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無聲。
    當這叫卡洛的西瓦族青年說完之後，整個屋子裏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誰也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麽瘋狂的想法出來。
    卡洛和先前的青年不同，他是西瓦族的嫡係成員，並且從小就有神童的稱號。
    尤其是在算術方麵，更是有著極為深厚的造詣。
    二十多歲的年紀，已然名聲鵲起。
    這次來大明，算是遊曆而來。
    隻是誰也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卡洛，你比我還瘋。”
    先前癲狂的青年，現在都變得安靜了下來，眼神震撼的看向卡洛語氣帶著佩服的說道。
    那可是大明太孫啊。
    世界上最為強大富饒的國家，現在及未來的主宰。
    僅僅隻是一句話，就會讓整個天下都要產生震蕩。
    “襲擊太孫，那就不是我們以死謝罪的事情了。”
    “如果我們成功了，那麽整個大城王朝都要陪葬，如果我們不成功，那就是西瓦家族滅亡。”
    “在這樣的事情上，大明那些官員們，絕對不會有半點疏忽，掘地三尺都會找出真相。”
    西瓦德裏神情嚴肅的說道。
    其他的族人臉上也是戚戚之色，簡簡單單一句話，差點給他們膽都嚇破了。
    卡洛的神情些許無奈，攤開手說道：“當然不是你們想的那種襲擊，我還沒有愚蠢到那個地步。”
    “別人能夠讓我們來背鍋，我們自然也可以把這口鍋甩到別人的身上。”
    “我仔細翻查了大明律法，發現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雖然大明律法中對於外來商人有排斥的意味，但實際上就人權而言，是公平且公正的。”
    “我們現在已經到了死局的地步，如果不能破局，那就隻能像德裏大人說的那樣，以死明誌了。”
    “但既然都是死，何不死得有價值一些。”
    眾人聽到這裏，終於是放下心來，深深的吸了口氣。
    就剛才的氛圍，差點沒給窒息死。
    “你的意思是？”西瓦德裏追問道。
    卡洛繼續說道：“大明太孫非常受到百姓的尊敬，在大部分的百姓心中，是猶如神靈一般的存在，原先的大明並沒有這麽強大，甚至是禁止海上貿易，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孫帶來的。”
    “在明日的大典上，肯定會有大量官兵保護太孫的安全，而太孫既然放開限製，讓所有人都可以觀看大典，那麽肯定就不會有太遠的距離。”
    “這個時候，如果出現有可能‘襲擊’大明太孫的事件發生，那麽絕對會引發滔天大浪。”
    “而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卡洛的話，讓所有人一頭霧水，就連西瓦德裏也沒聽得明白。
    “我們能有什麽機會？”有族人不由問道。
    卡洛回道：“當然有機會。”
    說罷，他從腰間的袋子裏，拿出一個小木瓶。
    “這是曼陀羅花種子的粉末，想來你們都知道，如果在明日的大典裏，我們西瓦家族的人突然大麵積中毒，你說會不會被定性為可能對太孫的襲擊。”
    曼陀羅花，劇毒之花。
    僅僅一顆種子，能夠在短時間毒死一匹馬。
    “你是想讓我們在明日大殿的時候服毒自殺，在這個時候官員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必然要查到下毒的人，因為太孫也在這裏，所以他們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太孫。”
    “而作為凶手的我們已經死了，自然會查不出什麽結果，最後大明的官員隻能把這個事情甩鍋到其他的商人身上。”
    “因為我們在大明被毒死，所以補償會給到西瓦家族，甚至是大城王朝，我們就死得很有價值了。”
    早前的青年在聽完卡洛的話後，突然開口說道。
    這番分析出來，眾人的臉色頓時稍微好了一些。
    雖說沒有逃過死亡的懲罰，但怎麽說也是最好的結局了。
    卡洛卻是搖頭道：“你這隻是說對了一半。”
