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五,活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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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閻王是關鍵時刻露一手就能給廠裏增光添彩的技術能手,廠長說他是一百年才能出一個的超級人材,在廠裏很受領導器重,原本應該有很好的前程,但這一切被一次偶然的事故改變了。
    他女兒九歲那年,放學時在學校門口被一輛大奔撞倒了,開大奔的是有錢人,有錢人任性,無理搶道,他的女兒受了傷。
    活閻王!傅彪和宋軍都聽說過這個名字,是一個人的江湖綽號,江湖上號稱第一殺手。
    請外援?――宋軍沒有門路,他轉了轉眼珠,想起一個人,便去了醫院。
    活閻王本名霍彥旺,四十多歲,中等身材,長著趙本山同款的豬腰子臉,不愛說話,整天陰沉著臉;此人聰明絕頂,癡迷機械;作事認真專注,追求完美,愛吹薩克斯,沒事就找個空地兒吹,一曲接一曲,別人學樂器是演給別人聽,他學薩克斯是吹給自己聽,經常吹到很晚才回去睡覺,認識他的人都覺得他性格怪異,不好接近。
    江湖傳說他是七條人命的嫌疑人,嫌疑了幾十年,沒有證據,警察幹著急,法律沒辦法。
    唐英傑用暗語發出暗殺令,指定宋軍實施,宋軍領命,卻頗感為難。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想眼前的處境,黑熊,五虎,四大金剛,所有得力的打手都在醫院養傷,手下無人可用,無人可派,眼下情形,要想完成任務,隻有請外援。
    又過了幾個月,二審主審法官的車在高速公路上失控,法官受重傷,出院後喪失勞動能力,不到四十歲,病退。
    人們再一次懷疑到了活閻王,但警察這次沒找活閻王,不是不想找他,是沒有找他的理由。
    殺人就跟男人出軌一樣,有了第一次,就不會隻有這一次。
    活閻王成了一個傳說,一個複仇的傳奇。後來,江湖恩怨打了死結,誰也解不開了,隻要價錢合適,活閻王就是末日審判。
    活閻王有技術,他喜歡幹技術活兒,把一塊鐵疙瘩加工成零件他很有成就感,很享受加工的過程。他租房子,買機床,專門加工特需配件,別人不敢做的東西,市麵上找不到的東西,隻要價錢合適,什麽他都敢做,他是訂單生產,生意不多,收入不少,吃喝不愁。
    活閻仍然沉默寡言,深居簡出,閑了就找個空地兒吹薩克斯,調子悲傷,聞者淒然;活閻王樂此不疲,活像一條獨來獨往的草原狼。
    江湖上有很多關於活閻王的傳說。
    有一次活閻王去鋼材市場挑選材料,回家路上看到路邊很多人圍觀,他也湊過去看熱鬧,是一個婦女坐在路邊哭天抹淚。
    原來婦女在旁邊這家飯店打工半年多,老板扣她工錢,婦女討薪不成還被打了出來。
    活閻王聽清了原委氣不打一處來,他停好摩托,陰沉著臉一句話沒說,拉起婦女進了飯店。
    眾人立即把飯店圍了個水泄不通,等著看一場好戲,沒幾分鍾,婦女擦著眼淚,麵帶笑容出來了。活閻王快步走到摩托車前,騎上摩托走遠了。婦女還雙手合十嘴裏念叨著:活菩薩,活菩薩啊。
    有嘴欠的說:“錯了,他不是菩薩,他就是活閻王。”
    婦女不管別人說什麽,堅持念叨:“大慈大悲的活菩薩啊!”
    江湖上,無論多嚎橫的大哥,都得給活閻王三分麵子,活閻王是神一樣的存在,不怒不威,讓江湖大哥們心懷忌憚。至於小混混,亮出活閻王的名號能嚇得兩腿哆嗦,直溂溂尿兒。
    劉大哥立馬給活閻王打電話,電話一打就通,隻見劉大哥不斷地點頭:“嗯……哦……嗬嗬……是這樣,那好。”劉大哥放下電話。
    原來,事不湊巧,活閻王正在外地。
    活閻王的女兒今年剛參加完高考,考的不錯,超出預期。活閻王獎勵女兒雲南遊,女兒一定要拉上媽媽,媽媽說:“那就都去吧。”
    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去雲南旅遊去了,估計半個月之後回來。
    電話裏無法詳談,劉大哥跟活閻王約定回來再說。
    事情到此打住了,劉大哥請傅彪吃飯,推杯換盞中,劉大哥說:“就這麽點事兒,這不麽巧。”
    傅彪說:“老霍不在家,你幹著急也沒用。等他回來再說吧。”
    劉大哥說:“這事兒,我琢磨咱不能一條道兒跑到黑,活閻王不在家,有別的主兒考慮不?”
