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氏此刻忽然顯得異常地冷靜，「小強，四丫是因為發燒嗎？她……燒了幾天？」
    「三……四天。」小強泣不成聲。
    司氏嚴肅地問「四丫她……是不是又把喝到嘴裏的藥都偷偷吐出來了？」
    小強遲疑了一下，道「沒有，她沒有喝藥。」
    「你真渾呀，四丫生病了為啥不逼著她喝藥，你灌也要把藥給她灌下去呀，你就是這樣照顧妹妹的？你當時是怎麽給我保證的？啊？」
    司氏瘋了一樣，巴掌劈頭蓋臉地落在小強身上。
    小強疼得悶哼出了聲，卻挺著身子不動也不躲，任由司氏拍打。
    三兒見哥哥挨打，上前抱住了司氏的胳膊，哭道「娘，你別打了，不是二哥不給四丫灌藥，是沒有藥給四丫喝，二哥跪著求奶給四丫請大夫，奶說四丫從小就不愛喝藥，請大夫來開了藥不吃也是白搭。」
    司氏停了手，「四丫的病就沒有給她治過？」
    三兒趕緊道「治過，給她治過，我奶拿了她的神器給四丫作了法，還燒了符紙灰給她喝了。」
    楊婆子站在籬笆那一麵插話道「我說了，我沒有孬待了四丫，三兒他們都看在眼裏的。」
    司氏看都沒看楊婆子一眼，無言地將頭埋在小強和三兒的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司氏抬起頭來，輕撫著兩個兒子道「都別傷心了，四丫是去享福去了，她以後再也不會生病了，再也不用喝藥了，再也不用……吃人間的苦了。」
    說這話時，司氏眼裏沒有淚水，聲音裏也沒有哭音，沉穩的語氣裏有著前所未有的虔誠。
    素雪站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生怕她會再出什麽狀況，「司嬸子，你還有這兩個兒子需要照顧呢，小娥也還等著你去看她呢。」
    司氏望向素雪，竟然挑了嘴角笑了笑，道「我知道，我不會不管我的孩子們的。」
    見司氏已經想開了，原本心虛的楊婆子又氣壯起來，「一個小丫頭子沒了就沒了吧，隻能說她跟我家沒緣，小強他爹有根有後的，也不少這一個閨女。」
    楊婆子說完又看了看司氏，見她的表情沒有任何波瀾，看樣子是真的不在乎四丫的病死了，便徹底放下心來，對素雪道「小姑娘，能見的都給你見到了，是不是該把那些吃食給我了？」
    素雪指著油紙笑道「好啊，這上麵的東西都是你的了，你過來拿吧。」
    「好嘞，我這就來。」
    楊婆子這輩子連點心都沒吃過幾次，早就嘴饞那幾樣花花綠綠的點心了，它們一看就是高檔貨，她今天可算能大飽口福了。
    在美食的誘惑下，楊婆子早就忘了其他，拿鑰匙開了籬笆門，幾乎是小跑著來到油布跟前。
    楊婆子蹲在點心前，滿心歡喜地伸出手去，不想卻被人撞倒在了地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司氏就騎到她身上，巴掌、拳頭雨點般打在她的頭上、臉上和身上。「孬婆娘，你要死了，敢打長輩？」楊婆子揮舞著胳膊奮起反抗，卻被司氏抓住了雙手，她年齡大了，手上沒有多少力氣，根本掙脫不開司氏，隻急得用腳胡踢亂踹。
    小強起先被司氏的舉動給嚇住了，後來看到楊婆子的膝蓋撞上了司氏的背，便撲上去壓住了楊婆子的兩條腿，小三見狀也學著哥哥的樣子給司氏幫忙。
    素雪嘴角噙上了笑，口中道「哎呀，小強，三兒，你娘也是你們的親人吧，你們怎麽隻幫著你奶呢，算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你們就別摻和了。」
    素雪說著上去拉起兩個小的交給小靜，然後去別住楊婆子的腿，俯身抓住她的胳膊，道「都別打了，有話好好說，司嬸子，你快起來，別壓傷了老人家。」
    小強和三兒被素雪拉開，心裏很氣憤，待要再撲過去，卻見素雪嘴上說著勸架的話，手下卻明顯在拉偏架，是向著司氏的，便任由小靜固定住他們的手臂，不再掙紮。
    有了素雪的幫忙，司氏打得很痛快，全身的力氣都用在雙手上，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
    楊婆子開始還在叫罵，後來被打得狠了，也沒力氣再罵了，隻顧得上哎呦哎呦地呼疼。
    「都住手，啥人咋跑到我家門口打架呢？」一個男人的聲音喝道。
    素雪忙回過頭去，見有一個老頭往這邊走過來，小強和三兒有些膽怯地叫了一聲，「爺——」
    這是楊老頭回來了。
    聽到楊老頭的聲音，司氏身子頓了一下，卻並沒有停手的意思。
    素雪怕她吃虧，忙放開了楊婆子，拉起司氏道「都別打了，楊奶奶快住手，有話好好說。」
    楊婆子剛才被打得頭昏腦脹的，根本沒有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見有人把司氏拽開了，便「嗷」的一聲翻身起來，揪住了司氏的頭發，舉手就打。
    素雪趕緊抓住她那隻要打人的手，勸架道「楊奶奶，別打了，把人打出毛病還得你掏錢醫呢。」
    楊婆子號叫道「我還給她掏錢醫？那幹脆打死她算了，打死了就不用醫了。」
    三個人手錯絞成了一團，楊老頭大步走到跟前，見是自家老婆子在打前兒媳，也不動手拉架，隻用站在旁邊吆喝「都別打了，司氏，你都不是我們楊家的人了，還來鬧騰個啥？」
    又喊楊婆子，「你鬆手吧，都是趕出門的人了，你還理她幹啥？」
    楊婆子被素雪和司氏鉗製著，揮出手打著人，心裏甘著急，見楊老頭不給她幫忙還說些不頂用的話，心裏的火「噌噌」地往上躥，大聲罵道「你沒長眼睛呀？沒見她在打我嗎，你不快來幫忙，還叨叨個屁呀。」
    楊老頭明明看見是楊婆子揪著司氏的頭發在打，還硬說是自己被司氏打了，這把他給搞糊塗了，不知道該不該上手。
    一直躲在窯洞裏的楊二媳婦，看到公爹回來了，忙跑出來要幫婆婆的忙。
    「你個不要臉的娼婦，還敢動手打我婆婆，看我不打死你。」
    楊二媳婦舉手就往司氏的臉上扇，司氏紮紮實實地挨了一巴掌。
    等楊二媳婦第二巴掌揮過來時，素雪拉了司氏一把幫她躲過了，可那巴掌卻朝著她的臉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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