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229)萬字更(明月清風(229)皇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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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清風229)
    皇太極靠在榻上, 閉著眼睛卻睡不著,腦子裏一刻都不得清閑。
    新明這麽大張旗鼓的處置了那些官員,把大清花費極大的代價拉攏的眼睛和耳朵清理了差不多了。這說明什麽呢?說明之前的猜測是對的, 陳仁錫被新明的人帶回去了, 且此人很不當用,一點都沒扛住, 這就給招了。且招的那麽徹底。
    大張旗鼓的處置, 還有別的意思嗎?
    未嚐沒有!
    比如,叫百姓知道,大清在新明的朝中安插了奸細!這會叫百姓對大清有更多的惡感, 這是不是要動刀兵的前奏呢?
    隻要百姓支持, 民間隻要有這樣的態度,那新明就再不會猶豫。
    所以, 跟新明的談判還得盡快給予答複!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說明新明隨時會用兵的。
    一些商貿上的事可以談,但是質子這個事卻真的得給答複了。
    而今幾個皇子,出身最貴重的就數八阿哥。
    八阿哥——不舍得呀!關鍵是, 這裏麵得照顧科爾沁的情緒。本就是大清勢弱,跟蒙古的關係若是再不維護, 他們可能就奔著新明去了。或者,他們會在兩者之間遊離。這是要壞事的呀!
    所以,思量再三,除非莊妃肚子裏再出來一個阿哥來, 否則,八阿哥不能送。
    那還能是誰呢?
    按照新明的說法, 無嫡子,長子就足夠貴重了。
    “送豪格去?”唯一一個成年的兒子!可這個兒子不是為君的料子。
    才一這麽想, 可又覺得不行,豪格正在重新籌建正藍旗,之後他得領了正藍旗。哪裏還有比親兒子更妥當的人選。
    這邊正思量著呢,外麵就傳來腳步聲,然後緊跟著就稟報,“皇上,大阿哥府裏出事了。”
    怎麽了?皇太極猛的坐起來,有些頭暈,晃悠了一下才穩當了,“豪格怎麽了?”
    “大阿哥府裏失火了,福晉在火裏沒能出來!”
    皇太極一愣,這是什麽樣的火,能叫主子福晉出不來?不用再細問了,大福晉是被豪格給殺了!
    原因嘛,不外乎是那是莽古濟的女兒。莽古濟要殺他的皇阿瑪,他不能留這個禍患在,萬一哪一天真對著自己這個父汗動手了,他怕悔之晚矣!
    失火了……那就當時失火了吧!
    皇太極又把從莽古爾泰府裏抄家抄出來的許多東西,都賞賜給豪格,“失火了,必是損失不少,補給他吧。”
    於是,這件事真就當是失火處置了。
    這件事攪和的,又是一晚上沒睡。早起就聽說新明的使臣在收拾東西,這是要回去的意思。朱運倉緊跟著就進宮見了皇太極,“……快過年了,也該回去了!過完年再談。”
    這哪裏是過完年再談,分明就是過完年,過了這個寒冷的季節,開春後怕是要開戰吧。
    皇太極一臉悵然,“這樣,遲兩天也不耽擱什麽,先把這些協議都簽了。至於質子這個事……朕應下了,不過是皇阿哥年紀小,這天冷,路又遠,確實是不方便。等明年開春吧,至少過了年,天稍微和暖一些了,一準給送去。”
    朱運倉就猜測,這莊妃怕不是過了年就要生的吧。
    八成是的!至於說莊妃萬一生的不是阿哥,會不會弄個假的,這個不會!皇太極怕將來新明會扶持這個質子,到那個時候,那才是真的壞了呢。
    莊妃若是生了阿哥,那就看皇太極偏著誰,誰的段位更高了。這不是自家需要操心的,隻要應承下,延後送也是可以的,這都是小事。
    皇太極應承下的事,轉臉還是傳出去了。後宮裏自然是得了消息的!
