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第 349 章 格羅尼雅城中,無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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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信仰著自我之外的力量這點有錯;還是說自己的信仰完全仰賴於和自己同類的其他人來解釋——這件事有錯?
林恩也並不明白, 隻是他感覺自己看著宮理越是向其他人講述著主的嚴苛與人的罪孽,周圍的人越是哭泣懊悔與祈禱著,他越是覺得陌生。
宮理擁抱著一位渾身潰爛的女性beta, 輕聲道:“你我都應該知道, 主一向是嚴苛, 若那道門屬於大眾,這個世界就不會如此殘酷。但我認為,主若嚴苛,便必然有自己的陰影與柔軟, 他衣擺的陰影下, 應該能容忍我們這些愛祂的凡人……”
人們看著宮理的手握著女性beta的手腕,安撫著她的手背,也忍不住濕了眼眶:
“是呀,我們不是聖人, 但我們也有每天都在祈禱,為什麽就不能愛著我們, 或者也給我們一點生存之地。”
“我就知道,我們不可能入天堂……我們現在這樣醜陋得等死, 誰知道靈魂要到什麽地方去!主怎麽能這樣對我們——”
宮理環視四周:“你們所在的孤舟, 並不是主自身建造的;你們吃的糧食,並不是主授意的;此刻你們的所作所為沒有一件事是主為你決定的。遭遇痛苦, 便不相信主了嗎?我卻認為, 主或許是有仁慈之心的, 他眼皮半闔著,在視線外的地方,許我們生存之地。但靠近主的路,實在是艱辛, 本應該就不該由凡人來走,而是由更純粹的聖人踏過那些痛苦。隻是,聖人與凡人同舟,由聖人掌舵,凡人便做不了主……”
人群中有個信徒忽然開口道:“是聖母罷!那道白光就是主的大門打開,主以嚴苛的責罰來檢閱祂的子民,姐妹會的聖母與神使們要是想接近主,就用自己的腳去靠近,為什麽要拉著我們!我們過不了那道門的!主,我自知懦弱,請您放我在這個舊世界愛您!”
大家也都紛紛反應過來。
主對於靠近“新世界的門”的人很嚴苛,嚴苛到如果不夠強大與誠心,就會渾身潰爛而死。但主也是仁慈的,祂隻對靠近這道門的信徒這樣,不可能讓全世界都赴死,那他們就可以自知軟弱而離開主的視線,來獲得主沉默的心軟,而不用跟著發誓要侍奉主終生的神職人員們一起赴死!
難道姐妹會就為了自己能夠接近主,就拉著整個格羅尼雅的人都去死嗎?!
麵對死亡與痛苦,絕大多數人更寧願承認自己的不虔誠與軟弱。再說相比於仇視主帶來的“背叛”與“不正當性”,仇視主的某些信徒——特別是她們還是社會特權階級的話——顯然在信仰上更安全,目標更準確,心裏也更解氣。
主是不可反抗的,但她們不是!
主一定是仁慈的,她們肯定是欺騙主!
宮理看起來像是為主正名,傳播著主的仁慈,其實也是在撕裂格羅尼雅的社會。
而姐妹會如果一直神隱下去,這個憤怒會隨著越來越多人的死亡而醞釀;但如果聖母或神使露麵,如果她們毫發無損,就會讓民眾更憤怒:果然你就沒事,卻拉著我們一起送死!
假設,聖母或神使中也有人受輻射病的影響,或者說有不少神使死亡的話,則會造成更大的信仰危機,這些人甚至可能會懷疑主的嚴苛過了頭,或者是虔誠地侍奉主也是無意義的。
總之,姐妹會總是會陷入被動之中。
而宮理還要更激進的辦法。
周圍都是因為病痛與瀕死在教堂中“靜養”的人,當絕望能找到一個出口,現場也漸漸混亂起來,甚至有人已經撐著身子叫嚷起來。
林恩看著宮理輕而易舉就以“仁慈”煽動起現場的絕大多數人。而上次,她在扮演西澤的時候,也用“苛刻”煽動起了更多的信徒向她看齊。
到底為什麽?
哪個答案是對的?還是說根本就沒有答案,被兩個麵孔的她煽動的人,都隻是在某個環境下選擇了自己想聽的話?
