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都縣北杆子山南，飛馬營背山麵水，就在鎖龍分院山下不遠。
    營地門前支著兩頂灰白色大帳篷，數百新兵在帳篷外排成兩列，等待身份登記核驗。
    左側帳篷內，謝季端坐一張長條桌案後。
    他拿著搜神盤，對著帳篷中間的三十多歲褐衣中年晃了晃。旋即低下頭，盯著巴掌大翠綠圓盤仔細看。
    見搜神盤沒什麽異常，便看向旁邊飛馬營文書。
    “這人沒問題，可以放行。”
    那身穿皮甲的文書聞言點頭，又詢問記錄了些家庭出身信息，便讓一旁士兵領著中年人走出帳篷。
    透過掀開門簾，謝季看著外麵那長長隊伍，忍不住眉頭微皺。
    天寒地凍，在這四處漏風的帳篷裏核驗新兵著實不太好受。
    但他還是主動請命來此，因為有個更大的麻煩藏在山上分院中。
    他低頭把玩著搜神盤，腦中各種思緒蒸騰。
    “也不知那個假扮鍾漢的人到底是誰，手段著實高明，竟能讓我利用周邊七情壯大上胎靈神。”
    “但這好處顯然不是沒代價，生死恐怕都已落入對方掌控中。”
    “惹不起啊惹不起。”
    “先在飛馬營躲躲，然後就得盡快找機會返回都城。”
    正想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邊。
    “姓名？”
    “鍾漢。”
    “籍貫？”
    “老家益陽郡昌西縣，來欒都縣投親，如今住在城內豐寶坊已三年。”
    謝季猛然抬頭，一張熟悉的笑臉就映入眼簾。似乎注意到自己視線，對方還朝他眨了眨左眼。
    謝季：“……”
    真特麽陰魂不散！
    他低頭死死盯著搜神盤，看了好半天卻也沒發現任何異常表現。
    可惜了了呀。
    要是這家夥有問題該多好，讓飛馬營的人一擁而上，抓他去見官！
    心裏遺憾，卻也不得不裝作平常模樣朝身旁文書點頭：“沒問題，讓他走吧。”
    陳沐當即樂嗬嗬的朝兩人拱手，跟著一個紅衣褐甲士兵離開帳篷走進飛馬營。
    他就一直在等著飛馬營征兵，給鎖龍院分院砌完牆，他就立刻頂著鍾漢的身份前來報名。
    鍾漢是謝家密探，但也正是因為這層身份，其過往來曆和通關文書準備的都頗為充分。在欒都縣當地人際關係也簡單，正好適合偽裝假扮。
    他還特地鑽進千燈城，逮著真正鍾漢好一番詢問。
    此次果然輕鬆過了新兵初審，成功進入飛馬營。
    沒想到卻在此地碰上謝季。
    也是有緣。
    ……
    走進營地大門，陳沐一眼就看到中心處白玉鼎。
    此刻正有縷縷白色霧氣蒸騰，看不見的香火元氣也隨著白霧飛出，籠罩整座大營。
    “忙活這麽多天，總算是正大光明的靠近了天都潭。”陳沐臉上露出笑容。
    天都潭平日隻提供香火元氣，想借其催生冥神血元，需按特定儀軌祭拜才成。
    所以他才偽裝鍾漢，加入飛馬營。
    “飛馬營是新兵訓練營，會教授青囊篇。最後必定會開啟天都潭，幫新兵凝練血囊入門冥神變。”
    “屆時我就可以搭個順風車，徹底練成青囊篇。如此就能讓血肉身擺脫封神契書約束，遠離大乾。”
    想到這裏，陳沐又忍不住回頭朝著白玉鼎看了一眼。
    “青囊篇不難，想必營內很快就會開啟天都潭。”
    “大好日子，就在眼前！”
    ……
    半個月後。
    飛馬營東側某間營房，一個十八九歲的圓臉小胖子湊到陳沐麵前：“鍾大哥，這個字怎麽念？”
    陳沐瞅了一眼，麵無表情道：“這是閻，閻魔帝君的閻。梁大寶，這個字我已經教過你三遍。”
    小胖子梁大寶頓時一臉羞赧：“麻煩鍾大哥啦，等我以後掙了軍功拿了糧餉，一定會請您去怡翠樓裏聽曲兒吃飯。”
    “得了吧，你要是能早日把青囊篇背下來，我反過來請你去聽曲兒吃飯都行！”陳沐滿臉無奈的翻白眼。
