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 1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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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泊微微挑眉,"常兄可是太緊張了"
“對對對,是我……是學生太緊張了,容學生緩緩。”常子威連忙道。
“常兄不必太過緊張。”秋意泊微笑道∶“陛下寬宥慈和,英明神武,乃是舉世難得的聖明之主,東域不見陛下,萬古如長夜,各位大人亦是肱骨,實在不必太過懼怕。”
秋意泊本來還想再誇兩句,但想想好歹自家也是世家,誇太多了丟分子,硬是給忍住了。
滿朝文武連帶澤帝都不動聲色的看向了秋瀾和————秋相公,你家的這個侄子,他好會誇人啊!
澤帝這輩子可能從秋家人嘴裏聽見的好話加起來都沒有今天多。
常子威額間已經滲出了冷汗,卻聽秋意泊接著道∶“要不這樣吧,我背上半篇,常兄背下半篇,叫常兄好好想一想,如何”
王閣老擺了擺手"那便這麽辦吧。"
王閣老眼中帶著些許欣賞之情,其實當常子威無法接住秋意泊的話開始,孰是孰非就已經清晰明了了,隻不過他還想叫秋意泊再背上一遍,看看這到底是誰的態作——雖說秋相公不像是這般漏題的人,可這一篇策論老辣之極,實在難以想象是一個還未而立的青年所作。
秋意泊背了兩行,然後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一般,轉而又開始背了起來,用詞之上偶爾會與卷宗有些出入,意思卻都是一樣的,其中還蹦出了幾句卷宗中沒有的內容,王閣老打斷道∶“秋意泊,你所背誦與策論上所書有所出入。"
秋意泊有些靦腆地道∶“學生策論乃是臨場所作,確實是有些地方記不太清楚了,比不得常郎數年苦心打磨。”
“哦”王閣老好奇地道“當真是你臨場所作”
“是的。”
"好,那我問你,為何大災之後必有大疫"
秋意泊侃侃而談,往深了他是不懂的,但他明白大部分疫情都來自災後人畜死亡亂吃東西導致的病毒傳染,你想,那會兒人都快餓死了,連樹皮泥巴都能塞進嘴裏,更何況老鼠蝙蝠果子狸?那還是肉呢!秋意泊將病毒直接修改成陰穢之氣,再結合現有的醫書理論,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觀點。
王閣老皺著眉頭道“這些不過都是你的推論……”
“哎”秋意泊訝異地道“學生敢這麽說,自然是有理論依據的。”
王閣老還想追問,澤帝卻道“此事稍緩。”
王閣老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被秋意泊帶偏了,他清了清喉嚨,又問道∶“常子威,你可還有話說"
“學生冤枉!學生冤枉!”常子威渾身顫抖,臉色慘白∶“這策論當真是學生苦心鑽研……”
“住口”王閣老喝道“若是你苦心鑽研,為何一字都不記得”
常子威"我、我……"
禮部尚書忽然開口道“王相公,陛下禦前,常子威第一次麵聖,天威浩蕩,緊張失儀也是有的。王相公不妨緩一緩,依我所見,此事頗為蹊蹺,。”
王閣老目光平淡地看了禮部尚書一眼,“徐大人,老夫不知還有何處蹊蹺。”
禮部尚書道∶“這篇策論一眼便知是有大閱曆者才能夠寫出來的,據我所知,常子威出身潯陽府,潯陽府地處酷熱毒瘴,時常有疫病發生,而秋意泊出身世家,金尊玉貴,如何能寫出這等策論來恐怕秋郎君出生至今雙手連泥土都未觸碰過吧再有,秋相公為秋意泊叔父,亦有泄題之嫌”
王閣老皺眉“徐大人,還請慎言”
秋瀾和唇畔泛起了一絲笑意,他道∶“陛下,臣為秋意泊叔父,陡然開口有偏頗之嫌,但臣也不得不開口,徐大人,也請慎言!"
世家出身,金尊玉貴,所以不體民情?還敢說他漏題?當他是沒有脾氣的嗎?
秋意泊隻覺得禮部尚書真是個樂子人啊,要麽不開口,開口就是地圖炮,又覺得當皇帝果然不是什麽好活,好好一個殿試,都快趕上公堂問案了,要是左右兩側朝臣手執的不是玉笏而是殺威棒,那就更有那味兒了。
秋意泊一臉靦腆地道“徐大人誤解學生了,若學生無真才實學,何必要來考科舉又為何鄉試會試皆不舞弊,非要到這殿試中才作弊?學生家中貧寒,卻還有幾個爵位,學生做個萌官難道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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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尚書心中一哽,你家中貧寒?這朱明國還有富裕人家嗎?!
