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第 2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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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oom送她來這裏,  仿佛是也溫柔地提醒她,別忘了讓身邊的人安心。
    算得上全知全能,卻仍然很溫柔——宮理覺得自己不應該太早的對神嗤之以鼻。
    宮理想要去摸一下平樹的頭發,  但又覺得不太合適,  最終隻是笑起來:“啊,對——我聽了。你唱北國語的時候,  挺好聽的。”
    平樹卻沒忍住,  他伸出手臂猛地抱住了她。
    波波嚇得倒吸一口冷氣,看著平樹去擁抱一個奇奇怪怪的男人,  簡直是看到自己家財萬貫的爸爸在學校門口賣紅薯一樣的不可置信。
    宮理沒忍住笑出來,  用力拍了他後背兩下:“完了,波波已經把你劃成了同性戀了——”
    平樹臉在她肩膀上蹭了一下,才偏過頭去,緩緩鬆開了手:“你少胡說八道。宮理、宮理……”
    宮理:“嗯?”
    平樹隻是想叫她名字,但宮理一副等他說事的表情,平樹隻好想了半天才擠出來“事情”,  道:“你是不是忘了讓我幫你找房子的事了。還有你的房車,我上個月也送去做保養了。還有你的好多昂貴的衣服都已經塞在箱子裏壓皺了,  我就想辦法——”
    他忽然覺得自己說的這些事,  在她呼風喚雨成為宗教頭目,打入公聖會內部的事情裏,  顯得多麽微不足道。
    憑恕也似乎在他身體裏嗤笑幾聲。
    宮理卻聽得還挺認真,拍了額頭一下:“我都忘了,哎呀好麻煩呀這些事,  車怎麽還要保養啊……啊對,  咱們那個刮雨器還凍壞了……”
    宮理卻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麽會在這兒跟波波在一起。今天對蛻皮計劃來說很重要,  我聽說你在收容部擔任了職務,  按理來說你應該在指揮組內啊——”
    平樹說不出口。
    甘燈也問他,如果波波對於保障宮理安全的最後一道防線至關重要,那他願不願意讓波波加入行動呢。
    平樹最後的答案是:……願意。
    也就是這件事,把他也卷進來了。他如果此刻跟宮理說實話,宮理絕對不會允許波波參與蛻皮計劃,哪怕是遠遠作為後備力量也不行。
    平樹內心也掙紮起來:到底應該對她永遠和盤托出,還是說……
    平樹低頭,半晌道:“很久沒見波波了,我是來跟兒童協會這邊的人聊一聊的。晚一點我就要回去處理工作了,蛻皮計劃組的幹員基本都已經集結了。”
    宮理道:“正好。你也帶去消息,希利爾將深淵下層幾乎所有的‘救世主’都帶走了,他絕對是要在城中某處釋放這些‘救世主’,將它們的麵目公之於眾,然後再以能製止這一切的更高神的麵目登場。”
    平樹一愣:“那些救世主,根據你之前的情報,全都是他們找到的強大的收容物!同時,在城市中釋放這麽多收容物……他想要城市陪葬嗎?”
    宮理搖頭:“他很強大,甚至可以一瞬間弄死這些收容物。但他一定會向所有人展示方體的無力,展示這些收容物的強大之後,才會施展自己的力量。你懂吧,城內絕對會有騷動。”
    平樹神色嚴肅起來:“我知道了。你也要小心,瑪姆似乎也有動作——”
    宮理卻似乎並不把重點放在瑪姆身上,她又道:“我也已經找到了修道院通往方體的出入口,所以我才能在這裏的。”她聳肩笑起來:“誰敢信,創造這個入口的是一隻會畫畫的大象啊。”
    平樹愣住,他似乎腦子裏搜索起來:“從你說過公聖會抓收容物來包裝成救世主的套路之後,我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在搜尋眾多知名但後來莫名消失的收容物。在六七十年前,就曾經說某個動物園的大象有了類人的智慧……”
    “它能夠模仿大師的畫作,也能夠創作。它癡迷繪畫,隻做這相關的事情,因為它當時是世界上最後幾頭大型哺乳動物,又如此聰穎,引來很多人關注。但它也開始頻繁自殺,甚至會自己製作絞繩與毒藥——再之後,它就從公眾眼裏消失了。”
