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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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遊玉歲正躺在床上養病,墨色的長發散落在床單上,臉頰蒼白,嘴唇沒有絲毫血色,那眼尾的淚痣便是這張臉上的唯一豔色,如雪中紅梅,冷而豔。
現在他還不知道宣德殿發出了什麽旨意,他剛剛才支走寢宮中的小宮女小太監倒掉了那位崔太醫給他開的補藥,然後在福寶回來之前躺進了被窩裝睡,準備借此來蒙混過關。
然而從宣德殿回來的福寶公公在知道皇帝願意見太子後,哪裏管得了那麽多,直接叫醒了遊玉歲,告訴了遊玉歲這個消息。
“殿下,陛下說讓你病好之後去宣德殿見陛下。”福寶公公帶著幾分欣喜說道。
在他看來,太子自幼喪母,在皇帝身邊沒有說得上話的人,這些年太子與皇帝也越發疏遠,那幾個庶出的皇子倒是與皇帝關係親厚,讓人看了不得不著急啊,太子能多見一麵皇帝自然是好的。
遊玉歲痛苦地睜開眼睛,說實話,他一點都不想見到他的好父皇。
而且,讓一個生病的人去見他,這話也說得出口,不愧是他的父皇,一個刻薄寡恩心狠無情的標準帝王。
“孤,病重。”遊玉歲摸著心口艱難地說道。
“這……”福寶公公看著躺在床上的遊玉歲有些不忍心。
遊玉歲露出一個苦笑道“再說,父皇向來不喜我,如何願意在這個時候見到我。”
福寶一個沒忍住眼淚就從眼眶落了下來,太子命苦,不僅幼年喪母,更是生在了一個沒有感情的天家。
就在福寶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情緒,遊玉歲以為自己短時間可以不用去見自己的好父皇時,門外傳來了宮女太監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瞬間,福寶悲傷的情緒一收變得刻薄起來,他道“這些奴才真是越發地沒有規矩,昨日的事情怕是沒有長教訓,今日奴才要給他們立規矩,殿下你可別攔著。”
“隨意,孤不攔。”遊玉歲無所謂,反正他是不準備當一個寬容的太子殿下了。
隻見福寶公公陰沉著臉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然後開口嗬斥道“沒規矩的東西,不知道主子在裏麵休息嗎?竟然如此喧嘩!”
福寶的聲音又尖又利,宛如一把鋒利的刀在耳邊拉磨,嚇得外邊的宮女太監紛紛下跪求饒請罪,賭咒發誓自己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福寶聲音上揚,眼神如刀,“全部拉下去賞一頓板子。”
“公公饒命啊,公公饒命啊!我們也是因為聽到陛下將皇貴妃娘娘的掌管宮務的權力交給了賢妃娘娘,這才忍不住討論的。”一名小太監不斷磕頭為自己開脫。
福寶聞言也是一驚,但是他很快正了神色道“下去領罰吧,沒有下次了。”
“多謝公公,多謝公公。”
福寶也不去看他們,轉身便進門照顧太子。
然而福寶哪裏能想到剛剛病懨懨的太子如今已經精神百倍地坐在床上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殿,殿下?”福寶驚道。
剛才外麵小太監的話,遊玉歲已經聽到了,皇貴妃掌管六宮的權力居然被他的好父皇給了賢妃。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遊玉歲現在立刻馬上就想去看皇貴妃倒黴的樣子。
並且,以遊玉歲十幾世對皇貴妃的了解,他相信得到消息的皇貴妃立刻馬上就會裝作楚楚可憐的模樣去認錯。
所以,遊玉歲為了看皇貴妃的倒黴模樣自己讓自己爽,就算他現在病重,病得起不來,馬上就要病死,他也要去看皇貴妃倒黴的樣子,並且讓她更倒黴一點。
“孤想明白了。”隻見遊玉歲握住了福寶的手道。
“想,想明白了什麽?”福寶有些害怕地問道。
“孤與父皇血肉相連,父皇想要見孤,不必等孤病好,孤就算病得馬上要死,也要去見父皇。”遊玉歲極具深情地說道。
福寶有些恍惚,他覺得太子不必這樣,一切應該以太子身體為重。
“快去給孤準備太子朝服。”遊玉歲盯著福寶說道,“孤要鄭重地見父皇。”
無論是宮中的後妃還是他的兄弟,他們都極其恨遊玉歲穿太子朝服的模樣,現在遊玉歲就要穿太子朝服去他們麵前晃悠。
如果可以,遊玉歲恨不得天天穿太子朝服。
就這樣,福寶公公在太子的激烈要求下開始準備出行的東西。
當遊玉歲的長發被金鑲玉做成的發冠束起,那張明豔的臉徹底顯露出來,帶著幾分淩冽與張揚,身上以黑紅二色為主的太子朝服顯得他莊重貴氣,猶如出鞘的寶劍。
