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城港口，漕幫。
    作為最早來到占城成立的幫派，漕幫在眾多幫派裏，自然是最有影響。
    漕幫幫主隆冬強的大名，更是在占城無人不曉。
    “強哥。”
    “強哥。”
    “強哥。”
    隆冬強緩步走入自家酒樓，周邊見了皆是恭敬抱拳行禮。
    這樣的感覺讓隆冬強很是滿意。
    從相貌上看，隆冬強五官周正，麵帶微笑，完全不像個幫派老大。
    隻有熟悉的人才知道，隆冬強主打一個麵善心狠。
    月底，正是隆冬強查賬目的日子。
    漕幫幫眾有數萬餘之數，都要養家糊口的，賬目自然是重中之重。
    走上三樓，一男子連忙迎了上來。
    “大哥。”
    打虎親兄弟，有些高瘦陰沉的男子，正是隆冬強的二弟。
    “二弟，讓你一個秀才跟著我到這海外之地來，真是委屈了。”
    每回看到自家二弟，隆冬強心裏都有些愧疚。
    當年隆冬強拜鎮海衛指揮使柴白為義父，得以當上了漕幫幫主的位置，雖說其實跟傀儡沒啥區別，但至少也是人前風光。
    二弟隆春盛比之小了八歲，自小聰慧。
    父母早亡的隆冬強就一直供二弟隆春盛讀書。
    隆春盛也沒讓大哥失望，二十四歲那年，終於是取得了秀才的功名。
    聽著大哥的話，隆春盛卻搖頭道：“大哥不必耿耿於懷，如今大明境內五年義務教育，各地學子越發多了起來，秀才的功名在以前或許還不錯，隨著時間過去，自然會越來越多。”
    “人多了，這秀才的功名也就不值錢了，我有自知之明，想考上舉人，難若登天，或許這要花費大半輩子的精力，哪怕到了知天命的年歲，也不見得能拿到。”
    “況且我聽著曾經的同窗說，朝廷有意降低學子年歲，過三十五而不得舉人功名，也同樣沒法進入仕途，如今跟著大哥來這占城，可不比那熬夜苦讀有趣多了。”
    隆冬強卻是歎道：“二弟何必妄自菲薄，本應光宗耀祖，而今卻跟為兄淪為下九流之輩，這哪能相提並論。”
    隆春盛不想跟大哥聊這些，他本就有自己的想法。
    “大哥，昨日碼頭上的幫眾來報，朝廷有天使降臨。”隆春盛轉開話題說道。
    這也是他本來很關心的事情。
    隆冬強皺眉道：“天使降臨，當跟我漕幫關係不大吧。”
    隆春盛搖搖頭：“港口總督是太孫娜妃的生父，如今港口不穩，娜妃必然會於太孫求情。”
    “我已經命人打探過了，來的宦官正是太孫麾下。”
    “我擔憂的是，如果朝廷想對占城現在的局勢動手，這對我漕幫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
    隆冬強不由說道：“二弟此言未免誇大了些，這占城又不歸屬於大明，再亂也不可能會惹得朝廷鎮壓，先前那般混亂，也沒見朝廷管過，現在穩定下來了，朝廷更不可能管了。”
    “但願如此吧。”隆春盛隻是個人心中的猜測，現在也沒有具體的情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幫內的賬目基本上都是隆春盛在管著，當初隆冬強在大明當傀儡幫主的時候，幫內賬目也跟他沒關係，都是鎮海衛那邊派人負責。
    本身隆冬強也沒讀過什麽書，每月所謂的查賬，其實就是走個過場，真要拿著賬目去查，隻感覺一陣頭大。
    “報！”
    就在兄弟二人閑聊之際，一幫眾急急忙忙的衝上了三樓。
    “何事？我不是交代過在我查賬之際，任何人皆不能打擾嗎。”隆冬強皺眉嗬斥。
    幫眾立即回道：“強哥，是水師讓人來傳話了，要強哥於明日午時，前往水師大營參會。”
    “什麽？”隆冬強麵色一變，隨即恢複過來。
    “辛苦了，你先下去。”
    “是強哥。”
    待人走了，隆冬強這才有些擔憂道：“怕是來者不善啊，二弟的想法估計是沒錯了，朝廷還真有可能要介入到占城幫派中來。”
    “這昨日方到，今日就要拿我漕幫開刀嗎。”
    “怕是鴻門宴啊。”
    隆春盛麵色帶著幾分陰沉，思索一番後說道：“大哥莫急，暫且不知消息，不如打探一番，看看其他幫派是否也受到水師邀請。”
    隆冬強當即召來幫眾去打探消息。
    如果是召了所有幫派幫主過去，這情況自然不同。