    也就是說,這隻大象既是有特殊能力的收容物,也像是人類的靈魂被囚禁在了動物之軀中。
    它能創作藝術,就也一定能思索存在的意義。
    它被公聖會囚禁的這六七十年來不停繪畫的生活,就是折磨到極致的地獄,甚至它可能已經被折磨到不敢死了。
    宮理垂下眼睛。
    與此同時,在談話間的牆壁上,突然出現了一扇白色的門,與剛剛雪原上的門一模一樣,像是room在提醒她離開。
    平樹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宮理,其實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找到了那個出入口。”
    宮理卻搖搖頭:“但還要毀掉它。而且我還有點別的想做的事,等我離開深淵後,我還會跟小組聯絡,別擔心。”
    宮理想到自己最近似乎說了很多句“別擔心”,而在她剛來到這裏,在她被扔進垃圾堆裏時候,從來沒人會“擔心”她。
    曾幾何時,她身邊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啊。
    宮理走向那扇突兀出現在牆壁上的白色門扉,她回頭對平樹揮舞了一下手指:“啊對,我想吃北國菜了,要不回頭讓憑恕下個廚?我買菜。”
    平樹以為憑恕肯定不願意,卻沒想到他已經占了控製權,似乎很煩一樣抱臂道:“就知道指揮我是吧,別用現在這張討人厭的臉跟我說話——換回你以前那張臉的話,我考慮一下。”
    宮理對他故意曖昧的笑起來,仿佛在提醒之前洗手間內的窘事。
    憑恕朝她比了個中指:“笑什麽啊!都說了你現在這張臉很討厭啊——”
    宮理打開了雪白門扉,門內似乎是一家酒店的清潔間,小小的清潔間內開著門,能通往外頭的酒店走廊。
    這個場景看起來明顯是畫中的世界。
    宮理收起笑容,她跨過門去,合上了那道雪白門扉,幾乎在門關上的瞬間,那扇門從原地消失,隻有周圍的椅子與壁櫃震了震。
    波波咬著手指甲,連忙指著那扇門消失的方向。
    平樹摸摸她的腦袋:“別害怕。”
    ……
    宮理看著眼前酒店的走廊,穩步朝外走去,聯絡器的雜音消失了,光腦的定位功能又再次失效。
    她回到了深淵下層,回到了那幅畫中。
    宮理覺得那幾位教士還有任務在身,應該不會還守在繪畫大象的房間,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去,毀掉那張畫。
    宮理伸手進法袍的貼身口袋,正準備將tec準備的那些零件裝在自己的右手義體中,卻忽然感覺口袋內有什麽冰涼的東西。
    她伸手拿出來。
    一個雪球躺在她掌心,正在融化。
    什麽時候放在她口袋裏的?
    宮理手一滑,那本來就鬆鬆軟軟沒捏緊的雪球從她指尖滑落,跌落在地麵上,碎成一片雪沫。
    與此同時,酒店二樓走廊上無數扇門打開,那些門內不是有床鋪沙發的酒店房間,而是厚度頂到天花板的雪層,隨著門打開,雪層崩塌傾瀉,雪擠滿了整條回廊。
    頭頂的空調出口,也緩緩落著雪花,所有箭頭相關的元素都跟著變形,變成了六邊形的雪花形狀——
    是room借由她口袋中的雪球,反向入侵這個畫中世界!
    眼見著雪淹沒了她的腳麵,即將吞沒整條回廊,宮理快步往酒店外走去。大廳天花板似乎都在燈光下飄飄洋洋灑落雪花,這裏就像是在雪球中一樣,堆滿二樓的雪有種靜默中排山倒海的壓迫力,從樓梯上滑落下來。
    宮理走向酒店大門,在她手觸碰到大門把手的一瞬間,整個人上半身撲出了畫麵,眼前的是已經停筆的大象,與它渾濁夾雜血絲的眼睛。
    那三四個教士已經不在這裏,遠處能看到有一扇漂浮的窗戶開著,他們應該在別的囚籠中。
    宮理爬出了畫框,回頭看去。
    她看清畫麵內的酒店,但酒店卻不是富麗堂皇的金紅色,而是落滿了積雪,燈已經熄滅,雪似乎還在畫中飄舞著。
    隨著畫麵的變化,肉眼可見積雪越來越厚,直到畫麵中除了深深淺淺的白色幾乎已經沒有其他的色彩……緊接著,積雪從畫框邊緣溢出,一團團雪跌落在地麵上。
    雪……從畫中世界,來到了現實世界?!
