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33)二更(盛唐風華(33)唐人竇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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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人竇鞏寫過一首詩, 是為新羅國給大唐的貢品裏的鷹鶻寫的。詩是這麽說的:禦馬新騎禁苑秋,白鷹來自海東頭。漢皇無事須遊獵,雪亂爭飛錦臂鞲,
    府裏從來也不乏會熬鷹的人, 這東西一回來,馬上成了新寵。這東西吃什麽呢?當然得吃肉了。而今的肉貴嗎?其實不算貴。最常吃的是羊肉, 牛肉又不許吃。魚的話, 長安是不缺魚的。自來就有八水繞長安之說,這個時候的水量尤其充沛,長安城真的一點也不缺魚吃。但是呢, 在大唐不能吃鯉魚, 抓到鯉魚得放生。
    但其實,別叫人知道你這是鯉魚不就完了。真就是拿著釣魚竿去釣魚, 回來招待親朋的魚是不缺的。但古人從不把魚放在肉的那一類裏。
    像是雞肉、鴨肉,說起來都不算是而今說的肉。
    於是,家禽肉其實挺便宜的!家家都養,來客了殺一隻, 那都是自留著吃用的。要是說在山上打到野雞……嗯!野雞幹巴,沒家養的肥, 時人並不喜歡。
    所以,養這幾個小東西代價並不大!豬肉啥的就算了,不值錢的野物的肉就這麽喂吧。
    四爺逗弄了好一會子這小東西,才交給人帶去鷹房了, 回頭一瞧桐桐笑眯眯,不知道有多高興。
    他過去, 跟她麵對麵坐了,“怎麽會想著給我找這些東西玩呢?”
    四爺:“…………”我現在看起來那麽可憐嗎?
    可你想找個朋友, 也不容易呀!我還有宮裏的煩心事時不時的麻煩我,別看麻煩,但好歹是個營生呀。你一個人陷在你那些你本就會的東西裏,多無聊呀。
    四爺不由的都笑出聲了,“去衙門裏,那上上下下的,不都是人呀!怎麽可能會無聊呢。”未來很多東西不好確定,爺不得早做準備嗎?難不成最後還真叫李隆基去得了天下?當然了,這些不必跟桐桐說了,以本心去做個純然的公主,難道不好?他把很多話就隱下了,跟桐桐說衙門裏的事。
    大唐的官員,晌午是必須在衙門吃食堂的。在宮裏上朝議事,必須得在宮殿的廊廡下吃飯。
    這個林雨桐知道,“三品應該不用吧。”
    誰告訴你三品不用?但這個就不用告訴你了!大冷天對著北風吃飯,那滋味不能更美。但哪種體驗不是體驗呢?一群人聚在一起才熱鬧呢。
    當然了,如果不朝參的話,是可以幾個三品以上的官員聚在一起吃小灶。一桌坐著,如今可不講什麽食不言寢不語,大家就是在餐桌上議事呢。
    必須你參加的你就得坐過去!要是誰要談事找個了級別低的去,那壞了,把一桌子人都給得罪了。你吃飯不說話談事,那這就是不盡忠王事呀!
    把林雨桐聽的一愣一愣的,“感情……習慣於飯桌上談事,就是這麽一代一代傳下去了。”曆經千年也沒多大改變。
    東扯西扯的,躺在暖烘烘的炕上,這一夜好眠。
    早起溫度更低了,雪到底是落下來了。出門桐桐不再叫騎馬了,馬車是改造過的,裏麵炭盆點著,暖和的很。車廂臂上掛著籃子,裏麵放著吃食。
    上了馬車出門,可一出側門,馬車就停了。車夫的聲音帶著幾分驚詫,“郎君,您看看……”
    四爺撩開簾子,就見這一路上的雪隻有薄薄一層,顯然是被人清掃過的。自家的門口,家裏的仆從清掃這一片還有可能,這怎麽一條路都被掃出來了?