    他本以為新兵很快就能練成青囊篇，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搭個順風車，蹭上天都潭。
    可沒想到……沒想到這幫新兵蛋子他不識字啊！
    不認字就讀不通青囊篇，不會背青囊篇下篇咒言，飛馬營根本就不會開啟天都潭！
    “失算了呀……”
    五百多人裏麵，識字的人不足五十，陳沐因為能識文斷字，甚至直接就成了什長。
    “要是能給這些人種入天魔靈種就好了，說不定能直接給他們傳渡青囊篇經驗。”
    “哪像現在……”陳沐看著他們背了後麵忘前麵的表現，臉色黑成一片。
    “真想把他們腦袋劈開，把經書直接塞進裏麵！”
    瞅了眼擰著眉頭磕磕絆絆背書的新兵，陳沐無奈一歎：“隻能慢慢教啦……”
    再領著幾人讀了一段，讓他們兩兩一組互相監督背誦。
    陳沐靠坐在大通鋪角落裏，緩緩閉上眼。
    念頭一動，灰色牆壁在眼前浮現。
    靈寶樞機篇：8669/10000/五階；
    這段時間來，不管是跟李不羨學青囊篇，還是去鎖龍院幹泥瓦匠，他從未放鬆靈寶樞機篇修煉。
    道場力量輻射的越遠，借助道場氣機定位，他用黃泉渡縮地移形的距離也就更遠。
    “最好是能觸及十萬大山邊緣，等血肉身脫離道場束縛，能一口氣挪移過去。”
    “這樣省了跋山涉水橫穿大乾，能大大減少被鎖龍院發現的風險。”
    耳邊環繞磕磕絆絆念經聲，陳沐像往日般，很快就沉浸入靈寶樞機篇。
    ……
    日月流轉，又是十多天。
    陳沐小隊新兵基本已能背誦青囊篇下篇，可惜其他小旗新兵進度緩慢，他隻能接著等。
    這天下午，營房內眾新兵繼續熟悉青囊篇，陳沐則像往常般，靠坐在大通鋪邊緣，閉目刷經驗。
    某一刻，腦袋裏嗡的一聲響，意識瞬間被拔高，周圍光影變暗，好似靈魂出竅，站在夜空之中一般。
    緊接著，腳下那昏暗大地上，突然亮起一顆明亮星點。那星點好似心髒搏動，一閃一閃，催動著光亮波紋一圈圈向外發散。
    所過之處，無數細小星點出現，它們有的已被亮銀絲線連接成網，有的卻隻是孤零零散落周邊。
    下一刻，中心星點陡然射出無數銀絲，好似漁夫拋灑漁網，輕易就把不遠處的三個小星點網在裏麵。
    不等陳沐想明白這番變化，他眼前一花，意識極速下墜。再睜開眼，就發現意識回到了神像洞天，已然入駐進天妖身裏麵。
    稍稍感知就發現，道場力量已再次擴展，除了江陽榆唐隆西等三縣，道場力量又向南輻射串聯了三個縣。
    陳沐心中一動，灰色牆壁在眼前浮現。
    靈寶樞機篇：25/10000/六階；
    “果然！”
    “隻可惜道場力量是向南拓展。”
    新增三縣全在欒都縣以南，其中兩縣在半年多前甚至都不屬於大乾，乃是剛被滅國收服南蜀下轄郡縣。
    “十萬大山在東，想延展到其外圍邊緣，恐怕是有些難。”陳沐搖頭微歎。
    這會兒他也回過神，剛才進階時，借助道場力量看到的星點，恐怕就是一座座城隍廟。
    那些連接成網的，就代表已經被其他道場力量籠罩。隻有那些散落周邊的，才能讓他串聯。
    而益陽郡各縣，基本已被郡城城隍廟力量覆蓋，他隻能向南蜀方向擴展。
    “向南可沒法抵達十萬大山。”陳沐眉頭微皺。
    “嗯……或許可以延展向極南，一直跨過南蜀邊境，去鵝羊道地盤裏看看。”他心中一動。
    “鵝羊道乃是雲州七道之一，他來大乾一兩年，並未聽說覆滅或者解散傳言，說不定依舊矗立在鵝羊山。”
    “作為堪比雞籠道的道派，肯定有洗練河車鑄就道基的傳承秘法。”
    “若是可以混入其中……”陳沐不由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