    自從得了這個消息,海蘭珠就不好了,得不錯眼的盯著八阿哥,好似下一刻這孩子就被被抱去一般。周玉鳳每日裏守著這母子,安撫說,“……過了年,莊妃娘娘也該生了……”
    可宮裏不都說,莊妃的反應跟之前生格格的時候是一樣的,這一胎八成又是格格。
    所以,皇上說的過了年要送走的,必是我的八阿哥。
    周玉鳳低聲道,“娘娘,科爾沁一後二妃,隻得了這一個阿哥。莊妃娘娘肚子裏的若是格格,那咱們八阿哥,就更珍貴了!就是皇上要送,可也得看科爾沁答應不答應呀!”科爾沁的重要性比之前更甚,所以,你娘家的態度很重要!
    對!還有科爾沁,我這就讓人給阿爸送信去。
    寒冬臘月,風雪阻隔了來往的路,科爾沁台吉緊趕慢趕,也隻在正月底的時候,趕到了盛京。
    在大殿上,當著滿朝的大臣,科爾沁台吉直言說:“不管送哪個阿哥,都不能送八阿哥!”
    這話別說皇太極了,就問在坐的誰能舒服?
    這是不得已而為之,沒辦法不是嗎?這種時候,正該同舟共濟才是!八阿哥貴重,所以,八阿哥就送不得嗎?
    真送了八阿哥,皇上難道不知道要讓科爾沁的女人再生一個阿哥嗎?
    豪格當時就惱了,“台吉,你這是何意?皇家的事……”
    “豪格!”皇太極嗬止了豪格,“不可枉言。”
    豪格一肚子的火氣,將臉撇在一邊。
    前麵僵持不下,後宮裏,海蘭珠抱著八阿哥,就跪在皇後的寢宮之外,“……姑姑這是容不下我們母子!既然如此,我們死在一處便是了!誰要分開我們母子,就來給我們母子收屍。”
    哲哲被這混賬東西給氣的頭暈眼花,莊妃扶著馬上要臨產的肚子,先安撫哲哲,“姑姑先別動氣,我去跟姐姐講道理。”
    哲哲擺了擺手,莊妃才轉身往出走。
    囊囊貴妃把玩著手腕上的鐲子,說著風涼話,“這話怎麽說的,這要是莊妃肚子裏的是個阿哥,不什麽事都沒有嗎?”
    莊妃腳步一頓,手撫在肚子上。而後穩穩當當的邁過門檻,去外麵看跪在地上的海蘭珠,“姐姐起來吧……”
    海蘭珠抬起頭來,“因為我生了兒子,姑姑和你就看我不順眼。因為兒子沒給姑姑養,你們就要把我的兒子送走?”
    莊妃問說,“誰告訴你,姑姑要養你的兒子了?若是姑姑樂意,有的是人將兒子給姑姑養。你起來吧,這事不是還沒定嗎?”孩子小是事實,這是可以拖的事情。能拖半年,就能拖一年,能拖一年,就能拖兩年。要走了,結果孩子病了,發熱了,動不了身了,這就是現成的借口,對吧!拖個一兩年,說不定你就能再生一個,或是宮裏的哪個蒙古妃子生個阿哥也不一定。像是囊囊貴妃,他的兒子比咱們的兒子都貴重,叫她去生呀!這是不要急,不要慌,穩住就一定能辦成的事,你急什麽?
    偏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這些話卻沒法挑明了說。
    她就道:“姐姐起來,我送你回宮,必是不會送八阿哥的,這道理,我回去跟你慢慢說。”
    不去!
    海蘭珠一把推開莊妃伸過來的手,“你向來比我聰明,我算計不過你,你的話我一句都不信!”
    死扛!
    莊妃皺眉,還要再說了,蘇麻急匆匆的進來,湊過來低聲道:“主子,台吉來了,在前麵跟皇上鬧起來。”
    為了八阿哥的事?
    是的!
    “糊塗!”大清雖不是新明的對手,但是對科爾沁還是綽綽有餘的。你不服管,自會換個台吉來管。這是在犯蠢!
    她這一急,肚子就隱隱作痛,“走!扶我去前麵。”
    格格!