    “走吧!”別管是誰,不外乎是想巴結上來想出來的招數罷了。
    在上麵呆過就知道,若是有人想巴結,什麽樣的辦法都想的出來的!桐桐在宮裏走動,她勸的話,不管是李治還是武後,亦或者是李弘都聽的進去,她自然就會走入大眾的視線。自然也會有人意識到,上麵太高,夠不著的時候,公主這樣的,就能巴結的。
    清掃個馬路算什麽?瞧著吧,湧到府裏的人多了去了。
    是啊!前麵送來的帖子越來越多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各式各樣的人,什麽樣的帖子都有。
    這邊帖子還沒看完呢,結果李乙就來了:“殿下,千金公主府送了幾樣禮過來……”
    結果一瞧,一隻豹子、一隻猞猁,還有兩隻……雕?
    還真是雕!
    看見這個東西桐桐心裏就有點什麽一閃而過,真挺喜歡的,但是不行呀,真不能要呀!她叫人給推回去,就說:“母後怕猛獸難馴,不叫皇子皇女飼養。就說我謝她的好意!”說著,又叫香菊,“打發人把菠薐菜摘一籃子,把柿餅拿一籃子,再把柿子醋和新釀的酒各取一壇子,算是回禮。就說,我謝謝她的惦記。”
    是!
    千金公主看著回回來的禮,扭臉看見女兒羞紅的臉,就笑道,“這有什麽呀?禮物安定公主沒收,也解釋原因了。這不,還拿親手種的,親手做的東西回禮了,這已是極大的體麵了。這點事,怎麽就至於紅了臉呢?”
    她說著就歎氣,“我兒能不能有個縣女的封號……全在她身上了。”說著將女兒的臉用手托起來,“為了過的好一些,伏低做小而已,有什麽可羞恥的?!”
    “女兒寧肯……寧肯不要那個名號……便是嫁個田舍翁,女兒也去的!再不濟,剃了頭發做姑子去!您要是再這麽著,我就真去!”說完,捂住臉,蹭蹭蹭的跑遠了。
    千金公主在後麵叫了一聲,見喊不住,忙叫伺候的人跟著去了。而後直喊孽障!女兒是她跟第一任丈夫溫挺生的!溫家……一家子腐儒,把孩子教的像什麽樣子。當年改嫁,自然是要把孩子留給夫家的,可誰知道改嫁的第二個也是個短命鬼。如今丈夫也沒有,家裏也方便了,就跟溫家把女兒要來,要來做什麽?自然是為了找個好人家的!可好人家是那麽好找的?這有個爵位就不一樣了。
    公主得寵,子女自然能有爵位。可自己呢?自己出生的時候,父皇已經是太上皇了。作為公主的榮耀她從沒真的得到過。什麽不是自己伏低做小小心求來的?!可這孩子呢?傲骨?把溫家一家子的骨頭拆下來,這才幾兩?
    這麽想著,就馬上叫人:“去找胡商,也不止胡商,哪裏的人都行……幫忙搜集種籽,別管什麽種籽,先搜集來吧!”說著,就又叮囑,“去打聽,看看那位公主的駙馬,有什麽喜好沒有?別管是什麽樣的喜好,也別管有幾分真,隻管打聽……”
    反正,都知道這位公主等閑討好不了的。你送東西吧,能收的給收了,但也回了更貴重的。話說的很客氣,但也從沒有提出過能見一麵。
    許多人都知道裴夫人做過她的夫子,找到裴夫人打探去了。裴夫人知道這位的脾性,都已經裝病躲了。
    討好不到本人,知道英國公府女眷有禮佛的喜好,走吧!打聽人家去哪,咱也去哪。
    於是,劉氏和小劉氏被三番五次的這麽偶遇之後,再聽話裏話外的意思,就不大樂意出門了。再加上天冷了,也就真不出去了。
    這些人甚至連李敬業都打聽到了,還有送美婢給他的!可……英國公府裏,其實沒那麽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通房是有一兩個,但妻妾成群真沒有。要不然,李家的子孫也不能稀疏成這個樣子呀。
    李敬業很生氣,“送壺好酒陪老子喝一杯,這是拿老子當朋友呢!送老子美人,拿老子當什麽?”
    就說這樣的李敬業,叫人操心不操心?!這人經常就出去了,誰也不知道晚上留在那哪裏過夜的,反正狐朋狗友比較多。看不住可不成!
    怎麽辦呢?四爺就說李敬業:“大冷天的,在誰家能住的舒服?有朋友請到家中來便是了。”
    請到家裏來?我祖父知道了能打死我!