而福寶公公為遊玉歲整理好朝服之後,有些心酸地道“太子瘦了,衣服也不太合身了。”
說完,福寶公公便給遊玉歲披上了狐裘,又在他手裏塞上了一個暖爐。
確認遊玉歲不會被凍到後,福寶公公便將遊玉歲扶上了肩輿,這才往宣德殿所在之地走去。
遊玉歲坐在肩輿之上,春日的陽光撒在他的身上,風也還算溫和,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但是沒過多久他便垮起了一張臉。
“有點熱了。”遊玉歲看著手裏的暖爐,身上的披風輕聲呢喃道。
聲音很小,風一吹就散了,幾乎沒有人聽見他在說什麽。
下一刻,遊玉歲拉緊了狐裘抱緊了暖爐,他身體很弱受不得風。
走了一盞茶的時間,遊玉歲終於來到了宣德殿,下了肩輿後,遊玉歲便輕聲地咳著,看起來身體很不好的樣子。
在宮人通報之後,安海公公從宣德殿中快步走出來,當他看見形容消瘦的太子時心中不由一驚。
“太子殿下來了,請隨奴才進去吧。”安海公公姿態謙卑地說道。
遊玉歲看向了陪伴自己父皇很多年的太監大總管,這的確是個人精般的人物,要不然也不能在自己父皇手裏活這麽多年。
“多謝公公。”遊玉歲咳嗽了幾聲,然後有氣無力地說道。
走進宣德殿便可以聞到檀香在香爐中焚燒後的香味,而他的父皇則坐在書案後麵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帝王的容貌十分俊朗,長眉斜飛入鬢,目若寒星,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不怒自威,他可以是你想象中曆朝曆代任何一位英明的君主。
“見過父皇。”遊玉歲規規矩矩行禮。
隻見上麵的帝王掃了遊玉歲一眼,然後道“不是昨日才醒,怎麽今日便來見朕了。”
帝王隨口問了一句便低下頭處理政務,但是遊玉歲卻要認認真真回答。
“兒臣剛醒便聽聞父皇想見兒臣,兒臣與父皇血脈相連,實在不忍心讓父皇忍受思念親人的痛苦,所以兒臣就算爬也要爬來見父皇!”遊玉歲真情實感地說著,眼神裏的崇拜濡慕絲毫不作偽。
然而聽聞此言的遊奉雲的手不由一頓,幹淨整潔的奏折上多了一團墨跡,隨後遊奉雲深深地看向了自己沒有給過過多關注的嫡子,不知為何,他覺得遊玉歲的話讓他覺得黏糊到惡心。
這個時候,遊奉雲能夠充分體會到皇貴妃聽到宮人轉述太子的話是個什麽心情了。
什麽“愛我、憐我”,一錘子定死你是真心疼愛他的,然後借著這個變著法子的惡心你。
“太子病好後,倒是變了些許。”遊奉雲放下手中的毛筆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遊玉歲,目光如灼。
遊玉歲絲毫不懼,迎著遊奉雲的目光道“經曆過生死之後,總會看開一些。”
遊奉雲聞言輕笑一聲,然後道“我已聽聞東宮之事,你既有主意,那麽東宮屬官便由你自己決定吧。”
遊玉歲聞言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好父皇,居然有這種好事,你不要騙我!
然而就是有這種好事落在了遊玉歲的頭上,至於上麵放權的帝王是如何想的那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等遊奉雲又批了兩本奏折,抬頭時看見遊玉歲還站在宣德殿中忍不住用眼神問道,你怎麽還不走?
皇貴妃都沒有來,他怎麽能走呢?於是遊玉歲裝作看不懂眼神的樣子開始說遊奉雲這個爹對他真好,等兒臣病好後一定為父皇分憂。
當然他病會一直好不了,一直不能給遊奉雲分憂。
正當遊奉雲快要被遊玉歲煩得想讓遊玉歲直接滾的時候,皇貴妃終於帶著她親手做的點心來到了宣德殿。
作為帝王的遊奉雲敏銳地感覺到了遊玉歲身上閃過的一絲喜悅,然後放下手中的毛筆道“宣。”
很快,皇貴妃便帶著自己親手做的小糕點走了進來,頭上的金釵都比往日少了幾支,衣著打扮也將她襯得柔弱了起來。
她是來向皇帝認錯的,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遊玉歲也在這裏。
“太子殿下怎在這裏?”皇貴妃蘇和婉在看見遊玉歲的時候神色有些驚訝,難道她要當著太子的麵向帝王祈求寵愛?
隻見遊玉歲柔弱地說道“皇貴妃來得正好,孤聽聞皇貴妃已經不掌管宮務了。”
皇貴妃蘇和婉的臉色一僵,太子踩中了她的痛腳。
“所以,皇貴妃現在可以將孤母後的手稿遺物歸還給孤嗎?畢竟皇貴妃也用不上這些了。”遊玉歲可憐地看著皇貴妃,“再過幾日便是孤母後的祭日了。”
此時此刻,蘇和婉隻想把遊玉歲給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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