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被命運所束縛的悲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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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曠的房間孤寂而單調。
    把玩著棋子的迪蘭達爾抬頭看著棋盤對麵的空位,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那裏緩緩浮現。
    那個常陪他下棋的好友有一頭微卷的金發,總是隔著棋盤露出諷刺的笑容。
    ——萬物有生就有死,世界不過就是這麽一回事……
    朋友常掛在嘴邊的這兩句話,聽來虛無得令人心痛,至今仍回蕩在迪蘭達爾的耳際。
    他憎恨著這世界的一切——甚至包括他自己,但他卻比任何人都渴望延續生命。
    像是在反抗什麽,又像是在奢求自己不可能得到的。
    他是一個及其矛盾的結合體。
    但他就好像被命運所束縛著一樣。
    在命運的洪流中掙紮著,咆哮著,被名為命運的鎖鏈墜入深淵。
    人有難以逃脫的命運。
    這個名為命運的東西,在他呱呱落地之前便束縛了他。
    也在迪蘭達爾與愛人相識的那一刻起,擄獲了他們。
    “你和我一樣都是被命運所束縛的悲慘者——”
    恍惚間,一個聲音出現在了腦海中,朋友臉上的譏諷笑容自眼前浮現。
    “命運所束縛的悲慘者麽——”
    喃喃間,迪蘭達爾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想起了曾經的夢想——
    【你覺得怎樣的世界叫做幸福?】
    【怎樣的世界……就是跟自己心愛的人,跟家人和朋友聚在一起,平平淡淡的過日子,那不就是幸福的嗎?】
    那是個極其平凡而渺小的願望。
    在那時,他倆的世界又小又單純。
    看著窗外的星空,迪蘭達爾腦海中不自覺的回憶起了曾經的美好。
    也回憶起了曾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
    【人與人之間不應有差別待遇。】
    【人類遲早會從這種不幸中解脫的,偏見、歧視、嫉妒、憎恨——總有一天,人類會超越這些愚蠢又衝動的情緒,得到真正的自由,活在完全幸福的世界裏。】
    【我們得到了超越自然人的力量,就應該承擔起更多的責任,貢獻自己的力量,為人類開創更美好的未來。】
    曾經的夢想或許有些童稚,少了一分真實,但卻足夠燦爛。
    在那時,她和他都住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裏,雖然隻有他們兩人,但他卻覺得無比的滿足幸福,因為他獲得了整個世界。
    但是在那一天,他的世界消失了。
    根據殖民地製定的婚姻條例。
    那刻在兩人細胞內的小小螺紋,決定了他們的命運,麵對年年降低的出生率,殖民地全麵實施了婚姻製度。
    而數據顯示迪蘭達爾和塔莉亞基因不合,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有子嗣的。
    所以——塔莉亞離開了他。
    “如果命運讓我走上了這條路,那我就來改變這一切……將一切全部改變。”
    迪蘭達爾將棋子放下棋盤,自言自語間像是在回答故友的幻影。
    往日的他從不抱任何希望,卻頑強地抗拒命運,直到最後一刻。
    命運是無法改寫的,這是故友用生命詮釋給自己的答案。
    那麽——
    “讓它從頭開始就沿著正確的道路前進……”
    迪蘭達爾的眼中閃動著陰沉的光,直視著棋盤上——即將由他親手開拓的這片未來。
    “嗬嗬,我期待著你口中的那一天到來——”
    故友的身影和他的譏諷笑容一同消失在了空曠的房間裏。
    “期待麽,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友人——”
    迪蘭達爾喃喃間看著桌上滿是棋子的棋盤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期待是他最討厭的詞匯。
    或者說是他從那天過後最討厭的詞匯。
    他從那天過後對任何事物,對這個世界都不在抱有期待。
    “人類是願意服從命運,還是願意掙紮著反抗命運——”
    ————
    “什麽?要我們載著那女孩直接過去?”
    阿瑟又在那兒大驚小怪。
    塔莉亞對剛剛接獲的命令也頗感困惑,語調微微嚴厲道:“對,同時也要把那間研究所的資料一起帶過去。”
    密涅瓦號總算修理完畢了,司令部那邊也下達了一道指示。
    要他們照原計劃前往直布羅陀基地。
    目的地雖然未變,卻多了個麻煩的附加條件:他們得把那名強化人少女和資料一起送過去。
    這究竟是總部的決定,還是那個老狐狸的算計?
    阿瑟也覺得不妥,惴惴不安地提出反對意見:“可是,我聽醫官說,那女孩的狀況不太好……”
    “這一點我也報告過了,結果上頭說‘這樣更該你們送,因為你們的設備好’。”
    塔莉亞回得咬牙切齒。
    一時又想起迪蘭達爾那張端正的臉孔。
    她真想拜托那個家夥不要把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一下當英雄、一下又當快遞,密涅瓦號又不是超人,不是什麽事情都能幹的。
    然而命令是絕對的,她又氣也沒地方可以發泄。
    隻能盡快安排戰艦啟航。
    畢竟那個名叫史黛拉少女的情況並不樂觀。
    ————
    微風吹過深夜的海麵,倒映的星空閃爍唯美。
    “睡不著麽?”
    芙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基拉回頭看向了在星空下的少女,微風吹拂帶起的發絲劃過她的側臉,白皙的長裙微微漂浮,在星空下搖曳生輝。
    人都是會變的——
    這一點在芙蕾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曾經那個偏執,偏激,傲慢,自大的大小姐徹底成為了過去。
    “怎麽了?”
    麵對基拉的凝視,芙蕾上前柔聲詢問道。
    “沒什麽,你早點兒休息吧,明天還要去和尤納他們開作戰會議呢。”
    基拉聞言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麽。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本來已經決定的內心出現了動搖。
    最近發生的一切,讓他的內心開始動搖。
    自己所守護的真的是正義麽,這樣下去真的能有和平麽,未來又是如何——
    他開始不知道自己所作所為的意義是什麽,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
    通往和平的道路是艱難的,這一點他很清楚。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感覺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或許並不是通往和平的真正道路。
    他好像失去了讓自己繼續堅持戰鬥的理由。
    看著基拉離去的背影。
    芙蕾眼神閃爍不定。
    幾次張口但又被她自己否定。
    她不敢說出自己心裏想要說的話。
    她害怕說了以後就會永遠的失去他。
    假的永遠是假的,無論你如何粉飾它,假物永遠也無法承載真物。
    她曾想過將假的變成真的,也嚐試過,努力過。
    但可悲的是,人類是有極限的。
    至少她不足以讓‘假物’變成真物,甚至連承載真物的力量也不具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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