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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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愚公告別之後。
嵐風他們來到了宮中,穿梭在各個宮門之間,突然遇到一個行色匆匆的人,此人正是他們老熟人太醫裴晏,然後四人簡單的攀談了一句,隨後,嵐風他們就去麵聖了。
片刻之後,金鑾殿上。
嵐風他們來到了朱元璋和朱允炆的麵前,一同來的還有‘潁國公’傅友德和他兒子傅讓;傅讓是朱元璋的親軍,所以可以佩刀入殿。
眾人行過禮後,朱元璋不怒自威的向嵐風責問道“嵐風,朕命你日落之前前來稟報,然而你卻此時才來朝見,膽敢公然藐視天威,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啊!”
“微臣不敢。”嵐風跪地拜道“微臣是在追查一個關鍵的線索,所以才耽擱至此,絕不是藐視天威,請皇上明察!”
“如此說來,你已經把觀星樓倒塌案查清楚了?”朱元璋的臉色稍稍平和了一些,抬手示意嵐風起身。
“是的,皇上。”嵐風起身抬頭看著朱元璋說道“微臣已將觀星樓倒塌的來龍去脈查得清清楚楚了。”
朱元璋指著傅友德父子問道“你特意要求讓潁國公父子一同前來,他們跟此案有何幹係?”
嵐風答道“此案的主謀之一霽揚,跟傅讓傅將軍有些淵源,所以微臣請他們二人前來從旁指證。”
“你已知曉主謀是誰,那犯人何在?”朱元璋沒有看到嵐風押著主犯霽揚前來,所以詢問道。
嵐風不慌不忙的答道“回皇上,主謀霽揚在幾個時辰之前,被我們追得無路可逃,自爆身亡了。”
傅讓的臉上一絲悲傷一閃而過,但轉瞬又恢複了平淡的神色。
“哼!”朱允炆狠狠道“害死上百條無辜的性命,就這麽輕易的死了,簡直是太便宜他了。”
朱元璋沒有理會朱允炆的抱怨,繼續追問道“嵐風,你剛才說霽揚是此案的主謀之一,那就是還有其他從犯尚未落網?”
“是的,皇上。”嵐風講述道“主謀霽揚還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幫凶,黑衣人在逃,不過微臣已用弩箭將他打成重傷了,相信在今夜之前就能把他捉拿歸案。”
“很好!”朱元璋捋了捋胡須,道“那你將觀星樓倒塌案的來龍去脈講述一遍,朕也好審查一下你說的究竟是否屬實。”
“是皇上,此案還得從十年前說起。”嵐風頓了頓道“十年前,觀星樓還未開始建造,那時主謀霽揚還是一名設計建築的工匠,他有一個女兒霽馨在開小酒館,還有一個徒弟叫詹毅春,而後來建成的觀星樓就是他們師徒二人聯手設計的。”
嵐風介紹完人物背景之後,開始正式進入此案的主要故事了“有一天上午,正在逃亡的魔教餘孽陶也子,路過霽揚的女兒霽馨開的小酒館時,突然餓暈在地,霽揚的女兒霽馨以為暈倒之人是普通的乞丐,就好心扶他進店休息,然後又給了一些吃的讓他充饑;蘇醒過來的陶也子吃完東西之後,就立即離開了,想必他也知道自己是朝廷重犯,深怕連累對自己有一飯之恩的霽馨。”
嵐風看了一眼傅讓,傅讓依舊是平淡的神色,於是繼續說道“但這一幕被霽揚的徒弟詹毅春看到了,詹毅春此人一直覺得自己懷才不遇,還覺得自己的才華不斷的被師父霽揚壓榨,因此他對霽揚懷恨在心,而且他在城牆上看過陶也子的追捕告示,想起霽馨救的陶也子是朝廷重犯,於是詹毅春就向錦衣衛告發了此事;接手此事之人正是在觀星樓倒塌中,不幸喪生的馬元伯馬千戶,他當時還是錦衣衛的總旗。馬元伯為了升官發財,二話不說,就把霽揚父女抓到了鎮撫司的地牢裏,用上百種刑具嚴刑拷打了霽揚父女,還對霽馨各種侮辱;然而霽馨隻是好心給路過的乞丐一口吃的而已,不巧的是這個乞丐是一個朝廷重犯,而霽馨對這個朝廷重犯的行蹤一無所知,隻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善舉,她就被馬元伯折磨得隻剩最後一口氣。”
