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六,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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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接話說:“我打的電話。”
王勝說:“唉!──你真能大驚小怪。”
王勝說:“你別叨叨了行不?你越叨叨我血壓越高。”
王勝不耐煩地白了老婆一眼說:“行了,行了,你別囉嗦了,我自己的身子,怎麽樣我自己知道。”
老婆咧嘴一笑,不再言語。
病房的門開了,辦公室主任風風火火地進來了,看見點滴的王勝躺在床上眼珠會轉,長出一口氣,把手掌按在胸口說:“哎呀!走急了,上不來氣兒。”
王勝老婆笑話他挺大個人竟說孩子話,有病還分時候?
史行長說:“臥什麽底,我就在隔壁,我的心也缺寫(血)了。”
辦公室主任說:“這可巧了,你倆這就叫同病相憐呢。老史,你是真缺寫(血),還是假缺寫(血)?┄┄我聽說你辭職了?為啥呀?”
史行長點點頭說:“辭了,報告交上去了,等待批複。這不是心缺寫(血)了嘛,還是先保命要緊。”
辦公室主任說:“心缺血就辭了?你缺血也不是一天倆天了。”
史行長向後捋了捋稀疏的頭發說:“唉!──當著明人不說瞎話,趕上過不去的坎兒了──因為一筆貸款,偉業集團的,踩雷了。”
王勝來了興趣,繼續追問:“咋回事?貸款咋的了?”
史行長見王勝有興趣,接著說:“咱們銀行的宗旨是錦上添花,決不雪中送炭,銀行也是企業,賠錢的買賣不幹。前段時間偉業集團資金鏈出了問題,他們在咱行有巨額貸款,我怕有閃失,就把他剛從別的行貸的一筆款子收了貸了。這事兒說起來確實有點不地道,但交易是交易,交易講利益,少扯別的,從利益上講我們沒錯。可是,偉業上邊有人呢,現在上邊有人出麵了,讓我把那筆款放回去。吃到肚子裏的肉讓我吐出來,我這人雖然好說話,但好孬還分得清,這不明擺著打我臉嗎,我不幹了行吧?”
史行長話是這麽說,因為打臉辭職,真實原因是有人掐著他的七寸,真要把那筆款子放回去,他就得身敗名裂;不放回去,就違背上級領導的意思,也沒好果子吃。他左右為難,前思後想,決定辭職,脫離紅塵,遠離事非。
王勝嗬嗬一笑說:“哦,就因為這個,你跑醫院躲事兒來了。”
辦公室主任說:“老史呀,知道你為什麽禿頂了嗎?那叫聰明絕頂。俗話說當官的不踩病人,你往病床上一躺,全都風停雨歇了。你呀,你真是老奸巨滑呀。”
辦公室主任的話讓王勝靈光一現,他忽地起身坐了起來,對老婆說:“去,告訴侄女,給我辦手續,我現在就住院。”
王勝的老婆有點愚鈍,沒理解王勝的意思,起身往外走著說:“看你這一驚一乍的,一會兒不住,一會兒住,整個一個精神病兒!”
王勝接著老婆的話說:“你算是說對了,我精神確實有點不正常,再逼老子,老子就發瘋給你們看。”
王勝這話把老婆說愣了,把屋裏的人全說笑了。
辦公室主任笑的最歡,他隻輕輕一點,王勝便幡然醒悟,可見是個聰明人,他平時的“憨”都是裝出來的。
史行長還要賣弄一番,湊近王勝說:“王局,當領導,會工作不算什麽,會生病才是高手。”
司機很懂事兒,領導們這樣聊天,他豎著耳朵不合適,便起身出了病房。
王勝代理局長因高血壓,冠心病住院的消息當天晚上就傳到了省廳。省廳領導淡淡的一笑,說:“病的真是時候,他不是請求派專家嗎?馬上派,多派,還要派幾個硬手。”
省廳領導這叫將計就計,你想躲到醫院享清淨,那好,就讓你享清淨,我派人取而代之,看你還有什麽咒念。
省公安廳專家組第三天就到了順安,帶隊組長警銜比王勝還高一級。
警察是準軍事部隊,講究下級服從上級,班長服從排長,排長服從連長┄┄以此類推。現在,等於專家組接管了整個案子。
王勝心裏很不舒服,但是有想法,沒辦法。其實他已經被架空,失去對案子的絕對控製權,事已至此,正好順水推舟,在醫院泡起了病假。
領導之所以為領導,那是因為比你聰明,比你世故,比你懂人心,甚至比你陰險,毒辣,所以,才能出類拔萃,優勝劣汰,最終成為人上人。
心肌缺血的王勝躺在病床上,有一種被拋棄的悲哀;他隔窗看著秋日高遠的天空,心裏百味雜陳┄┄心想:金鐸,你就聽天由命吧!我已經盡全力了。
辦公室主任嗬嗬一笑說:“你不知道,我知道。”
王勝說:“那不見鬼了。”
辦公室主任說:“你上火了?領導不滿意唄。”
辦公室主任點點頭,拉把椅子坐下,作了兩個深呼吸,把氣兒喘勻了。心想這事兒不能強攻,先來個戰略大迂回,再伺機而動。
辦公室主任問:“去省廳匯報的怎麽樣?”
王勝說:“還能怎麽樣,就那樣唄。”
辦公室主任:“領導滿意不?”
王勝說:“領導怎麽想的,我那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司機跟辦公室主任說:“主任,大夫讓王局住院,王局不住,我看這事兒強不得,主任,你看著辦吧。”
王勝納悶地問:“你,怎麽來了?”
王勝撲哧笑了,歎了口氣,正要細說,病房的門開了,工商銀行史行長滿臉堆笑地走進來,拿腔作勢地說:“咋的?我聽說王局也缺寫(血)了?”史行長愛開玩笑,跟誰都自來熟。
王勝跟史行長是熟人,便說:“大夫說缺寫(血)了。咦?──你的消息也忒快了,有臥底?”
王勝說:“中午吃的晚,現在還不餓,晚上再說吧。”
老婆問:“啥事兒上火了?”
老婆是百依百順的賢妻良母型,情知勸不了,便不再勸,推了推王勝的腿坐在了床邊,眼光落在滴壺上,看著藥液一滴一滴墜落下來。
眼瞧著東牆上的一抹陽光一點一點消失,時候不早了。老婆問:“晚上想吃點啥?”
王勝說:“沒啥事兒。”
老婆說:“沒啥事兒血壓高了,我還不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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