    很顯然，或許漕幫在占城的名頭很是響亮，可在金開山看來，這些所謂的幫派，不過是群土雞瓦狗，烏合之眾罷了。
    占城官府對他們有些無可奈何，可這並不代表金開山有什麽忌憚。
    這完全不是在一個層次之上。
    那些在港口插了手的幫派，哪個不是要老老實實的給水師孝敬，以報平安。
    此刻水師軍營內。
    金開山笑著對李有為說道：“公公請放心，我已經廣發通知給占城這些較大的幫派，讓他們的幫主明日午時到軍營來。”
    “到時候好生看看這些幫派首領，若有知趣些的，也可為公公辦些事情。”
    李有為微微頷首：“勞煩金指揮使了。”
    金開山當即表示道：“不勞煩，不勞煩，為太孫效勞，是我等職責所在。”
    “隻是不知商會管事何時過來，也請公公代為介紹一二。”
    從李有為這裏，金開山知道了關於大明遠洋貿易商會的事情。
    這個商會金開山早有耳聞，隻是類似的商會很多，大明的，占城的，萬國多的是。
    因此就沒有在意過。
    如今知曉了遠洋貿易商會的後邊是太孫，這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前些日子去往馬六甲的水師艦隊在港口停留補給過。
    水師一家親。
    宴會之餘，金開山也從甘平那裏得到了一些消息。
    知曉了太孫親自抵達過廣州府的消息。
    再從李有為這話裏透出來的意思，豈會不明白太孫對於大明遠洋貿易商會的重視。
    早知道遠洋貿易商會的來頭如此之大，他定然會不遺餘力的去幫忙。
    按照大明軍隊裏的規矩，正常情況下指揮使的任職地區五年一屆進行輪換。
    能不能連任，也得是看上頭的意思。
    除開陛下或者太孫親口指定外，連任也不得超過三屆，也就是十五年。
    占城港口這裏。
    當初借口士兵丟失強留，都知曉那不過是個幌子，現在已然名正言順的駐紮。
    這裏是水師指揮使，可是個大大的肥缺，金開山已經聽甘平說了，水師內部不知道多少指揮使羨慕他。
    都在發力，想要以五年輪換的章程，到這占城港口來。
    金開山是洪武二十九年來的占城，按照規矩，在洪武三十四年就要麵臨換屆的問題。
    現在已經是洪武三十二年，還剩下兩年不到。
    要知道不管是水師，亦或是其他衛所，基本上都是遠離城區繁華。
    而占城的這裏，港口就是整個占城最為繁華的地方，比之大明京師差多了，可京師那是什麽地方，縱觀整個世界也是獨一無二。
    至少九成上縣，都跟占城的港口比不了。
    最主要的是，這裏的油水足啊。
    而且在海外，還不會觸犯大明律法，最不羨慕呢。
    如果這五年沒有立下功勞，得到特別的看重，那麽到了換屆的時候，金開山的離開，很顯然是很大可能。
    論關係背景，水師裏有後台的，簡直不要太多。
    因此金開山最好的機會，就是協助李有為，把太孫辦理的事情做好，且要做得漂亮，做到太孫滿意。
    如此才能繼續待在這裏。
    李有為對金開山很滿意，他在這裏感覺受到了尊重，因此也願意透露些消息給金開山。
    “晚間便會過來，到時候你得好生接待一番，莫要怠慢。”
    “占城的管事，可不是個小人物，你當以為是個什麽商賈嗎。”
    “在此前，他可是廣東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
    “犯了些事情，太孫惜才，這才安排為占城商會的管事。”
    金開山驚呼：“關大人！”
    大明的水師編製也是衛所製度，起源於巢湖水師。
    如今水師在太孫的支持下迅速發展，沿海開始建立水師衛所。
    最出名的三大水師為廣東水師軍，福建水師軍，浙江水師軍。
    這些沿海的水師軍隊訓練，自然是從巢湖水師之中延伸，金開山作為早一批的巢湖水師將領，自然是要到各地練兵。
    他指揮使的職位，也是因此而來。
    在廣東待的日子可不少，當然知曉關祥海這個廣東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
    雖說軍政分離，軍隊已經不受地方官府節製，但依舊少不了打交道的地方。
    李有為笑道：“你認識便行，不過他如今已經改名了，叫關忠明，這你須謹記。”