這些是嵐風根據當年的卷宗,還有自己的推斷總結出來的;嵐風又看了一眼傅讓,看到傅讓臉上的神色有些動容,不過聽到這些是個有良心的人都會動容。
嵐風繼續講述道“霽馨還有一個情郎是位高權重的將門之後;這時,她的情郎也得知了此事,那情郎頓時心急如焚,立即托人查清了此事的前因後果,然後利用自己的權勢救出了他的情人霽馨,但霽馨出來不到半天就去世了。馬元伯之所以放過了奄奄一息的霽馨,是因為他知道霽馨活不過當日;馬元伯放過了女兒,卻沒有放過她的父親,是因為馬元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過失,然後他又把霽揚的舌頭給割了,以免他亂說,還把霽揚發配到觀星樓的伐木場去伐木。馬元伯為了保住自己來之不易的地位,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那位將門之後得知霽揚被發配的情況之後,深怕自己情人的父親也遭不測,於是拒絕隨軍北伐的命令,然後主動請纓要求去監督和押送建造觀星樓的木材,實則是為了去保護霽揚,以免他遭遇不測。”嵐風突然轉向傅讓問道“傅將軍你說是吧!”
傅讓先是一怔,然後淡淡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主動請纓去監督和押送建造觀星樓的木材之事,傅將軍前幾日還親自說過,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嵐風目不轉睛的看向傅讓問道。
“我是去過伐木場監督和押送建造觀星樓的木材,但不代表我就是你所說的,去保護什麽霽揚。”傅讓再次矢口否認。
一旁的‘潁國公’傅友德默不作聲,隻是眼神流露出些許怒氣。
“那日你在霽馨齋給霽揚送銀子,是想讓他盡快離開京城吧!但他大仇未報,沒有理會你,而是繼續留在京城尋找仇人。”這些其實是嵐風根據所查到的線索,還有那日銅牙的手語翻譯,推斷出來的。然後又故意說道“你還真以為我們看不懂手語嗎?”
“胡說八道,那日我隻是去給他結的工錢而已。”傅讓橫眉怒目的質問道“嵐百戶,你為何要誣蔑我!我有得罪你嗎?”
嵐風淡淡道“你沒有得罪我,隻是你隱瞞了與霽揚的關係,而霽揚又是此案的主謀,所以不得不讓人懷疑。”
朱元璋向嵐風說道“此事與傅讓有何幹係?他們隻不過是兩個相熟的人罷了。”朱元璋還是挺相信‘潁國公’傅友德的,所以明顯有偏袒傅讓。
嵐風上前躬身拜道“皇上,此案還有諸多疑點,且聽微臣細細道來。”
“嗯。”朱元璋抬手示意道“你繼續吧!”
嵐風繼續講述道“霽揚從伐木場回來之後,想去找他的徒弟詹毅春討個公道,但自知理虧的詹毅春,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而另一個仇人馬元伯是位高權重的錦衣衛,霽揚一個普通百姓怎麽對付得了錦衣衛呢?所以他也隱姓埋名,潛藏在京城裏等待著時機。這一等就等了十年,霽揚終於等到殺馬元伯的機會了,他得知馬元伯中秋節那天會要邀一名歌妓去觀星樓賞月,然而觀星樓又是他親手設計的,所以他知道該怎麽弄塌觀星樓,讓馬元伯葬身於倒塌的廢墟之中。”
朱允炆忍不住問道“那霽揚是如何弄倒觀星樓的呢?”
這是在場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隻不過是朱允炆第一個問出來的而已。
“這個問題也一直困惑著微臣,不過霽揚在死之前的那一刻給了我們提示。”嵐風講述自己突然明白的經過。
朱允炆追問道“那他給你們提示了什麽?”
