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第 2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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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來這裏的路上, 也打開太陽穴中聯絡器,此刻麵對著瑪姆,聯絡器那頭蛻皮計劃幹員們嚴陣以待, 屏息等待著。
宮理聽到甘燈的聲音從她腦中傳來:
“瑪姆,她的能力至今仍然是謎。如果有發現不對勁,盡量拖延。隻要拖過這一刻,我們可以選擇迅速撤離。”
關於瑪姆,宮理還是做過一些功課的。
公聖會下頭分出各個教派,但不論這些教派信奉哪個“救世主”,都有個最高機構對這些教派的成立進行認證,就是“姐妹會”。
可以說她們就是“十二門徒”一樣的存在,一群宗教係統裏至高無上的幽靈, 擁有“主”的最終解釋權,各個教派的“教皇”也是由她們來冊封。
但相對的,她們極少在公眾眼前露麵,沒有人見過她們蒙紗的真麵目, 對她們的人員更迭、選拔機製也無從得知。
隻是有傳言,說她們在格羅尼雅,那裏是最早的天災之地,是距離上帝最近的地方,是封閉的魔法與奇跡之城。
而瑪姆之所以受人敬重,就傳聞她曾是姐妹會中的一員, 如今也依舊與姐妹會聯絡。
新國內聚集的各個不入流教派,能得到姐妹會的認證,聽說都是來自於她的牽線搭橋。也因為她的存在,淵前修道院的教士們都有種“羅馬正統”的自豪感。
宮理看著通體銀色的瑪姆修女,瑪姆也在看著宮理, 她金屬外殼極其光滑,像是鏡子般反射著小教堂的尖頂與壁畫,她燈條雙眼處從左向右滑動著光亮,像是在思索與觀察。
林恩送她走進這間小教堂,他並沒有往裏走,一身鎧甲站在小教堂門口處。
瑪姆對林恩露出了微笑:“該去贖罪了。也該去盛滿它的盤碟了。去吧,林恩。”
林恩並不覺得恐懼或害怕,隻是點頭往外走去。
瑪姆身邊圍繞的教士與修女們,年紀各異,既有十歲上下的小修女,也有頭發花白的老人合掌靜思。一位四十多歲的嚴厲的修女,剛剛躺在瑪姆的膝蓋上,此時戀戀不舍的起身讓到旁邊去。
“西澤。好孩子,坐過來吧。”
宮理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能從光亮的像是銀色轎車前蓋的臉上看出來母性光輝。
宮理靠近她,但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坐在大理石的地上,而是半跪下來對她微微頷首。
瑪姆金屬頭頂上,因為反射著教堂的掛燈,像是有一圈光環,她聲音輕柔,但下頜一張一合的時候,宮理能看到她口中是某種機械結構而不是舌頭:
瑪姆:“我聽說了你的能力,也知道你做了很多。相信對修道院的未來,你也十分關鍵,我們的大家庭,是不是也應該有一位新的成員。”
其他人將目光投向了宮理。
宮理並不推卻,也不說話。
宮理本來以為瑪姆看上去會像是個被人遙遠操控的機器人,但那燈條雙眼像是會呼吸的燈光,以及手指細微撫摸的動作,都讓人感覺她靈魂就在於此。
“對於搜尋聖物的進度,還是不夠。要記得,這不隻是我們在做的事情。隻要清除蟲豸、將地再犁一遍,我們就可能讓萬城變成開放、包容又多姿多彩的城市。”
宮理感覺她的話語聽起來就像是謎語一樣,但對於其他人來說,確實早就達成的共識。
宮理腦子裏瘋狂轉起來。
搜尋聖物,不止是“我們”在做的事,意思是說,方體也在收容,兩方要爭搶嗎?
清除蟲豸、將地再犁一遍,說的是誰?
宮理感覺她像是形容在深藏在萬城“地下世界”裏的勢力,有點像是……出入口遍布整座城市,深藏在另一個空間內的方體。
難道她在說的是針對方體的野心嗎?
也是,他們曾經用手段毀掉過春城,甚至可能這其中還跟其他國家的公聖會教派有所聯合。
會不會也想再複刻一次,毀掉萬城?