    “走!”莊妃扶著蘇麻,一步一步朝前麵去了。到了大殿外,莊妃不等通報就喊,“皇上,臣妾叫人瞧過了,臣妾肚子裏這個……是個阿哥。臣妾祈求皇上,待臣妾生下阿哥,請您允臣妾跟著阿哥去新明照顧他,等安頓好阿哥,臣妾即歸!”
    皇太極一愣,大殿裏的人都是一愣!
    還沒等反應過來呢,蘇麻就喊了起來,“娘娘……娘娘要生了……”
    走不回後宮了!快!快!安排在後殿。
    皇太極跟了進去,莊妃拉著皇太極的手,“……眼看要生了,乳娘就在永福宮,這位乳娘生下的是個阿哥……”
    意思是若生下來的是格格,就說是雙生的,報了乳娘的兒子充數。
    可這萬一……
    莊妃低聲道,“若是萬一……過幾年就說孩子身子不好,或是耳朵聽不真了,或是眼睛瞧不清了……總有緣故……否了他便是!”她說著,就皺著眉,緊緊的攥著皇太極的手,“若是阿哥,臣妾就帶著咱們九阿哥,去新明……臣妾主動求了送孩子去,臣妾有私心。科爾沁生了臣妾,養了臣妾,這次,臣妾為了保科爾沁,舍了兒子!臣妾若不跟著孩子去,怕將來孩子會恨臣妾的!臣妾將三個格格托付給皇上和姑姑……守著咱們九阿哥……從今以後,臣妾在新明,日日等著皇上接臣妾和孩子回來……”
    皇太極以額頭貼在莊妃的額頭上,“好!朕記著呢,朕一日都不敢忘要接你們回來……”
    莊妃推了皇太極一把,“皇上去外麵……等著……”
    好!
    於是,很多人都在等著。這一等,就是第二天的黎明,這個孩子來的異常的艱難,早起太陽跳出地平線,火紅的太陽光撒滿宮殿的時候,一聲嘹亮的嬰孩啼哭聲,打破了這焦灼。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莊妃娘娘生下了九阿哥——
    眾目睽睽之下,還沒清洗的小嬰孩從裏麵抱了出來。
    老天保佑,這就是個剛生下來的孩子。莊妃真的生了個阿哥,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但在此為難時刻,莊妃挺身而出,自願為質,這便是大義!
    蘇麻一邊給莊妃清洗,一邊低聲道,“格格……何必呢?”
    莊妃麵色安然,“進退有度,取舍相得,你得去琢磨這個話。”
    奴婢不懂。
    “有時候一味的進,並不是好的!反之,退一步,看似壞事,但卻也未必。今日之舍,為的是他日之得!”她沒有生完孩子之後的疲憊,眼裏反而多了幾分神采。
    蘇麻低聲道,“那這……不是壞事?”
    莊妃搖頭,“你得把這當做天下最壞的事去辦!懂嗎?”
    懂!
    人被移回了永福宮,來看望的人絡繹不絕。
    哲哲說,“你怎麽那麽衝動?事可以緩緩的安排……”
    “姑姑!科爾沁這次衝動了,這事得你去說!萬萬不可再如此了。別的部落或可動搖,可唯科爾沁不行!”說著,就攥住了哲哲的手,“真要是科爾沁……姑姑呀,咱們死無葬身之地了!”
    哲哲打了個冷顫,“知道!知道!我跟你阿爸去說。”
    “背叛了大清,跟新明苟合,科爾沁得到的不會比如今更多,反而會招致大清全力反擊!所以,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再生事端了!越是大清與大明比處於劣勢的時候,科爾沁越是得恭敬。殺雞儆猴,得防著皇上拿科爾沁立威!您將我的話轉告給阿爸!我身為科爾沁的女兒,這是最後能為科爾沁做的了!”