    “如今不同往日,還是在家吧!我把院子裏的禦廚給您調撥一個,咱家有別處沒有的好菜好酒呀!”
    這個到是真的!
    結果李敬業交際的人很雜,但是別管是習武的,還是學文的,但其實都活的比較粗糙。精細的食物隻偶爾給做一頓就行,這些人夜裏鬧,需要什麽菜色嗎?鹵肉切一大盤,鹵的豆幹豆腐菜蔬滿滿的一陶罐,胡餅一籮筐,這就不要管了。那麽大的廳,地上隻要熱了,哪裏不能睡人?
    禦廚是宮裏的人,賜下來的,以伺候的名義守著呢。說啥不說啥的,第二天林雨桐就能知道。這些人也知道公主住府裏,倒是沒有過分的話。也甚少談論朝事,都是一些狗屁倒灶的小事而已。如此,就基本把巴結的門路給堵死了。
    可如此之下,四爺每日裏出去的路麵還是幹淨的。特別的幹淨!雪消融了,有些人家把水潑在雪上,路麵髒兮兮的,結果早起去看,路上就被人鋪上草木灰了。
    這得是住在坊內的人做的,或是有人特意住到坊內,隻為了默默的給駙馬清掃出門的路麵的。
    這個事想打聽自然不難打聽,原則上哪怕是坊內也不許四下裏跑的。你這半夜清掃馬路,坊內的丁候沒管?那這必然是有人走門路了。
    叫李乙一打聽就打聽到了,是武家那兄弟倆幹的!
    武三思和武承嗣?
    林雨桐皺眉,這兩人沒一個喜歡的起來。
    四爺搖頭,“不喜歡也別出手!”林雨桐看他,四爺笑了一下,隻解釋說,“你就想啊,武後登基之後,改國號為什麽?”
    周!
    “武家被封為周國公,明白嗎?”你覺得無所謂的事,武後看的很重!你知道她改了一個‘天’字,但不知道,“她曾經試圖該‘國’字!”
    怎麽改?
    “一個大口裏麵放個‘武’,將此字定為國。後來,著實是因著外麵的方框像是把武給圈死了,這個字還沒被用就又被廢了。”
    林雨桐便明白四爺說的意思了!沒有這倆姓武的,總還有別人。這倆什麽樣,咱知道。換別人是什麽樣,咱能知道?
    這個……也有道理。但四爺肯定還有別的打算,他隻是沒說罷了。
    林雨桐歎氣,就叫李乙,“你去打聽打聽,如今在哪能找到他們,找到了別言語,隻回來稟報便是了。”
    是!
    結果叫李乙一打聽,得來的消息是,武家兄弟大冬天的,每日白天,都去城中大小的寺廟,去掃塔!說是為武家的先祖,為皇後祈福的。
    晚上一般就借宿在光宅坊的光宅寺,隻是起的格外的早,總在坊門開前的一個時辰起來,去坊門口等著。然後‘順便’清掃了一段道理,咱也不好攔。隻是正好掃的是駙馬走的那一段,您看,事就是這麽個事。
    佛寺那地方呀,幾乎每天都有各式各樣的人,除了婦人禮佛,也有許多讀書人去看碑塔,去聽佛理,這是一種很文雅的消遣方式。
    這樣的地方,每天那倆兄弟掃塔,結果林雨桐還沒打聽的很仔細呢,宮裏有誰不知道武家的後人禮佛心意誠呀?
    有人念叨在李治麵前,有人念叨在武後麵前,連李弘麵前也有人念叨,說是他們父親所犯的過錯,甚至於長輩所犯的過錯,與這哥倆有什麽幹係呢?
    就是反對武後的人也覺得,人家那親爹真的有罪嗎?沒有吧!難道不是武後將其治罪的?殺人不過頭點地呀,還要怎麽著呢?
    便是武元慶和武元爽真犯了十惡不赦之罪,那殺人的也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當年還年幼,而這些年,他們也一直跟隨父親在發配之地長大,受的苦楚也不少了,能不能寬恕一二。
    李弘心煩意亂,隻覺得武家後人心思機巧的很,一點也不淳厚!這個時候進京,那就老實的在府裏呆著,不成嗎?那麽些財貨,關起門在府裏過上二十年消停日子就那麽難嗎?掃塔?真想的出來!