宮理伸出了手,撫過了懷中beta的手臂,周圍的人驚叫出聲:“陛下!”
在宮理白皙的手指撫過去時,她手臂上的潰爛竟然痊愈,連折磨著骨頭與內髒的痛楚似乎都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仿佛是她在施展神跡,抵禦了主的鞭刑,將那個beta從死亡中拽了回來。甚至beta臉上都浮現出一些些紅暈。
周圍的人震驚的看著宮理,倒吸一口冷氣。
宮理卻表情顯得更悲慟不忍,手背蹭了蹭麵頰上的淚:“不,我微弱的力量,要如何與主相對,我隻是從別的地方,借來一些主的仁慈。或許能緩解,或許也隻是痊愈了你的皮膚而已,你或許還是會走向死亡,但我隻是希望你能走的……舒適一些……”
她低垂的麵容上流淌的淚痕與溫柔的手指,震懾著周圍人的心,甚至他們朝著宮理的方向,伸出手跪拜下來:“……陛下!陛下請您也幫幫我,讓我不要這麽痛吧!”
“陛下,我臉上的膿腫,求您,我不想嚇到我的孩子——”
教堂院落上方,是方形的天空與深深的天井,因教堂上方的天井不允許修建窗戶,所以仰頭隻能看到金屬的牆壁,就像教堂真的坐落在井底。而方井四壁上是無數信徒們懸掛的鏡子與玻璃,讓光線交錯反射,落在教堂的小廣場上。
俯視下去,便是白裙的宮理坐在正中,無數民眾就像是耶羅尼米斯繪出的人間樂園中的人類百相,或驚懼或驚喜或惶恐或歡喜地朝她伸出了手。
宮理伸出手去,一個個握住那無數朝她伸出的手,似乎也像是被抽走了許多力量一樣,越來越抬不起手來,直到她握住一個男人的手指,卻無法消掉他手背上的潰爛……
她哽咽地輕聲道:“抱歉,我……”
所有人都理解,她的力量是有限的。
也有人問道:“陛下,你似乎完全不受影響,是您挨過了主的責罰嗎?是您頂住了主的嚴苛嗎?”
宮理麵露迷茫:“我不知道,或許是。但我並不打算靠近新世界的門,我的生活就在這裏,我的子民都還在這裏。相比於天堂有什麽,我更想看著眼下的世界——”
也就是說陛下明明有靠近主的能力,卻選擇了靠近凡人啊!
宮理話音未落,忽然在廣場靠外的街道上,陣陣炫目的白光亮起,感覺到腳下的震動與遠方的尖叫聲。
這些人已經對白光心生恐懼,在白光消失後,驚叫著逃離光芒閃耀的方向——
“教堂!聖盧柏安大教堂突然亮起來了光!難道是主的意思!”
有些人群想擠過去看,也有些人紛紛用袍子包裹起皮膚和身體,想要盡快遠離,宮理在混亂中與侍女一同走出教堂,甚至有很多病痛的人們想要保護她:“陛下,您先走,您先躲躲,肯定是主的憤怒降落在了格羅尼雅!”
她放下白色的頭巾遮住麵容,一邊安撫著他們,一邊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怎麽回事兒?怎麽有煙從上層冒出來了?這是起火了嗎?”
“啊,那個方向是不是……是不是豪宅區啊……是出了什麽事,怎麽沒人去撲火?”
“我聽說好幾家做運輸與灰燼加工的貴族家裏,都被人闖進去砍殺了,真的假的啊——”
顯然城市中同時發生的混亂不止一處。
宮理往外走的時候,剛剛人群中主動喊話,引著大家責備姐妹會的那位信徒,突然伸出手攔在了她麵前,宮理看向他巧克力色的肌膚與藍色的雙眼,輕聲道:“紮哈爾,看你已經收到了我給你送的東西。”
紮哈爾雙臂顫抖,咽下了口水,在混亂中壓低聲音道:“是……那些藥片。我吃下了。果然,頭疼與惡心都消失了……你是從哪裏得到的?”
宮理歎口氣:“你都不願意叫我一聲陛下了。”
她狀似幽怨地歎氣,紮哈爾明明知道是假的,卻忍不住低聲道:“……我的陛下,您是要救我嗎?您能救那些人嗎?”