    好孩子!科爾沁永遠欠你的!你放心,我一定隨時提醒皇上,隻要宮裏再出生身份高的阿哥,一定換你和咱們九阿哥回來。
    “有姑姑在,我放心呢。”
    哲哲走了,海蘭珠來了。她有些訕訕的,很是坐立不安,“我不是……不是逼著你走的……”
    “姐姐!”莊妃拉著她的手,“不怪你!姐姐離不得皇上,離不得八阿哥,離了誰,你都會生不如死,姐姐的心意我知道!隻是姐姐單純,對身邊之人,還是要有幾分提防之心的。”
    海蘭珠不住的點頭,以為說的是囊囊貴妃安排人的事了,就應道:“肯定小心呢!以後,我會常跟皇上提你的。”
    莊妃搖頭,“姐姐好好的就行,越是不重視我們,許是我們在新明的日子越是能好過一些。”
    嗯嗯嗯,我肯定不多提。說著,就拽了個荷包來,“裏麵是銀票,都給你帶上。”然後局促的起身,“我……我……那我走了……”
    好!
    囊囊貴妃來看,不住的歎氣,“你是個難得的有魄力的人,我覺得我有點喜歡你了!去新明沒那麽糟糕,那位皇後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你跟她多交往看看,對咱們九阿哥沒壞處。”
    莊妃就笑,“盼著娘娘盡快給九阿哥添個小兄弟。”
    貴妃哈哈一笑,“會的!會的!”科爾沁的女人有兩個兒子了,輪也該輪到自己了。
    多爾袞和多鐸的福晉來看她,莊妃是這麽說的,“以後顧著點各自的爺,不要太牽掛娘家了。”
    十四福晉就說,“是那邊宮裏給送的信,差點惹出大亂子。”
    十五福晉氣道,“本來沒事的事,非鬧的娘娘和九阿哥被送去……”
    莊妃歎氣,“所以,我才不放心你們。宮裏你們常去皇後那裏走動走動,我姐姐是個容易被人左右,情緒難自控的人,心思又格外的纖細敏感,有時候一句話說的不對,她容易多想。”
    這個咱知道,一直也沒敢親近不是?
    說了許多的體己話,一個月子裏,幾乎是天天都有人來看望。出了月子,也是二月底,三月初了。外麵雖也是春寒料峭,但聽聞新明在關內物資調撥的就沒停,莊妃到底是沒拖延,請旨往新明為質!
    皇太極抱著才滿月的幼子,良久之後才道:“取名福臨吧。”
    好!就叫福臨。
    然後四爺和桐桐就接到國書,大清國送九皇子福臨前來為質,因皇子年幼,其生母莊妃跟隨,照料皇子。
    兩人中間擺著國書,麵麵相覷,還真就給這麽送來了。
    怎麽著呀?
    因著有莊妃跟著,不能說養育宮中,這不合適。
    林雨桐就說,“靖海侯府奪爵之後,人都回老家了,這侯府空下來也沒幾天,也好收拾,安置在那邊吧。再叫紅娘子派一隊女衛,如何?”
    這是防止有人對莊妃的個人生活進行無端的攻擊。
    四爺撓頭,行吧!就這麽安頓吧。
    三月十五日,莊妃帶著九阿哥福臨,踏入了新明的皇宮。那位新明的皇後站在台階上迎著她們,麵帶淺笑。一進來就先叫了太醫,給看診。
    太醫說孩子體寒,怕是乳娘的體質的問題,連帶的乳娘也得調理。又說莊妃多思多慮,舟車勞頓,得好好的養上半年。
    林雨桐就把安排給說了,“那侯府修的精致,院落也好。冬天取暖,夏天避暑,都有合適的院子,最適合養身體了。府裏的一應開銷,從親王例。侍衛都為女衛,彼此方便。”說著,就無奈的笑了笑,“戰爭,說到底,最無辜的就是婦人和孩子。咱們沒有為難的意思!我知道,莊妃娘娘讀漢家的書,那您就該知道,漢人最喜歡的一個字,便是——和。以和為貴,能以‘和’來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但漢人最在乎的還有一種品格,那便是氣節!”
    莊妃緩緩點頭,她心裏有幾分明白這位皇後的意思了。
    因著莊妃才出月子,且一路舟車勞頓,兩人並沒有深談。林雨桐打發人,叫把莊妃好好的送回去了。
    這侯府果然很好,春寒料峭的天氣,離了大毛衣裳都不成的。結果這邊的院子裏處處溫暖如春。蘇麻幫著乳娘把九阿哥身上的厚繈褓去了,好似連這麽大的孩子也知道這般更舒服,睡的舒展安穩了。
    莊妃梳洗出來,蘇麻就問:“格格,那位皇後……說的是什麽意思?”