“火藥。”嵐風講述道“因為觀星樓柱礎的中央有一個圓孔,工部的徐主事說那是為了方便移動或者裝飾用的,直到霽揚與詹毅春一起被火藥炸死的那一刻,微臣終於想明白了,原來霽揚還擅長使用火藥,那些柱礎的圓孔也可以用來填裝火藥,隻要設計好布局,掐好時間,在中秋佳節煙花燃放的那一刻,同時引爆,用煙花的聲音掩蓋火藥爆炸的聲音,還有觀星樓倒塌引起的大火,把大部分石頭都燒黑了,所以霽揚用火藥炸倒觀星樓之事,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掩飾過去了;再加上那八個大字的誤導,才讓我們一直沒有察覺到此事。”
“原來如此!”朱允炆點了點頭道“為了向一人複仇,如此精心布局,還連累了上百個無辜性命,這一切的源頭竟是嫉妒和貪婪,還有知錯不改。”
是啊!這一切的源頭就是詹毅春的傲慢和嫉妒,還有馬元伯的貪圖權貴和知錯不改。
朱元璋沒有去感慨人心險惡,世事無常,而是直接問道“嵐風,那八個大字是何人所刻?你所說的那個黑衣人又是誰?”
“回皇上。”嵐風解釋道“那八個大字是用一柄叫‘熒玥刀’的兵器所刻,這把刀是十九年前就去世的元朝悍將王保保的佩刀。”
聽到元朝悍將王保保的名字,朱元璋有些詫異的說道“莫非又是北元餘孽在從中作梗。”
“皇上且聽微臣細細道來,此案不隻是表麵上那麽簡單。”
朱元璋點了點頭“好,你繼續。”
“是。”嵐風繼續說道“這把熒玥刀幾經流轉,在兩年前輪落到了北元丞相失烈門手中,而失烈門同年又向我們大明投降了,於是他將這把熒玥刀順勢送給了朝中的一位王公大臣,而他送的那位王公大臣就是我們身旁的潁國公。”
朱元璋銳利的眼神射向傅友德,冷冷的問道“潁國公,是這樣的嗎?”
傅友德攜傅讓一起跪下道“失烈門確實是送過老臣一把寶刀,但老臣從未使用過,也不知道就是此刀刻下的那些悖逆之言;老臣追隨皇上戎馬半生,一直對您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朱元璋氣勢洶洶的質問道“真的不是你?”
傅友德昂首挺胸、器宇軒昂的說道“皇上若是不信,取了這顆首級便是,老臣絕無怨言。”
嵐風在旁補充道“潁國公的確從來沒有用過熒玥刀,但傅讓傅將軍見這把刀夜間會發出熒光,甚是喜歡,於是就把這把刀當成自己的佩刀了。”
這些是在愚公收到的那隻飛鴿傳書上看到的,那封飛鴿傳書上寫著‘兩年前,熒玥刀為北元丞相失烈門所得,後轉贈當朝潁國公傅友德,傅友德不屑此刀,收而不用,其第三子傅讓見此刀夜間發光,甚喜,因此據為己有至今。’
朱元璋轉頭看向傅讓,傅讓立即叩頭拜道“皇上,這兩年熒玥刀確實是微臣所有,但此刀在半月之前就被人盜了,那些刻字真的不是微臣所為啊!”
“真的嗎?”嵐風質問道“霽揚為了尋找他的徒弟詹毅春,設下了此局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錦衣衛來找出詹毅春,所以才會不斷的命黑衣人出來殺害那些與觀星樓建造相關之人。然而我們的確不負霽揚的厚望,最終在昆虛寺找到了隱姓埋名的詹毅春;這時,霽揚又命黑衣人前來偷襲,不料卻中了我們的埋伏,被我用金剛琉璃箭射中了左肩,雖然他最終還是逃走了,但我們根據霽揚接觸過的人,還有接觸過熒玥刀的人,綜合來篩查,發現有一個人極其符合,而且恰巧他的左肩今日也受了箭傷。”
原來剛才嵐風他們在進宮時遇到行色匆匆的太醫裴晏,交談幾句才得知是傅讓的左肩被同僚用箭誤傷了,所以他才會如此行色匆匆的趕去醫治。
傅讓見嵐風的所有證據都指向自己,惱羞成怒的罵道“血口噴人,你為了在七日之內破案,不惜栽贓於我,你實在是太卑鄙無恥了!”