    傅彪想了想說:“就這麽點活兒,不管張三李四,誰能幹就是誰。”
    劉大哥說:“那你別急著走,吃完飯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見了麵你們自己談,這個人名氣不大,活兒不錯,最難得是人講究。”
    都是道兒上人,知道“講究”的含意。
    “講究”是指無論事兒成不成,無論什麽情況下,不會亂咬,不會供出雇主。神講神道兒,鬼講鬼道兒,殺手也有道兒,這是他們的職業規矩,立命之本。
    飯後,社會大哥開著一台白色陸虎在前領路,傅彪開著一台黑色陸虎在後緊跟,七拐八拐到了一家醫院。
    醫院規模不大,像是區級醫院,進了門,乘電梯到五樓,走過一段長長的走廊,進了一個病房。
    病房很大,隻有一張床,床頭擺滿各種電子設備。一個老頭躺在床上,一個中年男人趴在床邊打盹。
    劉大哥上前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中年男子從混沌中醒來,睡眼惺忪地打量著來人。
    剛睡醒的男人突然叫了一聲:“你──傅彪!”
    傅彪大叫一聲:“文誌強!”
    傅彪和文誌強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警方立即成立專案組,排查嫌疑人,活閻王是十幾個嫌疑人中的第三號,警察把活閻王傳喚到局子裏,審問,測謊,心理戰,警方用盡了手段,活閻王不卑不亢,毫無破綻;刷臉對比大奔主人別墅的監控截圖,電腦亮紅燈,相似度低於50,警察沒辦法,24小時之內放他回家了。
    其實活閻王已經沒家了,法院二審判決後沒幾天,他就辭掉工作,跟老婆離了婚,淨身出戶。
    活閻王在郊區農村租了一間倉房,唯一的財產是一輛破舊不堪,跑起來動力凶猛的錢江250摩托。
    女孩子破了相也等於沒了半條命,關於整形費用,賠償等事宜協商不成,起訴到法院。
    大奔的主人有錢有勢有人,活閻王是個普通工人,雙方實力不在一個量級上,法院依法判決賠償五千元。
    活閻王不服,上訴二審,二審維持一審原判,這是終審判決。
    活閻王還是不服,女兒的容顏決不止五千塊。開著大奔,如此沒有人性,這就是人渣,活閻王咽不下這口氣,起了殺心,清除人渣是給和諧社會打掃衛生,他要作誌願清潔工。
    一個月以後,那輛撞過他女兒的大奔在自家車庫發生爆炸,車主在車內被燒成一截黑炭。
    原本是一個小事故,並沒危及生命,但孩子嬌嫩的臉磕在馬路牙子上,破了相。
    活閻王原是飛機發動機廠的車工,聰明絕頂,心靈手巧,天生愛琢磨,癡迷機械的奇妙,自學修馬蹄表,修收音機,自己組裝收音機,無論什麽電器,一看就通,一拆就懂;在數字機床沒發明的時代,行星擺線齒輪是車工的珠穆郎瑪峰,眾人望而怯步,活閻王就能信手拈來;當年國人迷信進口,很多原裝進口汽車壞了找不到配件,活閻王用卡尺卡一卡,弄出來跟原裝的一樣好用;活閻王自製液化天然氣作動力的氣槍,威力不遜於製式軍用槍械。
    大奔爆炸案後一個月,一審主審法官死在情婦床上。那個長相酷似明星,戰戰兢兢,淚流滿麵的女人對警方說:“半夜做夢掉進了河裏,醒了覺得床單濕漉漉,腥豪豪的,用手一摸全是血,推他不醒,開燈一看,那兒插著一把刀。”女人比劃著前胸。
    活閻王又當之無愧成了嫌疑人,警察又把活閻王傳喚到局子裏,23個小時內,輪番轟炸,複習了一遍上次的過程,活閻王像一截榆木疙瘩,就是不開竅,24小時之內又放他回家了。
    劉大哥年齡看上去有四十多歲,一身唐裝,圓臉兒,平頭,腳上一雙北京老布鞋,右手腕纏著菩提手串,包漿瑩潤。隻看這身打扮,會讓覺得他是一個得道高僧,誰也想不到他是一個江湖上名聲赫赫的社會大哥。
    劉大哥笑嗬嗬地接待傅彪和宋軍,敬茶,敬煙,扯了一會兒閑淡,宋軍便說明來意。
    宋軍去求大象,大象想了一會兒,讓他去找傅彪。宋軍又去找傅彪,傅彪沉思了一會兒,評估風險後,答應陪他去找一個人,見了那個人宋軍自己跟他談。
    第二天宋軍便跟著傅彪去了遼陽,傅彪說介紹他去見劉大哥,有事隻管跟劉大哥說。
    劉大哥收起了笑容,漫不經心地對宋軍說:“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介紹你認識一位朋友,具體的事兒你們談。”
    劉大哥轉頭對傅彪說:“我也挺長時間沒見過活閻王了,看看這哥們兒忙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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