    別管是什麽意思,咱們初來乍到,還是先觀望吧!沒聽人家太醫說嗎?自己這身子得休養半年,那就休養嘛!好好養孩子,好好養身體,看上半年一年的,而後再說,“你記著,萬事不要急!急了就容易犯錯!永遠幹當下對你有利的事,那就走不了大樣子。蘇麻,這裏不是大清,得收斂了。”
    奴婢早就收斂了,自從知道,皇上想撇開自家格格,也不過是說翻臉就翻臉的事之後,怎敢不收斂?“奴婢是沒想到,皇上說送就真送,娘娘要來,皇上便答應了……”
    莊妃沒言語,她想起後宮那些采買的賬目,同樣的藥材,連著數月都在采買,且都要最好的。各個宮裏用什麽藥,都有據可查的。隻有皇上用什麽藥,沒法去查。可隻要一排除,再把賞賜為臣下的藥排除了,那剩下的就大差不差了。
    而皇上用的那些藥材,翻翻書就知道那都是治療什麽的。
    如此往下推的話,其實可以篤定,皇上的身體,受損了。
    未來如何,難說的很!以前,是多爾袞一家能獨大,而今,費揚果異軍突起。她靠在床上,一下一下的拍著兒子:宮裏有皇後支持,科爾沁因此次的事會支持九阿哥而不是選擇八阿哥。代善在宗室中地位非同一般,隻說公道話,比起做出犧牲的自己和九阿哥,他也不會選其他人。多爾袞和多鐸難說,這兩人太善變,不好拿捏他們的態度。比起他們,她現在更看重費揚果。
    有這麽些勢力,多爾袞和多鐸便支持別人,自己也有能耐跟他們掰腕子。
    必要的時候,自己是可以尋求新明的支持的!
    這一晚,她思量了半晚上,聽了半晚上的雨聲。一早起來,孩子給嬤嬤抱去喂奶了,蘇麻就進來了,“剛才給娘子軍護衛送賞賜,聽她們說,新明的皇上和皇後又開始親耕了!外麵可熱鬧了,禦駕得在城外駐紮一個月。”
    是的!親耕開始了!今年的親耕,滿朝的大臣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皇上說,每個衙門都抽調了人員,分散下去去農戶家,同吃同住,幫農去吧。完了要上折子,寫心得體會。
    緊跟著名單發下來了,哪個衙門都有人,趕緊的,對應哪個村哪一戶,都記準了。
    然後各衙門的頭頭腦腦的,先把人叫來,問問嘛,你這是都幹啥了,皇上為啥點你的名了?是想重點培養你,提拔你呢,還是說你不長眼的,又惹皇上不高興了?
    皇上其實是有些小心眼的,光明正大的小鞋給你穿腳上,有冤你都沒處說去。
    這些人還納悶呢,沒有呀!我們都忠君愛國的,怎麽會惹皇上不高興呢?
    那你最近都上什麽折子了,關於哪件事你發表過高見呀?是不是皇上突然發現你是個人才呢?
    沒有呀!沒有什麽特別的!就是太子年紀也不小了,該大婚了。哦哦哦!是這麽回事呀?!看著這些傻不愣登的不知道為啥被點名的屬下,上官們啥也沒說。但一個個的心裏卻都明白,皇上這意思是:你們這麽閑,連我兒子娶媳婦的事都得操心,那就幹點叫你們操心勞力的事吧。
    這些人是怪閑的,正事不出色,鑽營卻是一把好手,就得這麽收拾。
    才幸災樂禍的,說這些人有苦日子過了。可誰知,緊跟著聽說,皇上和娘娘已經叫人在新找的荒地邊建了土屋,打算過去住了。跟著皇上親耕的所有勳貴文武大臣,都跟著皇上和娘娘一起,享受同等待遇。
    不會吧?不是吧?道聽途說吧?