    畫麵上已經見不到酒店,隻有無數雪往外湧出來。
    還有幾片雪花從頭頂飄落,宮理仰頭看去,囚籠上方那閃耀著月光的夜晚棕櫚樹林風景的窗戶中,正洋洋灑灑飄落著雪花。
    room……甚至入侵了整個深淵下層。
    頭頂窗口處雪花緩緩飄落,畫框中積雪不斷湧出,很快,在大象麵前出現了尖尖的雪堆,薄薄的積雪也落在了灑滿月光的囚籠中,落在粘稠的血液表麵。
    那隻大象可能已經看不見了,但它能感受到與之前不同的冰冷碎片落在它粗糙的皮膚上。它鼻子恍惚中動了動,那支禿了毛的油畫筆落在了地麵上。
    宮理看著那支筆片刻,伸手在落著雪花的地麵上撿起了那支筆。她走到了蒼老大象的麵前,看著它潰爛的永遠不可能行走的半個身軀,握緊了那支油畫筆,忽然蓄力將筆尖朝大象前胸正中間刺去!
    大象龐大的身軀猛地震動了一下,但並沒有哀叫。
    宮理不確定大象的心髒在什麽地方,她抽出那支筆,手指按在它蒼老的皮膚上,再一次刺進去。
    大象低頭看她,但似乎眼裏隻有不可置信的歡欣,筆刺出的兩個血洞湧出黑紅色的血來,它抬起鼻子,喚了一聲,朝後緩緩倒在了地麵上。
    宮理看著它,鬆手扔掉筆。
    她一邊裝著自己義手中的微型粒子炮,一邊在等它死去。
    確認它不會再遭受任何折磨。
    當宮理義手零件安裝好,房間內的落雪比之前密集,地麵上已經有薄薄的積雪,就像是白色的絨毯般蓋住了一動不動的大象。
    而房間周圍的所有繪畫的空間,幾乎都已經被room入侵,變為了一片雪白。
    像是從未落筆過。
    宮理仰頭看著窗戶,果然進入與離開囚籠的方式,都是仰頭凝視著窗戶。
    窗戶在她視野中緩緩合攏,而房間中的一切——連同大象的屍體與雪白的油畫,也都在她身邊消失。
    她離開了那間囚籠,在無數窗戶下繼續行走著,她還要找到獻天使。
    宮理能看到有些窗戶正在打開著,證明那其中有人。
    宮理避開著已經打開的窗戶,連續進入了六七間房間。有的房間是空著的,不知道是本來就沒有收容物,還是說讓那幾個教士帶走了。有的房間則像是上層收容間一樣,擺放著個別宮理不明所以的物件或生物。
    直到宮理走到一扇灰色哥特風格的窗戶下,窗戶邊沿上雕刻著吹著號角的小石像鬼,鑲嵌碎片玻璃的窗扇後,似乎是晴空萬裏白雲如堆,一片聖潔景象。
    她仰頭看了片刻,在窗戶緩緩打開縫隙的同時,也有金色的聖潔柔光從窗戶那頭落在宮理身上,耳邊似乎傳來孩童們合唱的聖歌。
    她在柔光中看到透明房間中,浮現一團團雲霧,以及掩蓋在雲朵後的翅膀與頭顱。
    主說過,服侍祂身邊的天使,有六隻翅膀,一對遮眼,一對遮手,一對遮蓋著自己的雙腳,身體內部長滿了眼睛。
    宮理看到幾乎是頂到房間天花板的六隻翅膀,還有它漂浮的巨大身軀。
    隻是沒有人說過,那翅膀是有無數人類、動物的手與腳像是羽毛一樣密密排列著組成,她甚至能看清幾隻手上的戒指與紋身,就像是羽毛上的斑點。各種膚色的皮膚拚湊成的肉翼緩緩舒展。
    沒有人說過那眼睛大大小小,來自於藍鯨來自於蜂鳥,來自於人類,在它翅膀之下,成千上萬的眼睛轉動,凝視著。
    而這些眼睛與翅膀,則生長在一團巨大的粘連在整個房間的粉紅色軟肉之上,就像是人體腹腔剖出來的某種血栓或肉瘤,無限膨脹生長後塞滿了整個房間。
    但它卻隻仰著翅膀,轉動著千萬隻眼睛,看著那扇仿佛通往天堂的窗戶,在聖歌中傳來漢語、拉丁語與希伯來語的呼喊,齊聲讚頌聲:
    聖哉!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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