怪不得,甘燈說什麽都不願意放棄“蛻皮計劃”。
看似龐大的山,有時候一根手指也能推倒。
門派興盛幾十年,轉眼間就因為專門針對他們的外神而死傷大半,之後還沒複興,就變成了社會閑散組織外加方體編外人員。
經曆過兩次義體潮的資本實力,本來就隨著元宇宙崩塌而經濟下滑,又因為一樁慘案、一連串曝光而遭受沉重打擊。
宮理這個“無名之輩”,似乎在好幾次事件中,都充當了類似一根手指的角色。
在方體用各種巧妙的方式,讓曾經四足分立的勢力倒下了一半,本就是外來的公聖會自然會聯想到——
下一個就是自己。
他們恐怕想要積蓄一波真正的反擊。
宮理現在品出來,為什麽甘燈當時製定計劃的時候,選擇要替換的人是西澤了。
隻要西澤搜尋回溯的能力被認為是有效的,那麽越著急的想要搜尋“聖物”來對付方體,就會越需要西澤,越是給他更高的權限。
不但如此,西澤還表現出了輿論上的天賦,勾起了大眾的好奇心;他有無處可去想要往上爬的野心與並不擅長交際抱團的性格;還有一堆隨時可以讓他身敗名裂的“把柄”。
瑪姆恐怕現在覺得西澤太合適了。
果然她開口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西澤加入大家庭,那麽來吧。”
她抬起手。
宮理聽到索引頁在她腦中道:“去親吻她的手背三次。這是某種效忠的儀式。”
宮理靠近過去,象牙義手握住瑪姆銀色的手背,她光潔的手背就像是一麵鏡子般,映照著西澤的那張臉。
隻是因為手背的弧度,那張臉顯得有些變形。
宮理低下頭,先親了一下她的手指。
抬起臉準備第二次用嘴唇觸碰的時候,忽然注意到自己投射在她手背上的臉有些扭曲抽動,甚至變得不像是西澤——
瑪姆的銀色身體,就像是某種能照出真實的“鏡子”!她可能會映照出別人真實的心思,她的表麵就像是照的見魑魅魍魎的鏡子一般。
一瞬間宮理以為,銀色手背上會映射出宮理的臉,會暴露她的身份!
但西澤的模樣就像是攪亂的顏料一樣扭曲之後,突然在反射中消失了,既沒有西澤,也沒有宮理,仿佛西澤的存在是鬼魂一般。
宮理心裏一跳,但麵色如常的低下頭親吻了一下她的手指。
……她看到了。
自己的位置並不是空無一物。
她的“真實”,是一塊懸浮在空中的小小的芯片。
在她低頭時,那顆芯片也隨著低頭的動作而靠近瑪姆的手背。
瑪姆忽然動了。
卻並不是看向宮理,而是她微微偏過頭,看向她身側的人。
宮理能從她露出的一截手腕,看到反射出的周圍景象。瑪姆身旁坐著的是希利爾,他麵上剛剛還帶著笑容,此刻卻在瑪姆銀色表麵下,他臉上是一片旋轉著的漩渦。
宮理一驚。
這是表示,希利爾的異心嗎?
她眨眼的瞬間,西澤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手背的反射中,希利爾也一切如常。
吻手禮結束後,周圍像是孩子們將瑪姆團團圍坐的教士修女們鼓起掌了。
這是給了宮理在修道院一定的地位。
“再找尋吧。在為我尋找吧。”瑪姆剛剛隻注意到了希利爾的變化,並沒有發現從她手背上消失了一瞬間的西澤,瑪姆道:“你應該進入更深的深淵,為我主尋找更多更強大的聖物。”
“也給予你調配教廷騎士的權力,隻是他們會以更高層級的命令為準。請一定要盡快搜尋。”
宮理垂頭不說話,聯絡器那邊響起幹員們鬆口氣的聲音,宮理卻沒聽到這聲音裏有甘燈。
他似乎永遠無法鬆口氣。
瑪姆偏過頭,她眼前的燈條閃爍了兩下:“我知道你似乎很不讚同林恩的做法。這也情有可原。不如你去見證他的贖罪吧,要知道教會對他並不是毫無管教的。你雖然是獻派出身,但成為我們小家庭的成員,就要有超脫出身教派的視野,也可以去了解一下繪派。”
宮理感覺這溫柔的話語是安排,不容得她拒絕。
宮理也沒想拒絕,她確實想更了解公聖會。
其他的“孩子們”紛紛起身,朝瑪姆行禮,準備走出小教堂。
瑪姆將臉轉向希利爾:“留下吧,孩子,我再與你說說話。”
……
宮理站在繪派教堂螺旋樓梯的下方,這裏已經是繪派教堂的深處了。
她鼻尖幾乎是立刻就嗅道了濃重的血腥味。
“這裏是?”