    沒有!真的!太子帶著人已經提前出城了,去哪個村裏蹲著去了。也是去人家莊戶人家,跟人家一起吃住。
    晴天霹靂!
    大家平時過的也不是油水很足的樣子,這是幹嘛呀?以後這會常態化嗎?
    四爺和桐桐是認真的,真蓋了許多的土坯房子,就是農家一樣的裝飾,啥玩意沒有。一排排的過去,三五個大人一間屋子,請了農婦來做飯。家裏是啥樣的飯,咱在這邊就啥樣的飯。
    耿淑明臨走的時候,跟林二娘抱怨,“……意思一下就得了,知道叫大臣體會r >
    林二娘嫌棄他囉嗦,“人家都去,又不是隻你一個人,哪裏那麽些毛病?”說著又問說,“啟泰呢?跟去嗎?要不要接出來?”
    那你覺得你那皇後妹妹會由著她家的二皇子這個年紀了還到處玩嗎?
    太子去哪裏了,沒人知道。但是二皇子卻跟著皇上和娘娘呢。
    這會子用草席子蓋著呢,而今就能吃。後院裏,有雞鴨鵝,還有耕牛母牛和幾隻羊,牛和羊都能擠奶,這是知道會帶二皇子,怕二皇子跟著受委屈吧。
    可啟泰看見那玩意都想哭,吃不吃蛋無所謂,喝不喝奶是小事。因為娘說,“以後這雞鴨鵝,還有牛羊,就是你的差事了。”
    啊?
    啊什麽啊?帶著你的小夥伴們,放牛放羊。放牛和放羊的空檔,打點草回來,雞鴨鵝就喂了。
    說的跟真的一樣。
    可四爺幹啥不真了呢?衣裳這個得換上,甚至綁頭發的發帶,都得換了。
    這換個什麽樣的?林雨桐拿著發帶看,“我選的是灰色的……”棉布灰的,真不是很打眼。
    那你看那些農夫,幾個用布條做發帶?於是,人家把掛在外麵牆上還沒搓成麻繩的麻杆皮,取下來揉啊搓的,前一天晚上,搓了好一會子麻繩。然後第二天早起,綁頭發的是麻繩,腰上的那種腰帶,也換成麻繩的。腳上是一雙布鞋,本就是舊的,年年下地都穿,也沒穿爛。這一回了,人家給布鞋外麵套上草鞋。褲腿得塞到布襪子裏,布襪子敞口,一般是用布帶綁起來。人家連襪子口串的布條也抽了,換成麻繩。
    不僅他這麽打扮,還指揮桐桐,得真的跟窮苦農婦似得。裙子隻穿半麵,然後頭上的簪子用木簪子也不合適,取一根木棒,削平整了簪上就這樣。
    拾掇好了,上下打量,然後說桐桐,“還是太白了!”
    林雨桐退了一步,“我不給臉上抹鍋底灰。”
    沒想給你抹!四爺就笑,“你這長相,要是一般的農夫,可不敢放你出門。”
    是吧!天生麗質難自棄呀!
    她這邊應付著,那邊催他出門,等真的出門了,她跟在身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四爺對於換裝遊戲,格外的熱衷,不做則矣。但凡做了,就特別認真。
    然後帝後這形象一出來,大臣們:“………………”感覺我們好不認真!這態度就不對呀!跟不上上麵的節奏。
    好在四爺的遊戲不強迫周圍的人,他特立獨行如此的優秀,別人跟不上也正常,在這方麵,他還是寬容的。
    那就幹活吧!
    幹了一早上,耿淑明被四爺‘批評’了十幾次:“……窄一些的衣袖確實省布料,但這出門幹活,寧肯打補丁,也得活動的開……腳上的鞋不行,淺口的容易進土……褲子太礙事了,蹲不下吧……”
    王肯堂就機靈多了,“…………臣把這些草根都拾掇了,這是藥材。”不往皇上跟前湊。
    季成禮就說,“臣覺得,皇上說的很有道理,該跟書院和求真館下個任務,窄衣服省布料,活動卻不便。若是有彈性的布料,問題就解決了。”
    四爺立馬就誇,還說季成禮,“今晚上就把寫法整理一下,朕批了之後,著人送到求真館。成不成,什麽時候成,這個不著急,這個想法很好,是個很好的方向。”
    耿淑明:“………………”就我挨呲!