“真的是栽贓嗎?”嵐風列舉道“昔日你與霽馨是情侶,有複仇的動機;近來你又與霽揚有來往,就有了密謀的時間;再者能發出熒光的熒玥刀,為你所有,恰巧你的左肩又受了箭傷,難道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傅友德知道自己兒子的過往,但他相信兒子的為人,所以才一直沒有幹預,如今卻讓他大失所望。傅友德走過去拔出傅讓身上的佩刀,怒氣衝衝的說道“把上衣解開。”
傅讓辯解道“爹,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是有人陷害我!”
“我叫你把上衣解開、、、、、、。”傅友德咬牙切齒,氣得渾身發抖,而那柄刀卻一直沒有離開傅讓的脖子。
傅讓被逼無奈,一邊緩緩的解開上衣,一邊辯解道“爹,真的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
傅友德看到傅讓肩上的箭傷,眼睛一閉,心一橫,把親生兒子的頭顱給砍了下來,血淋淋的腦袋在金鑾殿上滾了好遠好遠。
這時,眾羽林軍蜂湧了上來,紛紛拔出佩刀,在龍椅旁護衛朱元璋和朱允炆的周全。
傅友德跪下請罪道“皇上,老臣教子無方,愧對天地,已無顏苟活,老臣先走一步了。”傅友德把刀往脖子上一抹,血濺五步,倒地身亡。
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不已,沒想到傅友德如此忠貞剛烈,二話不說就結果了自己和兒子。
嵐風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至少之前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和單青、管長繼在底下一動不動的站著,等待著朱元璋的指示。
朱元璋號令羽林軍退下,又令幾個太監把傅友德父子的屍身抬走,擦幹血跡,然後向嵐風問道“嵐風,傅讓真的是霽揚的幫凶嗎?”
嵐風頓了頓,答道“回皇上,這種種證據都指向傅讓,很難相信他跟此案沒有幹係。”
朱元璋沒有回應,而是陷入久久的沉默,這沉默讓所有人都有些發慌;過了一會兒,朱元璋終於開口了“你們射傷黑衣人之後怎麽樣了,你把此案的後續都講完吧!”
“是皇上。”嵐風又繼續說道“我們射傷黑衣人之後,就率領大隊人馬去乘勝追擊,隻留下一小隊人馬看守在昆虛寺找到的詹毅春。然而這時,霽揚早已偷偷潛藏在人群之中了,他用蒙汗藥迷倒了大部分的錦衣衛,然後趁機帶著被點了穴道的詹毅春逃走了;而我們在追擊黑衣人的過程中,突然覺得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當我們回過頭來時,霽揚已經逃遠了,不過根據地上的痕跡,我們還是找到了他們逃跑的方向,然後一路追蹤,追到了一個亂葬崗上,發現霽揚在此把詹毅春折磨得死去活來,還在詹毅春的身上綁了火藥,很明顯霽揚也知道自己已經逃不掉了,於是想跟詹毅春同歸於盡,而且還是死在自己女兒的墓前,對他來說算是一種不錯的解脫。霽揚在最後一刻說出了他謀劃此案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錦衣衛去追查詹毅春的下落,然後複仇,說完之後兩人就自爆身亡了。到此為止,此案的來龍去脈也就很清晰,然後我們就去驗證了一些線索,驗證過後就馬上進宮來複命了。”
嵐風將事情的經過簡略卻又不失麵麵俱到的講述了一遍,讓所有人一聽馬上就能了解其中的艱難險阻和驚心動魄。
朱元璋正色道“看來你們追查此案追查得很辛苦啊!”
嵐風、管長繼、單青齊聲道“臣等為皇上辦事,榮幸之至,何苦之有。”
“很好,果然是一群恪盡職守的得力幹將,朕甚感欣慰!”
“皇上謬讚了!此乃臣等應該做的。”嵐風、管長繼、單青齊聲道。
朱元璋點了點頭,看著剛才傅友德自刎的位置,沉吟了片刻,然後語重心長的說道“此案撲朔迷離,陰暗詭譎,歸根到底還是人心作祟,如今所有的主謀和幫凶都已經死了,觀星樓倒塌案就此結案吧!你們也都退下吧!”
嵐風、單青、管長繼一齊拜道“是,臣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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