“這裏是繪派苦修士與聖徒們的祈禱室。”引她前來的教士手持燈燭說道:“請小心腳下。”
宮理穿過向下的石頭甬道,進入到了地麵布滿溝渠的廳堂中,但這裏實在是太昏暗,溝渠似乎構成了某種法陣或者特殊的符號。她嗅到的強烈的濃重血腥味就來自這些溝槽,燈光看不清楚,宮理半彎下腰低下頭去看,忽然腦子一驚。
那黑的油亮的層層疊疊的,果然就是鮮血。
人類的鮮血多年來凝固再次的結果。
她看到小房間的地麵上有許多凹陷,這凹陷在溝渠線條的交匯處,卻不是雕刻出來的,而像是無數年來摩擦出來的自然地凹陷。
看起來是……兩個膝蓋的形狀。
確實也是如此,布滿血溝的地下廳堂很大,還有蒸騰而起的濕冷薄霧,宮理看不清房間的邊界,似乎是圓形的,牆麵上有一些僅能由一人通過的幽深小門。
廳堂內也有些修女教士提著燈,悄無聲息的走過,是不是從小門中走出,在薄霧中消失。宮理也在這滿地是血的房間中漫步著,很快她就看到了某些凹陷處,確實跪著人。
有男有女,他們年紀看起來最大的也就在十四歲左右,身上隻披了一件單薄的白袍,或者是赤著上身。他們跪在那裏,頭低垂著,雙手在麵前交握著祈禱。
但他們麵色蒼白,雙眼蒙著白布,呼吸非常輕,像是跪在那裏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動了,如同陷入了某種超脫的集體冥想中。而他們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數道傷口,細小的血流從他們皮膚上流淌而過,在膝蓋下的凹陷裏化作一小片血液的池塘,然後再流入溝渠之中。
而且,孩子們大多數似乎也有自我痊愈的能力,繪派的修女就像是割樹膠的工人一樣,走過一圈,給或滿身傷疤,或痊愈的渾身無暇的孩子身上,割下兩三道足以流血的傷痕,又念了一句禱告。
引導宮理的教士,對其中一位修女輕聲道:“為何人這樣少?”
修女搖頭道:“主這段時間時不時會停筆,血便用的很少。”
繪派的意思,難道是他們的救世主會以血作畫嗎?
這些溝渠是有終點的,在地下廳堂的正中央,有一個類似漏鬥的血池,匯聚在那裏的血液散發著淡淡的綠色熒光,然後從血池中央的洞往更下方漏去。
宮理餘光撇到了高大的身影。
林恩跪在廳堂中的一個凹陷的位置,薄霧遮蔽了一些他的身體,他可能是赤|裸的,也可能不是,但鮮血流淌過他後背與腰臀。他腿上別了一個類似於拘束帶的東西,但實際束帶內側卻似乎鑲嵌著刀片,狠狠切割著他的血肉,皮開肉綻,鮮血如注。
但他傷口痊愈的很快,林恩跪在那裏時不時會調整那條拘束帶,似乎讓其中的刀片擰一個方向,再次劃爛他的血管。
而宮理聽到身後出來腳步聲,以及金屬碰撞的聲音,她轉過頭去,就看到一位赤著腳穿麻衣的行刑者,他手中拿了一根連著數個刀片或者是尖刺的鞭子,朝林恩走去。
行刑者站在了林恩身後,也沒有跟他打招呼,隻是手掰了他脖子一下,要他跪穩了,而後就抬起了手。
宮理曾經聽說有些苦修士會用鐵荊棘抽打自己,眼前的則比那更血腥數倍。
一鞭子下去,幾乎是剮掉了林恩後背上許多皮肉,鮮血瞬間從他後背湧下去,淌入地麵上的溝渠中,那半凝固的血溝重新潤澤與流動。
他一直垂著頭,兩手交握著在祈禱。
宮理真想知道是對誰祈禱,那主是不是個變態。
行刑人抖動那條讓人皮開肉綻的刀片鐵鞭,在此朝林恩後背抽打過去。
林恩大概是最無趣的受刑人,他或許也是知道痛的,但跪在原地絲毫未動,隻是鼻尖貼在用力交握的雙手上。
行刑人似乎跟他也是老熟人了,說是行刑,更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獻血。
行刑者對林恩是完全不指望了,但他可能想要從西澤那裏得到點樂趣,他想看到西澤露出惡心、震驚或者是心痛的表情,動作比以前更凶猛,甚至抬起鐵鞭的時候還甩了個鞭花。
但行刑者隻聽到了一聲火柴摩擦的聲音。
宮理找到地下廳堂邊緣石柱上,某個為數不多的幹淨點的地方坐下,雙腿交疊,從白色法袍口袋裏拿出煙盒,點亮火柴。
她低頭看著煙被點亮,無視一道血被刀片勾起來甩在石頂上。
宮理的象牙義手拈著煙,漫不經心道:“稍微注意點,別弄我衣服上了。”
林恩本來毫無反應,他似乎聽到了西澤的聲音,身子一僵,有些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膝蓋,低垂的頭睜開眼,從被血濕透而一縷縷垂下的頭發中,看向身邊。
西澤坐的離他很遠,壓根就沒有在看他,隻是叼著煙望向廳堂的頂部,似乎在發呆。
林恩像是有種條件反射,見到他嘴裏就會泛起甜味。
還有他說的那些話。
“細致的快樂。”
宮理並沒注意到林恩,她在發呆。
瑪姆讓他來看什麽呢,是單純昭示教會對林恩的控製力,還是某種對她的威脅?
簡直就像是某種滿足特殊口味的男妓表演。
而林恩突然悶哼一聲,她轉過臉去,看向林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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