    幹了半早上的活,早飯在地頭吃的,一人一個野菜玉米餅子,對付過去就得了。把人餓的前心貼後背了,到了晌午的時候才回去吃飯,吃的是啥?野菜活著玉米麵,蒸出來放點鹽,一點油都沒有,就這麽吃吧!吃的人梗著脖子往下咽。
    吃完歇息半個時辰,下午繼續,晚上回來,小米湯裏放了紅薯,再撒些野菜,一天就到頭了。
    可這哪裏夠呀?朝廷的事務,留兩個內閣兩個軍機就能處理,衙門裏的人也不是都抽調,大家輪換著來嘛!可饒是晚上不用熬夜批折子,可這幹一天活了,吃這麽一點,餓的呀!
    餓了,睡著就不餓了。
    躺著,桐桐都能聽到四爺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林雨桐就說,“有雞蛋呢,我給你煮兩個?”
    不吃!咱不作弊,說不吃就不吃。
    行吧,不吃就不吃!
    兩人真沒吃,但肯定也沒餓著孩子。啟泰多機靈呀,牛乳擠出來就叫煮了再煮,他早喝了。還有雞蛋,十幾隻母雞了,下的蛋足夠吃了!吃的單調,不好吃歸不好吃,但肯定能吃飽。而且,人家做飯的農婦也說了,“大人吃的孬,但孩子家家都能吃的好點。”幹糧總是有的,啟泰沒覺得餓著。
    但真的沉到最村子裏,這戶人家是兩口子養著四個兒子。那大兒子跟他都一般大了,一個跟一個間隔的兩歲的大小,家裏看一共六口人,開荒不收稅,一家子種著四十八畝地。
    一口人平均有八畝地吧,按說這日子肯定不錯。
    當家的男人王栓子也知足,他憨厚的笑,“咱遇上好皇上了,不收稅,如今的日子算是好過的。”
    王家不知道他是大皇子,這裏的裏正的兒子在書院念書,這次是找了裏正的兒子,隻叫他說是書院裏要這麽安排的,不叫透漏身份。
    於是,連裏正也隻知道是書院裏的秀才們要幫著下地幹活,在家裏借主一個月,看看情況。村裏十幾家,都安排了這樣的年輕後生。都像是富貴人家出來的!
    這王家算是村裏過的不錯的人家,地不少,勞力也多,這家就給了一看就是領頭的這個少年。
    於是,王家也當啟明是書院裏的學生。說話便少了個顧忌!
    如今這誇是真誇,啟明也想著,這日子該也差不錯吧。
    可每人平均八畝地,哪裏夠呀?今年除了要種這些地之外,一家子還得抓緊找荒地,再開荒。
    “我家老大,這都十六了,還沒說親。這一說親,家裏就添人口,緊跟著還得添娃娃。下來又該老二……每年,家裏不添上二十畝地,日子都得難熬。”
    可這就是人口多了,但是了,勞力並沒有變多呀?
    對的!所以,往後的日子又可難熬了。
    吃的飯依舊是紅薯野菜,紅薯皮都舍不得削。
    啟明在本子上記上,十多年的治理,緊跟著,怕是就是娘說的,人口高峰的到來。
    人口多,從長遠來說,自然是好事。隻是當下,人口暴增,會帶來什麽呢?
    他給本子上畫上一個大大的問好。
    第二天,跟著種地,他又發現,百姓們依舊對高產作物更青睞,像是細糧,家裏隻種那麽三五畝。各類糧食的種植比例,很成問題。
    第三天,就發現灌溉之難。如今能把井水攪上來澆地,但是老農們會告訴你:井水不如河水,不如雨雪水。用井水澆地,地就成硬板板了。
    這一天一天的,年哥兒等人就發現太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在宮裏長起來的太子也已經很接地氣了,可一到百姓家,也就三天,太子是真的一下子變的深沉了。這日,下了點雨,沒法下地了。四爺和林雨桐帶著啟泰,奔著啟明所在村落去。在村口,叫跟著的人散開,隻他們去瞧啟明。
    “爹,娘?”啟明立馬迎出來,“怎麽來了?”