    諂媚!小人!
    太子妃默默的給換了熏香,而後低聲道,“那就隻做不知就罷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人。母後若是想管,早管了。她老人家哪有看不透的人心呢?這般的機巧,怎能逃得過她老人家的慧眼。臣妾管著東宮,這耳邊也清淨不了。不是張三說王五不對,就是王五說張三不好。或是這個給那個求情,那個給這個穿小鞋,事不大,卻也不少。臣妾向來是覺得有要緊的就聽聽罷了,不甚要緊的,幹脆就不聽。不影響大局,聽了又跟著生氣,那又何苦?母後的娘家人,您也接觸的少,是好是歹,母後看著安排便是了。便是給高官厚祿,您也別生氣。好歹是母後的親人,母後貴為皇後,對娘家後輩照佛一二,原也應該。”
    “這話糊塗。”李弘就說太子妃,“官是朝廷的,祿也是朝廷的!母後以寒門選官,孤不反對。可若一邊反著世家,一邊卻去養著新世家,孤不答應。若是一邊喊著選用寒門,一邊卻叫娘家人以裙帶晉身破格提拔,孤更不能答應。”
    太子妃嚇了一跳,再不敢言語了。可回頭細細去想,又添了幾分憂慮。
    每次一想到那位婆婆,她就從心裏害怕!一預想到太子又要跟皇後衝突,她真就止不住的要哆嗦。
    可武後又怎麽可能不了解兒子呢?
    太子怎麽想的,武後不用聽?
    掃吧!掃這麽一月兩月的,長安城的塔都沒掃完,急什麽呢?表忠心,談誠意?
    行啊!表吧!倒要看看你的誠意能有多少。
    因此,武家兄弟這掃塔,傳的沸沸揚揚的時候,宮裏卻沒有絲毫的表示。
    臘八是佛成道節,武後叫人傳旨給林雨桐,她就不下山了,叫林雨桐和太子妃去慈恩寺,去禮佛。
    行吧!去禮佛。
    大雁塔肯定不是後世的大雁塔,沒那麽高,也沒那麽‘胖’,是的,瞧著瘦了一圈一般。
    玄奘法師圓寂了三年了,也算是個特殊的年份吧!
    禮佛是個嚴肅的差事,哪怕大冷天的,也得在大殿裏跪經禮佛。許是出了高陽和辯機的事,皇室女眷再不會去靜室聽經了。
    說起來,原主也算是念了十多年的經書吧,可其實呢,念來念去的,也沒念出個什麽來。沒人給講解經文,隻是識字而已。如今聽著耳邊的梵音,她餘光掃見太子妃虔誠的麵容。正精力無法集中呢,就察覺到從側麵多出來一道打量的視線。她沒在意,以為是哪個念經不專心的小和尚。
    可在她和太子妃的儀駕走了之後,住持就去側殿,“明施主,您險些闖了大禍。”
    這人連連作揖,“某自知莽撞,實非有意衝撞女眷,隻是剛才瞧一女之麵相,顯貴已極……”
    裏麵有一個是太子妃,可不顯貴已極嗎?
    住持不敢兜攬此人,“寺中碑文已然完成,又值辭舊迎新之時,郎君還請隨意。”
    給諸位添麻煩了!
    此人出了寺廟,直奔英國公府,給公主遞了帖子。
    顯貴已極的麵相可不是太子妃!自己並非小戶人家出身,女眷身上的朝服難道自己不能分辨?太子妃的麵相晦澀不明,可公主的麵相卻極好。
    這必是有緣故的!
    若是能投到公主門下,前程自是不在話下。
    王勃來給潞王討要飲宴用的白酒,結果一下馬車就碰見個二十啷當歲的白麵書生,細看兩眼,還真有些風流倜儻的意思。這是幹嘛?已經猖狂到要自薦枕席的程度了嗎?這位怕是才到京城不久,還不知道公主有多寵愛駙馬!
    他輕哼一聲從這人身邊路過,而後狠狠的‘呸’了對方一口。
    明崇儼:“…………”呸什麽呸,你個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