    “在很久之前，我看到有人誤食曼陀羅花，最後卻活了下來，這曼陀羅花是劇毒沒錯，但隻要有足夠的水來稀釋，在得到及時的治療下，並不見得致命。”
    “太孫那邊，肯定會有醫者跟隨，我們會喝稀釋過後的水，這樣隻要他們不是眼睜睜的看著我們死，那麽肯定就能活過來。”
    假死。
    聽到這個計劃，眾人的眼光頓時就亮了起來。
    隻有四天就是他們被驅逐的日期，在這個時間裏，於大明太孫的大典上被人下毒，大明的官員肯定不會說還驅逐他們。
    而這樣，就有了留下來的希望。
    有很大的可能，大明或許會收回對他們之前的懲罰。
    那麽他們就不再是大城王朝的罪人，西瓦家族便可得以存活下去。
    “真是天才的想法。”有西瓦族人驚呼出聲，看向卡洛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絲崇拜。
    這是拯救了他們的性命。
    西瓦德裏卻沒有驚喜。
    反而是皺眉道：“按照你的想法，不僅是我們，包括我們的護衛都要服毒。”
    “曼陀羅花的毒性很強，這就要求我們在差不多同時間服食，最好的辦法就是參入到水中，喝水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這樣一來，我們就必須約束他們在此前不可以喝水，我相信在座的各位肯定能夠保守秘密，可那些人，在他們遭到大明官府的審問時，怎麽可以不露出破綻。”
    “這樣查出來，會比之前的結果還要更加嚴重。”
    眾人隻是看到結局而歡喜，西瓦德裏卻看到了其中巨大的漏洞。
    大家的喜色一下子就暗淡了下去。
    “所以，他們不會再有說話的機會，這次的事情，必然要有人死去。”卡洛淡淡的補充道。
    眾人頓時就明白了。
    這是除了在座的各位，其他的所有人，都會服下最毒的曼陀羅花，其結果是必死無疑。
    好狠辣的想法。
    可大家都沒有說話。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夠活下來。
    先前的青年，也在這個時候沉默了。
    西瓦德裏歎了口氣：“就按你說的辦吧。”
    卡洛麵色平靜，就好像方才那麽狠辣的計劃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雖說是保全了性命，可所有的族人看向卡洛的眼神中，都帶著忌憚。
    能夠想出這樣的辦法，說明根本沒有把族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即便算是救命恩人，但他們心裏頭卻沒有半點好感。
    包括先前的那個青年。
    議會結束，所有人都起身離開。
    卡洛並沒有動，那青年也沒有。
    大家都走了後，青年這才起身。
    “我是小人沒錯，為了自己的性命，而你，是用大明的話來說，是十足的偽君子。”
    “曾經在大城，我一直聽到都是對你的讚美，現在看來，這隻不過是你的表演。”
    “誰會知道，在你的麵孔下，會有這樣的一幕。”
    “真是精彩啊，卡洛。”
    青年的臉上帶著幾分嘚瑟囂張。
    卡洛也明白他的意思。
    在這事結束後，等於自己的把柄被其握在了手中。
    看著青年離開，整個屋子裏最後剩下自己一個人，卡洛平靜的麵容突然揚起淡淡笑意。
    “德裏大人果然還是厲害，竟然能夠看破，不過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卡洛的嘴角微微翹起，在方才的時候，西瓦德裏是第一個離開的。
    在門口的時候，西瓦德裏轉頭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
    卡洛就明白，西瓦德裏的打算了。
    對啊。
    怎麽可能讓這麽多人活下來呢。
    活的人越多，這個計劃就越容易暴露。
    我怎麽可能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別人的手裏。
    所以，那就請大家都去死吧。
    隻有我留下來，那就足夠了。
    新安縣城。
    朱英原本打算去了香港島後，就來這邊。
    卻沒想到有香港牙行的事情發生，轉道直接去了廣州府城。
