就是會一不小心吐露心聲,但柏霽之又覺得自己這麽說實在顯得不體麵:“罷了,當我沒說吧……”
……
柏霽之掛上電話後,忍不住又搜了搜西澤的名字。
在今天之前,西澤的資料在網絡上少得可憐,但就在剛剛節目播出的一瞬間,到處都是猜測、謾罵、崇拜與好奇。
關於西澤主教今天參加節目現場的照片越來越多,柏霽之也注意到,西澤也沒有參加下半場的節目,在他離開演播廳大樓沒多久後,西澤也離開了。
隻是西澤走的時候,被已經聚集到演播廳大樓附近的媒體團團圍住,他戴著白色圓頂帽走下樓梯,白色法袍束腰讓他顯得更挺拔修長,無數閃光燈對準他,他卻氣定神閑地像是被判無罪走出法|院的殺人犯被告。
他軟底的白鞋踩在台階上慢慢往下走,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則捂著自己胸前的十字架,似乎在防止自己銀色的十字架被閃光燈反射出過於刺眼的光芒。
媒體甚至沒敢像對待別人一樣,把話筒或無人機懟到他臉上,他們竟然害怕被他怒視,被他斥責,仿佛真的會遭來某種命運的譴責與懲罰一樣。
“西澤主教!您說的成為少數人的辦法是什麽,登上那艘船的辦法是什麽呢?”
終於有一位宗教媒體的女子將隨身錄音機器人,操控到了西澤身邊。
西澤頓住腳步,看向那個女記者胸口的十字架,他帽子戴得很低,壓著帽簷,大多數人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的鼻尖與下頜,還有那棱角分明的嘴唇。
他轉臉看向女記者:“此刻我向他人做出任何廣泛而具體的指示,都是對主的侮辱。你是覺得我要下一步振臂高呼某種接近神的辦法,還是要成立什麽教派分支讓人們來聽我講學?沒有分享,沒有引導,我不像他們一樣賣講學的視頻。我是自己化成石頭與水泥。”
他冷笑起來:“現在,成為信徒已經像辦張會員卡那麽簡單,有多少人真的像會員那樣信教即掏錢,想買一條接近上帝的捷徑。主已經被侮辱得沉默不語了。”
他的開口,幾乎是掃射了網絡上各種“網絡聖靈”“賽博紅衣主教”,把所有靠宗教成名發財的人踩進了泥裏。
這樣的爆炸性發言,引得更多人像浪潮般湧向他。
越來越多的問話,甚至有些本來就有信教背景的記者與人用手想要去觸摸他的衣袖。
西澤就像是背後長眼一般,錯步讓開了那些手,就在他快到黑色轎車邊,有個戴著十字架的母親與孩子,也往車邊擠過來:“主教!主教——我們也是獻派的信眾,主教,我們全家侍奉主很多年了,為什麽我的孩子還是生來就有病……”
西澤即將關上車門,看向那流著口水的孩子,和悲傷的母親,輕聲道:“你要意識到,主將永遠不離不棄或棄之不顧,主將永遠缺席、永遠冷漠。但你應該為此感到心安,主不會因為你一時的不虔誠而懲罰你,也不會因為你補救的贖罪而偏愛你。”
那母親臉上似乎回想起什麽自認為“犯戒”的行為,惶恐又呆呆地看著西澤。
西澤關上了車門,揚長而去。隻留那個母親與孩子在追著車的人潮中平靜地站著。
老萍朝車後看了一眼:“你真有點當……主教的天賦。要是我年輕時候聽過你這種級別的布道,恐怕一輩子都在信教這個坑裏出不來了。”
宮理嗤笑一聲:“最重要一點,就是既不信教也對他們毫無所求。”
……
而宮理回到修道院的時候,之前總是偷偷藏在花園裏看她的修女們,很多人都大膽地走過來:“西澤主教!你講得實在是太精彩了——我們、我們很喜歡你說的主與世界的論道!”
“西澤主教,你真的見過獻天使嗎?獻天使會是引領我們走向新世界的使者嗎?”
“西澤主教!西澤主教——”
也有些修道院的樞機卿和紅衣主教走上前來,有些是想要斥責他,有的則是眼裏閃著喜悅的光芒。
西澤無視他們,從這些修道院有頭有臉的人身邊穿過,走向自己的住所。
有些人笑容一僵,有些人則怒瞪過來,不過塗鬥主教倒是跟了上來,黏在他身後激動道:“你聽說了嗎?因為被人認出你是獻派的主教,在剛剛過去的幾個小時,獻派關鍵詞的瀏覽量激增2400,很多人都對獻派特別感興趣了!”
