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李隆基,死早一點好(求全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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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蕙質蘭心,在下這點微末伎倆,瞞不了公主的耳目。”

    白貴回道。

    他寫的這首秦觀的詩,雖才華極好,可用在此時,難免有一點攀附權貴的意思。但……普通的狗腿子攀附權貴,和大詩人、大文豪攀附權貴,那不一樣,差得遠。

    所以與其故作不知,假裝清高,還不如世俗些好。

    “這是我道觀的出入令牌。”

    “就送給你了。”

    “你去長安科舉的時候,如果有時間,可來我道觀……,算了,你自行決定。”

    金仙公主猶豫了一會,喚來女官,遞給白貴一麵金仙觀的出入令牌,並說道。

    在李隆基、玉真公主、金仙公主三人尚且年幼的時候,武則天將他們的生母竇德妃殺害,拋屍荒野,又被幽禁深宮十數年,所以為了自保,玉真公主、金仙公主兩人都是自幼做了女冠,後來出宮之後,此時亦並未營建公主府邸,而是在勝業坊建了道觀。

    兩位公主的道觀,和她們的封號一樣,分別為玉真觀、金仙觀。

    甭看這令牌隻是出入的憑證,可有了這個,就勉強算是金仙公主的入幕之賓、親近之人。

    “貴前去長安,定會去金仙觀拜訪。”

    白貴反手將令牌收到了袖中,拱手道。

    從仙童,到了入幕之賓,正常的入幕之賓,金仙公主對他的待遇變了一個樣。

    情有可原之事!

    他現在隨手寫的詩,已經證明自己才學,前去參加進士科,不說十拿九穩,但總算是少年英傑。而且一次沒中選亦是正常,多考幾次才中進士科的人,大有人在。

    這樣的人,不前去籠絡,才是咄咄怪事。

    ……

    白貴作陪金仙公主,用了齋飯。

    到南郊踏青遊玩的金仙公主一行人這才重新返回到了長安。

    長安距離少陵塬也就幾裏路的距離。

    遊仙觀一年之中,接納的王孫貴胄亦有數十次。隻不過白貴並未像對待金仙公主這般刻意交好他們,而是做些尋常道觀小道士該做的事情,不曾脫穎而出。

    結交權貴,並不在乎數量,而是在乎質量。

    李隆基對他這兩個妹妹的感情自然不用多數,比對待他親兒子還親。

    有著十幾年感情。

    畢竟共患難的妹妹。

    而且相比較其他城府極深的權貴,金仙公主年輕貌美,明顯好打交道許多。

    隔了幾日。

    白貴向遊仙觀的觀主陳法師請辭。

    他隻是寄居在遊仙觀的道人,未曾受籙,稱呼一聲白居士也行。

    隻算是信奉道家的人。

    “你前去長安考進士科,武科,文武雙科,我是沒怎麽見識過的,不過你能有此誌氣,非常人也。”

    “這是前些日子觀內收的一些香火錢,我給你備好了,你自取吧。”

    陳法師見到白貴對他長長一揖,微微頷首,捋著長須輕笑道。

    遊仙觀是宗聖觀下觀之一,錢財不缺。

    而白貴前程似錦,他對寄居在觀內的白貴亦是素來有好感,臨別贈些程儀,算是雅趣。

    白貴道謝一聲,收下了程儀。

    不多,十數貫。

    挺沉的。

    唐時金銀隻是貴重品,不是通用貨幣。

    他將這十數貫錢纏在腰上,沉沉的一大堆,幸好他練過武,不然這些錢拿著都不好走路。

    盤纏,就是因為古時古人走遠途的時候,將錢纏在腰上,故此得名。

    又深深一揖作別。

    白貴走出遊仙觀,到了觀前的牌坊處,長吉已經幫他將馬兒牽到了拴馬樁上。

    “美和,一路保重。”

    藍袍道士打了個稽首,說道。

    “保重!”

    白貴翻身上馬,就騎在了馬兒身上,這馬是一匹棕色馬匹,算不上什麽好馬,比他在燕京時從白府獲得的那匹白馬不能相比,但亦算是中等馬。

    此馬是突厥馬,下邽白氏特意為他買的馬兒,供他習文練武。

    少傾。

    白馬就一路駛向了長安城。

    “昭昭有唐,天俾萬國。”——賀知章。

    見到了此時的長安城,才知道什麽是古代的盛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一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模樣,盡管有寒衣的貧民,但精神麵貌完全不是遜清時能比的。而此刻的大唐,剛剛經曆過神龍正變、唐隆正變,已經有些傾垂之勢……

    遠不如開元、天寶年間的盛世大唐!