    金開山有些尷尬的點頭。
    他認識關大人，關大人可不認識他，那可是封疆大臣。
    水師跟衛所差不多的軍製。
    主要分為都，衛，千戶所。
    金開山在廣東的時候，是衛指揮使司指揮使，能跟關祥海打交道的，隻有廣東水師都指揮使司才行。
    別看好像隻是差了一級，實則在地位上天壤之別。
    能夠擔任都指揮使職位的，一般都是侯爵，伯爵，為開國立下功勞的。
    金開山能夠擔任水師指揮使，完全是因為現在水師的擴充才能上去，這裏頭的含金量完全不同。
    這個時候，有士兵來報。
    說軍營外有大明遠洋貿易商會管事求見。
    “快快有請。”金開山連忙說道。
    軍營外。
    關祥海神色平靜，實則內心有些著急。
    在占城已經發展了數月，卻是連據點都沒有建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辦事不利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他帶著人來的時候，恰逢占城幫派大戰。
    雖說商會這裏有百來號護衛均有火銃，可商會是來做買賣的，可不是搶地盤的。
    這麽混亂下，關祥海有天大本事也隻能等這邊幫派大戰結束。
    而後幫派的地盤大致劃分清楚。
    可這也給關祥海帶來了很大麻煩。
    大明遠洋貿易商會，又不能打著太孫的旗號行事，自然沒人給麵子。
    要想做買賣，那就得給幫派繳納保護費。
    太孫麾下的商會給占城幫派交保護費，這傳出去不得是笑掉大牙？
    無奈下，關祥海隻能把占城的事宜匯報給太孫。
    這才有了李有為的到來。
    “金大人有請，進去吧。”值守的士兵通報。
    關祥海拱手道謝，隨著士兵走入軍營。
    他現在的身份隻是個行商，自然不會受到多大的禮待。
    金開山，李有為也不適合特意出來接見。
    進了大帳後，金開山連忙起身迎接：“有失遠迎，還請關大人多多見諒。”
    關祥海連忙回禮：“如今關某添為一行商，當不得金指揮使稱之以大人之名，叫一聲管事即可。”
    隨後向李有為見禮：“見過李公公。”
    李有為作為坤寧宮的宦官，自然無須如此客氣，在位置上起身向關祥海拱手作揖：“關管事客氣。”
    金開山不敢怠慢。
    別看在這大帳裏，自己的品階身份最高。
    實則李有為是太孫近臣宦官，而關祥海雖說失了官職，現在依然屬於太孫直屬，兩人他是誰也得罪不起。
    就座後，三人開始攀談起來。
    其中主要是關祥海講述一些自己在占城這邊遇到的難事，尤其是對於幫派這塊。
    金開山當即表示會全力協助，請關管事放心。
    大家一起共同完成太孫交代的吩咐。
    水師軍營這裏相談甚歡，而在占城幫派，可謂是掀起了欣然大波。
    金開山的通知可不僅僅傳給了漕幫，而是包括漕幫在內的十幾個大型幫派。
    這些大型幫派，最小的幫眾規模也是在五千人以上，幫主都是大明人氏，而非大明統轄的幫派，則沒有接到傳令。
    麵對水師傳令，各幫主都感覺到頭皮發麻，左右為難。
    誰都不知道大明水師這裏頭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大家都一致認為，這必然不是什麽好的事情。
    原先最亂的時候都沒管過，現在怎麽又管起來了。
    眾多幫助的目光投向三大幫。
    也是大明人最強大的三個幫派。
    其中漕幫自然是一個。
    還有則是三合堂，青幫。
    漕幫的主營業務自然是老本行碼頭。
    比如港口碼頭上的搬運工，都是漕幫幫眾，不加入漕幫，也就不能在碼頭上搬運貨物。
    不管是哪國的海商，想要在占城做買賣，都得交一份保護費。
    否則沒人給搬運貨物不說，貨物被砸了都沒地方說理。
    三合堂主營賭場。
    占城稍微繁榮點的地方，幾乎都有三合堂開設的賭場，這裏頭的暴利無需多言。
    青幫，並非是後世的那個青幫。
    占城青幫的青，是青樓的青。
    青幫除開經營著青樓的生意外，也是目前占城地方上人口買賣最大的幫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