宮理微微偏頭:“您還在乎搜索量嗎?”
塗鬥主教笑道:“畢竟是獻派在萬城的教堂都變得空空蕩蕩了,我們也不想成為邊緣的小教派。您越是說著不會分享靠近主的辦法,大家越是蜂擁向跟您有關的各種地方。”
塗鬥也在小心翼翼觀察宮理的表情。
她要是一切都是設計的,那就麻煩了,說明這個人太懂得運用權力、吸納信徒了。而如果他真的篤信這一套,那反而容易控製,不過是個對外發言的工具人罷了。
這樣想的,不隻是塗鬥,還有希利爾,他手指放在嘴唇上,一遍遍看著視頻。
特別是很多人都用光腦拍下的,西澤走下台階時說的那些話。他是有野心在裏麵,還是真的隻是抨擊?
他說要跟西澤成為公眾眼裏的兩端,要盡可能地吸納各種人的目光,他顯然做到了,但做得……太漂亮了。
希利爾思索著,短短幾分鍾的視頻循環播放他也沒有真的去看,忽然一隻手從他身後伸出來,戳了一下光腦投影,似乎想要將視頻停下來。
但他手穿過了投影,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能悄無聲息靠近到他身後的,整個修道院恐怕也就隻有林恩一個人。希利爾沒有回頭,點按了一下讓光腦暫停:“林恩,什麽事?”
林恩似乎沒聽見他說話,還盯著暫停畫麵中的坐在車裏,看向母子的西澤,忽然道:“主棄我不顧。卻應該心安。”
希利爾輕笑道:“說得很好。好得能讓所有教|徒都更狂熱也更解脫,發自肺腑地向主低下頭。你來找我是?”
林恩低頭看向希利爾,他穿著全套的盔甲,手垂在身邊:“瑪姆回來了。她要見你。”
希利爾表情一凜:“我這就過去。西澤呢?”
林恩:“懺悔室。”
……
宮理進懺悔室,隻是想躲一會兒人,外加演一會兒戲。裝作是為了自己失言而向主懺悔一會兒。
她想著如果懺悔室裏有別的教士能聽他懺悔,她就裝模作樣逼逼幾句掉點眼淚,但沒有人,甚至她主動叫住幾位教士,對方都一臉惶恐地不願成為她的告解人。
宮理隻能坐在懺悔室裏一個人玩光腦消消樂,打算一會兒再抹抹眼角走出去。
就在這會兒,懺悔室雕花隔板對麵隔間的門忽然被拉開,宮理連忙收起光腦,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坐在了對麵的位置上,從雕花鏤空處很難看清對方全貌,宮理道:“抱歉,我不做告解人,我隻是想在這裏向上帝懺悔片刻。”
對麵響起了欒芊芊的聲音:“您哭了嗎?”
宮理:“……”
她倆可是曾經在一個片場互飆演技的,宮理演起來可一點也不比欒芊芊差。
宮理手掌在眼眶裏用力壓了一下,聲音微微顫抖了一下,卻又堅定道:“不,怎麽會。”
欒芊芊黑色的瞳孔似乎從鏤空中看向她。
這家夥當初在《天上再見》演修女的時候,演的那個超脫人性的聖潔勁兒,連盧導都鼓掌叫好。而宮理當時演的也是個走偏的狂信徒,這會兒倒是人設都對上了。
欒芊芊手指扣在鏤空處,宮理這邊能看到她白皙的指尖與關切的目光,她輕聲道:“……您很孤獨,也很憤怒。我能感覺到。”
宮理演著孤高冷淡,心裏卻滿頭問號。
欒芊芊不會是想勾搭西澤吧,她是不是沒想到西澤是個同性戀啊!白使勁啊姐姐!
不對、不對。欒芊芊段位沒有這麽低。
“西澤主教,請您留步,我心裏有太多想說的話,可我不信任那些教士,他們不像您這樣篤信上帝。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說幾句,就說幾句……”
她雙手交握,抵在額頭前,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我像您一樣孤獨。我不想去到月球空間站,我也不想嫁給那個人。我想要自由地……快樂地唱歌。”
l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101novel.com手機版閱讀網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