    “太宗和高宗年間留下的家底厚啊。”

    白貴感慨一聲,下馬牽著韁繩朝著勝業坊走去。

    他作為土生土長的長安人,對勝業坊有著印象,周瑩所在的吳府實則就是在勝業坊舊址上興建而起的宅邸,現在雖然和清末長安迥異,但長安的基本布局早在宇文愷營建大興城時定下了基調,此後千年未變。

    “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

    “白樂天這首詩……”

    “等等,我現在是白樂天的叔祖,吟自己後輩的詩詞貌似不太禮貌。”

    他搖了搖頭,走到西市。

    要了一張胡餅,和一碗灑著胡麻的麵條湯。

    胡餅是剛出爐的,形似鍋盔,烙得金黃,上麵灑著白芝麻,香氣撲鼻。

    吃完後,酣暢淋漓。

    付錢,離開。

    不時白貴就牽馬走到了勝業坊,金仙觀。

    金仙觀在一眾宅邸中,還是比較好認的,道觀畢竟和普通的宅邸在形製上有一些差別,而且金仙觀和玉真觀毗鄰在一起,一眼就能望到。

    他給門子交了金仙觀通行令牌和名刺。

    名刺即名帖。

    “是白道長啊,請進,請進。”

    門子很客氣的將白貴引到了金仙觀的迎客廳。

    不出白貴所料。

    他即使有了這通行令牌,想要見到金仙公主一麵,還是有些難度的。

    隻能暗道他早有經驗,吃飽才來。

    等了大概一個多時辰。

    這才有觀中的女道趕來,讓他整飭姿容,前去麵見金仙公主。

    金仙觀內婢女亦做女冠打扮。

    隨女道打扮的婢女一同入了後院,穿過層層月門,走到一處院落,見到了正在弈棋的一對男女。

    女的是金仙公主,和往昔打扮差不多。

    而男的則身著明黃蟒袍,頭戴進德冠,二十來許的年齡,英姿勃勃,模樣俊美。

    白貴見其長相和金仙公主有幾分相似,兩人神色親和,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判斷,這個年輕皇子應該就是唐明皇李隆基了,現在的大唐太子。

    “可惜……”

    “死晚了。”

    他心中暗道。

    如果李隆基死早一些,應該算是很完美的皇帝,文治武功都有足可稱道的地方。

    兩人默默下棋,白貴佇立一旁,隻觀棋,不說話。

    論弈棋的功底,他明顯看得出來,李隆基一直在讓著他的幺妹。唐明皇的文學修養還是很高的,弈棋這種基本功,不在話下。

    “這是我前些日子遇到的小道士。”

    “很有才華。”

    “放言說……,說是今科同時參加進士科和武科。”

    金仙公主認輸後,頓了一下,想到了什麽,朱唇輕啟介紹道。

    “哦?”

    “同時參加進士科和武科?”

    李隆基不禁下棋的右手一僵,白玉棋子夾在食指中指之間。

    他抬頭望向白貴,隻見這道人豐神俊逸,雖不為仙人模樣,但腹有詩書氣自華,常人不可與其比擬,心中頓時生出幾分好奇之色來。

    說實話,文武雙全的人,從古至今都不少,古時之人,出將入相隻是等閑之事。但自從有了進士科和武科之後,想要同時參加兩科的人,還是異常罕見,能成功的人,更是絕無僅有。

    要是白貴能通過進士科、武科,那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哪怕僅能通過進士科,那亦是大唐儲相之一。

    “孤想起來了,你那日去南郊踏青祈福回來之後,得到了一副詩詞,後給政事堂的鍾相及幾位宰相看了,說是讓他們幾個溫卷……”

    “那首詩孤還記得。”

    “看來八妹是心思凡塵了。”

    李隆基搖了搖頭,笑道。

    他作為金仙公主的親兄長,對此時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的婚事還是比較上心的,但這兩個妹子都是自幼修道,都不肯嫁人,讓他和他爹操碎了心。

    “兄長說的是哪裏話,我是看他真的有才學,所以才引薦給你的……”

    “你不聽算了,反正他亦是會去參加進士科,到時候吏部關試之後,自會給他授予官職。”

    金仙公主不滿道。

    李隆基見狀歎了口氣,轉而又看向白貴。“前些日子父皇巡遊周至,夜宿行宮,夢見霞光漫天,祥雲繚繞,認為這是我大唐的吉兆,所以打算鑄造一鍾,掛在崇仁坊的景龍觀。”

    “聞你善書法,又有考進士科的底氣,想必辭賦詩詞是不差的,景龍觀是道觀,你入道許久……,現在此鍾尚缺一副刻於鍾身的銘文……”

    “還請閣下為此鍾一書,若可行,孤當奏請父皇賞賜於你。”

    他緩緩說道。

    “景雲鍾?”