    明日就是水師檢閱，朱英自然是從廣州府城來到了這裏。
    在很多人看來，這是因為太孫到了這裏，所以才進行的水師檢閱，或許沒有什麽其他的用意。
    而隻有在朱英身邊的關祥海知道。
    於這次的檢閱過去之後，這次聚集的大明水師們，就會離開大明的海域，直接去往南洋的海域。
    不僅是長久的駐紮在那裏，牢牢的把控住馬六甲海峽，還會是大明遠洋貿易商會的最大支撐。
    到時候商會借助大明水師的影響力，開始對整個南洋沿海進行投資。
    這次的投資，將會對未來的南洋，形成巨大的影響。
    數日以來，關祥海便是聆聽太孫的教誨，懂得了所謂大明遠洋貿易商會成立的真正目的。
    “過了明天，你就隨著水師一同過去吧，作為大明遠洋貿易商會的第一站。”
    “張伯那裏的人員，都已經是給你安排好了，你自己再看看需要帶些什麽都行。”
    朱英笑著對關祥海說道。
    他相信以關祥海的能力，在知曉自己的想法後，肯定能夠把大明遠洋貿易商會給經營出來。
    關祥海苦笑道：“我定然不會讓太孫殿下失望的，隻是在這最後，我想請求太孫殿下一個事情。”
    朱英微微頷首：“說吧。”
    關祥海道：“我這輩子，最在乎的隻有兩個。”
    “一個是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還有便是自己的名聲。”
    “所以我想請求太孫殿下允許我在進入到商會之後，換一個名字。”
    了解真正的大明遠洋貿易商會後，關祥海就知道，這是在給太孫殿下幹黑活。
    隨之而來的，必然是名聲的損壞。
    也活了大半輩子了，這好不容易留下的名聲，是關祥海最後的牽掛。
    朱英笑了笑：“這自然是沒有問題，對外就說你解甲歸田了。”
    聽到太孫答應，關祥海的心裏舒展了口氣。
    這下子等於是隱姓埋名，真正到商會去做事了。
    香港港口。
    數十條海船已經集中在了這裏。
    雖說有幾條寶船停靠，但這次出海並不會有寶船。
    寶船太大了，再沒有海洋強大季風帶來的動力，根本沒有辦法航行。
    想到等到季風起來，至少還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金開山那小子，聽說在占城的日子過得非常的舒坦，他奶奶的，那次出海怎麽就落到了他頭上。”
    “嘿，風水輪流轉，這次終於到某這裏了，怎麽也得是過去好生享受一番。”
    主船船艙裏，三個將軍打扮的男子聚在一起。
    他們正是這次出海的正統領和兩個副統領。
    說話的正統領名叫甘平，他跟在占城駐紮的金開山，顯然是共事許久的同僚。
    太孫的令旨已經下達過來，在明日的檢閱過後，他們水師兩萬多人，就會啟航前往馬六甲海峽駐紮。
    左副統領徐誠喝了口小酒說道：“也不知道那馬六甲海峽是個什麽樣子，聽說那裏有個叫滿剌加的小國，希望他們能好生聽話，免得我們出手。”
    右副統領施緒笑道：“我還希望他們不識趣點，否則怎麽顯示我們大明水師的厲害，到了這地頭上，怎麽也得先殺雞儆猴吧，否則還讓別人給小瞧了去。”
    甘平狠狠的喝了一大碗酒：“施緒說得沒錯，這次去到那邊，哪怕是沒事都要找點事情來做。”
    “這次兵部那邊傳令跟某偷偷說，上頭的意思咱們這次出海，不能是弱了大明的威風，並且不管是什麽隱患，都要提前扼殺在搖籃中。”
    “咱們這船上大多數都是戰兵，在海域上當然就是無人可敵，可咱們還要分兵去把控海峽兩邊，就沒這麽容易了。”
    徐誠不由問道：“大人，這次咱們出海，兵部裏有說大概去到多久嗎。”
    甘平搖頭道：“沒有說具體的時間，大概是要等到曹國公返程吧。”
    “聽說咱們大明的遠洋艦隊很早就過了馬六甲海峽，現在已經是開到了中東那邊去了。”
    “誒，某也好想跟著去看看，可惜當初卻沒有輪到我。”
    甘平眼神流露出很強烈的遺憾。
    隨後把杯中的酒喝完說道：“今日就到這裏了，早些歇息，明日太孫過來檢閱，咱們可不能出半點差錯。”
    “吩咐下邊的弟兄們，都把精氣神給某抬起來，莫要讓太孫瞧了不滿意。”
    徐誠笑道：“大人放心吧，那些兔崽子聽說太孫要來檢閱，一個個渾身都勁，根本不用咱們來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