秋瀾和對著禮部尚書禮貌地笑了笑,他家別的不多,爵位還挺多。開國就撈了個世襲國公位,後來曆代老祖主脈旁支大大小小又撈了七八個吧,其實當時的皇帝八成也是不想給的,但封無可封,隻能再多封個爵位了。秋意泊但凡想要,他打個秋瀾析應該會立刻上奏,將國公之位傳與秋意泊,全家一點意見都沒有。
秋瀾和早知秋意泊一旦進入朝堂便是他的左膀右臂,隻是沒想到今日不過是殿試,他就已經品出其中的妙處了——或許秋意泊某些地方還有些不足,但與人打嘴仗真是一把好手,陰陽怪氣一脈相承,隻能說血脈之力恐怖如斯了。
秋意泊越發靦腆了起來,甚至還狀似不好意思的局促地笑了笑∶“學生見常郎……也不像是知情的模樣,殿試不過譽寫、糊名、呈上這三步,學生未曾見過常兄的手稿,學生臨場發揮,想必常郎也不曾見過我的才對,王相公您見多識廣,想必心中早有答案了。”
王閣老輕哼了一聲,陛下既然未曾親口定論,便是要查下去的,他道∶“究竟是譽寫出了問題,還是糊名出了問題,徐大人,你可查明白了"
禮部尚書“王相公,恕在下直言,禮部絕無錯漏。”
"那這兩張一模一樣的卷宗又是從何而來"
“此事當然要問秋意泊與常子威了”禮部尚書陰測地看著兩人“究竟是秋郎抄了常郎,還是常郎抄了秋郎,與我禮部又有何幹"
秋意泊忽然有些厭煩了起來,他淡淡地道∶“秋郎不曾抄了常郎,常郎自然也不可能抄了秋郎,這世上無人可在未知的情況下同時寫下與他人一字不差的策論,到底是譽寫還是糊名亦或者呈禦聖覽,總是禮部的問題。"
殿中諸位大臣忽然領悟到了一件事————這秋意泊恐怕又是一隻不輸他叔父的笑麵虎。
秋意泊這一句話,那就是將幫常子威作弊的人物限定在了這大殿之內。常子威無不無辜另說,可他確實是連一句策論都背不出來,若是由他執筆,哪怕驚懼之下有所遺忘,也不該一句也接不上。
而殿試過後是由禮部侍郎統一收卷,再帶到東側殿進行統一譽寫,糊名後再呈送禦前,禦前眾人除卻聖上外皆不帶筆墨,也總不可能是聖上親自幫他譽寫了一份給常子威——便是皇子恐怕都沒有這般的待遇,那麽舞弊之人的隻有可能是出在禮部,也隻有在譽寫之時才有足夠的時間去做這件事。
不論如何,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主持殿試的禮部首當其衝,禮部尚書這罪責是逃不過了。科舉舞弊可是個大案子,尤其是在殿試之上,嚴格來說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本朝對科舉舞弊又是恨之入骨,一條命恐怕都不夠賠的。
眾人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從禮部尚書身上掠了過去,又看見了老神在在的秋瀾和,心中不由想著秋家到底是怎麽教孩子的,養出一個秋瀾和不算,還養出了一個六元及第秋意泊!雖說秋瀾和幹的那狗屁倒灶的事情確實讓大部分世家出身的官員厭惡,可若說秋瀾和無才,那就是違心之論了。
"學生冤枉,王相公,學生當真是冤枉!方才入偏殿後便有一位公公要求學生應承下來的,還說學生不照他說的做便要學生全家滿門的性命!"常子威忽然跪了下來,哆嗦嗦嗦地說∶"學生至此也顧不得了,學生確實是遺失了一本手稿,也確實是去過仙客來,可學生確實不認識秋郎!”
“好。”澤帝沉聲,聲音中有說不出的冷意∶“沒想到在朕的麵前,也有人敢伸手……徐立,你可知罪”
“臣……”禮部尚書跪了下來,一口老牙幾乎咬碎,有苦說不出,他這次算是徹徹底底的栽了,他萬萬沒想到聖上居然要追查下去,聖上他不是不願意秋意泊立於朝堂嗎?!這話,此時卻不能說,隻盼聖上看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留他一命。“臣管轄不力,臣知罪。”
澤帝道“令你在三日內查出科舉舞弊之人……”
“陛下,臣有奏。”陡然之間,秋瀾和打斷了澤帝,澤帝道“準。”
秋瀾和上前一步,拱手道∶“舞弊之人歹毒至極,此人舉手之間,便要毀去兩位國之良才,我朝已十年不曾出現科舉舞弊之事,如今乍然而出,想是見陛下寬宥,忘卻昔年之痛,下至欺君,上至毀我朱明千百年之計,其心可誅,還請陛下嚴判。”
王閣老也上前道∶“此人居心叵測,若是隻是想讓常子威得狀元,大可在譽寫之時將秋意泊與常子威的名字互換,而非譽寫出一模一樣的兩份試卷,意在毀去秋意泊、常子威清譽,使二人再難踏入仕途,老臣也以為當嚴判。”
“兩位相公言之有理。”澤帝道“準。”
“常子威,為人脅迫,其情可赦,其罪難免,逐出宮門,剝奪功名,永不許再科舉。”
“禮部尚書徐立禦下不力,涉科舉舞弊一案,其罪當斬,打入大獄,家人流三千裏,涉及人等一律停職候審,凡涉及者一律照此處理。"
澤帝慢慢地說完,場中眾臣皆口呼陛下聖明,禮部尚書臉色灰白,癱坐於地,與常子威兩人叫侍衛拖了出去。澤帝看著立在殿中的秋意泊“丹墀對策三千字,金榜題名五色春1,秋郎,當得狀元之名。"
本朝第一位六元及第,花落秋意泊之手。
此乃祥瑞之兆,雖說是對頭秋瀾和他家的,眾臣也不免麵露喜色,恭賀聖上得此良才。
再看秋意泊,少年春風正得意,說不盡的寫意風流。
突然有人想到————不對啊,秋意泊此人甫一出現在燕京就拉了兵部尚書落馬,緊接著戶部尚書落馬也與他有關,科舉又扯了禮部尚書落馬,三位二品大員死的死,貶的貶,這秋意泊哪是什麽祥瑞之兆,分明是煞星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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