    白貴聞言,稍稍訝然。

    後世春晚鍾聲就是來自於景雲二年所鑄成的景雲鍾響,景雲鍾上刻的銘文是唐睿宗李旦親自書寫。他在省城師範學堂的時候,前去文廟碑林臨摹的時候,曾臨摹過李旦的手書。

    不過顯然,李旦的手書是以他當皇帝的口吻所寫,比如這一句,“朕翹首八素,締想九玄。”

    明顯不可能讓他照抄。

    另外李旦所書寫的內容,並不怎麽出色。即使李隆基忽略一些文風,但顯然他寫,決計是難入唐明皇之眼的,唐明皇的文學水平在皇帝中是一流頂尖。

    他沉吟一會,走到弈棋的桌前,已經有人備好了紙筆。

    寫在景雲鍾上的銘文,最適合的就是醮詞,醮詞很多人不清楚,但提起給嘉靖皇帝寫的青詞就明白許多。青詞,亦做青詞,後成為醮詞和齋詞的總稱,是道士用來上奏天庭或征召神將的一種符籙,因寫在青藤紙上而得名。

    青詞實際上就是道家齋醮儀式中獻給天神的奏告文書,是祭祀詞文。不同齋醮儀式中使用的青詞不同。

    不過唐代的青詞還拘泥在道教齋醮儀式之中,到了宋明時候,青詞大放光芒。

    白貴在後世看過不少道藏,他過目不忘,一些道家的青詞早就慣熟。

    於是,準備提筆就寫。

    但等寫時,頓了一下,想到這既然是唐睿宗李旦親筆書寫,難道……諾大的盛唐,就沒有幾個有文化的人會寫醮詞嗎?

    這不可能!

    不提一首孤篇壓盛唐的張若虛,這時的唐時宰相,哪個是易於之輩,辭賦一流。

    哪裏輪得到他來寫這青詞。

    不過,僅僅思考了一會,白貴就想到了一首合適的青詞。

    秦觀的《登第後青詞》。

    他稍改一二,就寫道

    “竊以,天運至神,固不期於報效;群生多故,實有賴於祈禳。……伏念,臣生而固陋,長更屯秦……私門安燕,無疾病之潛生;官運亨通,絕謗傷之橫至。臣無任。”

    等寫完後,他又寫了一首著名的青詞,“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願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要是此刻是明清時候的科舉,他斷不可能這般激進。

    但誰讓這是大唐,揚名立萬後,你才能“通榜”,進士榜上才能有你姓名。

    借題發揮,亦不算超出多少。

    至於說自己為臣,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又不是真的草民,他是有門第的士人,稱呼自己的為臣雖稍顯僭越,但很顯然,大家不會在這方麵多計較。

    同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自稱為臣,反倒更容易博得好感。畢竟大家都認可了才華,出仕真的不難。

    “寫的好,這兩首青詞寫的都不錯,一長一短。”

    “隻不過是為景雲鍾寫銘文,這未免有些不合適,還是讓父皇親自來寫為好。”

    “你很不錯!”

    李隆基嘖嘖驚歎。

    有才華的人,大唐不缺,但像白貴這般聰慧的人,又是如此年齡的人,真的不多。而白貴的聰慧,又不像是王勃那樣,恣意昂揚,讓人大皺眉頭。

    恰到好處,有少年的英氣,又有不屬於少年的沉穩、機敏心性。

    “太子殿下,不知在下這兩首青詞,能否請天官溫卷。”

    (天官,,周禮記載,廷分設六官,以天官塚宰居首,總禦百官。唐武後光宅元年改吏部為天官,到了唐中宗神龍元年改回,但唐時一般稱呼吏部尚書為天官。)

    白貴微微躬身,胸有成竹道。

    眼前的人,可是李隆基,李隆基連李白都忍了,可見這是一個大度的皇帝。而且現在李隆基正在和太平公主爭權奪勢,不可能放過他這個“賢士”,比天寶年間更加求賢若渴。

    唐時科舉可不像明清有糊名製等一係列禁止作弊的方法,想取得進士科,除了自己有一定的實力外,科場外的助力亦是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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