    四爺和桐桐隻跟人家主家打了招呼,說是麻煩人家了,留了二兩銀子,叫人家多照顧。
    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啟明就說,“兒子帶您去村口的廟裏瞧瞧去?”
    好!一路上,啟明就說他這幾天的感受,“難!太難了。”
    四爺腳下一轉,不去廟裏,“咱去山上瞧瞧?”
    瞧什麽?
    上了山就知道了。
    到了半山腰,四爺就道,“看見了嗎?那是溪水,那一片地勢低……炸|藥若是用來開山,這裏就能修個蓄水池來。風調雨順則罷了,一旦幹旱,這好歹能起些作用……但這不是一蹴而蹴的……”
    正說著話,一隻兔子蹭的一下給躥了出去。還都沒反應過來呢,就見林子裏鑽出個人來,手裏抓著石子,對著那個兔子就扔了過去,一擊便中!
    林雨桐朝那人看了過去,遠看著,是個少年打扮的人。結果一開口說話,帶著些清脆的音兒,“諸位看著麵生,不像是咱們附近的人。是來遊山嗎?到這裏就止步吧,往上,土鬆了,不大安全。往林子裏去,這天陰的很,林子裏昏暗,你們還帶著個孩子……怕是不大方便。”
    竟是個姑娘。
    林雨桐就笑,“正說找個躲雨的地方呢!這山裏的雨似乎比山下大些。”
    是呢!這姑娘朝下指了指,“我家的莊園在那兒,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諸位若是不嫌棄,就過去躲躲吧。”
    好!
    近前來了,林雨桐就見這姑娘好高挑的身形,長的濃眉大眼的,聽這話音,竟是有莊園在附近。京城附近有莊園,那就不是小戶人家的姑娘。隻是養的鬆散的很,在山上亂竄。
    她就打問,“倒是真不知這山是有主的,打攪了。”這姑娘搖頭,“一直也沒當正經的產業經營,周圍的百姓想上山打獵或是打柴,都隨意!”沿著山路饒了幾步,轉過去,果然在不遠處的半山腰,建著一片不怎麽起眼的院落。
    院落的大門口有匾額,這匾額連同大門,都斑駁了。但依舊可辨別,上麵有個‘沐’字。
    林雨桐就問,“沐家……姑娘是雲南沐王府的人?”
    這姑娘愣了一下,而後搖頭,看那匾額,“這原本是沐家的產業,後來給了我外祖母陪嫁。我外祖母是沐家的女兒,嫁到京城的。後來生了我娘,這產業又給我娘做了陪嫁。外祖母和我娘先後病逝了,這產業就給了我。我不姓沐,我姓郭。”
    姓郭?京城了有哪一戶有名有姓的人家姓郭呢?或是朝中姓郭的大臣裏都有誰?
    啟明想起王家給他叮囑的話,說是要是上山,別驚擾這裏的主人,這裏的主人挺好的雲雲。不免說起了這主人的情況,他當時隻當是閑話,這會子想起了,就低聲跟自家娘說了,“……就是朝廷修律法的時候,您主張婦人和離……這裏的原主人便是和離後搬來住的。據說了因著無子,男人在外麵生了私生子帶回來,這才和離了的。”
    哦!這就是說帶著女兒和離出來了,而今,外祖母和母親去世,就餘這姑娘一人了。
    林雨桐接了這姑娘捧過來的茶,轉臉看見掛在門邊的嶄新的鎧甲,她就問說,“姑娘這是……要去投軍呀?”
    是啊!剩我一個人了!還有幾個老仆!有個差事,有個安身立命的所在,就挺好的!母孝剛過,正準備去呢。
    林雨桐緩緩點頭,打算跟高桂英說一聲,千萬把這個姑娘弄去,她想留在身邊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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