宮理微笑:“那要取決於你到底有多信任我了。”
……
宮理讓侍女幫忙搜羅衣服的時候,其實是希望能找到有治愈能力的服裝。但很不幸,隻找到了一件桃紅色蓬蓬袖上衣,治愈力也很微弱,恐怕連小原治愈力的二十分之一都沒有。
但她找到了一件特殊效果為“完美遮瑕”的草綠色闊腿褲,能夠讓接觸到的皮膚變得看起來“完美無瑕”,甚至氣色紅潤,不論是痘痕傷疤潰爛都能在視覺上遮蓋,隻會在那些皮膚接觸到水的時候溶解掉。
宮理之所以裹得這麽嚴實,就是因為白色長跑下,她穿著那件桃紅色蓬蓬袖上衣和草綠色褲子……
她其實並不能夠治愈這些可憐人,隻是能遮蓋住那些可怖的疤痕,那件桃紅色上衣帶來的治愈效果在持續暴露在輻射中的他們來說,也隻是杯水車薪罷了。
但宮理相信,很快就要結束了。
畢竟其他的隊友已經開始了同步的行動。
到處發表演講安撫民眾的大主教也有不少,三省身會摘掉頭套,戴著遮住麵目的風巾,在人群中偷偷改變這些大主教的想法,讓他的言辭變得和宮理的說法越來越像。
之前給宮理展示過光亮的幹員【迪球】,她的能力是能夠手搓各種顏色的燈球光源,離開她很遠的距離下還能被她控製,想要消失也可以隨時消失。宮理立刻申請她製作許多的白色“□□”,特意放到某些因為不肯接受民眾靜養而已經遭到詬病的教堂中。
這些在城市中突然閃耀的白光,讓所有人幾乎都回想起了那天照亮天空的恐怖白光。
再加上後來也找不到光源與痕跡,隻有教會中的一些主教和神職人員被閃瞎了雙眼,更多人認為這是主的責罰,主的仁慈!
而另一邊,老萍故意把最近的一些混亂情況,透露給了野心勃勃的omega反抗組織領袖依雷特,甚至給他提供了一點物資和情報。
依雷特立刻意識到,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而且如果格羅尼雅變成地獄,最慘的肯定還是他們這些下層區的omega,不如就趁著現在,讓上層也變成一片火海!
宮理就在這無比混亂的城市中,連續幾天去了幾座教堂,幾乎每次都是民眾夾道相迎,朝她伸出手想要被她觸碰,甚至有的直接就在街道上向她祈禱,高呼她才是“主的子民”。
宮理身上本來有些關於主的傳言,更是愈演愈烈。而隨著這些不安與騷動,姐妹會出動教廷騎士抓捕到處放火作亂的omega反抗組織,和大量下層區民眾直接產生衝突,甚至在混戰中,有大量下層礦工與男妓被打死打傷,他們也刺死了兩三個騎士,把鎧甲頭盔扔在民眾打水的廣場上。
大量教堂成為了泄憤的對象,甚至有些民眾會衝進去推倒燭台,搶奪灰燼,以至於因為漫天飛舞的灰燼與燭火,造成了爆炸事故。
姐妹會的應對並不多,本來大量護衛兵死在了沙漠中,就已經是蒙受了損失,神使之中竟然還有不少人因為接觸輻射而病死……
而宮理在某天準備從教堂離開,與民眾揮手告別的時候,忽然發現格羅尼雅再次停了下來,然後日光角度轉移,地麵微微震顫,是格羅尼雅改變了方向。
宮理早晨用光腦接收了方體發來的衛星數據,查看過格羅尼雅行進方向,和此刻的時間、日照方向與轉向角度結合起來,她立刻意識到,格羅尼雅不但沒有遠離原爆點,現在竟然要往原爆點的方向駛去了!
但周圍人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們最近早就對格羅尼雅的頻繁調轉方向習以為常,還是圍著宮理走出教堂,不斷低聲祈禱著。
而教堂外的街道一片寂靜,宮理隻看到七八位坐在浮空無人機上身著黑色頭巾與衣裙的神使,以及身後幾十位拿著騎槍的教廷騎士。
為首的那位開口道:“王,聖殿在呼喚您。”
宮理心裏小小的鬆了口氣:總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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