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35)二更(盛唐風華(35)武後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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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以為會!可其實, 好像又不會!昨兒從安定公主的臉上看到了極貴之相!他不知道這種極貴之相到底是極貴到那種程度了。比起千金公主,那是極貴的!事實上,也確實是該更貴重。
    可今兒一來, 他在帝王的臉上看到了這個相, 可在皇後的臉上也看到了這個相。
    他剛才都嚇住了,也意識到了:這就是帝王相。
    可……自己給出的結論, 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呀!
    除了太子妃臉上晦澀難明之外, 能說看到皇後臉上有帝王相嗎?能說公主臉上有帝王相嗎?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似學藝不精。十成十是沒看對!
    他坦然的抬起頭來, “臣不敢欺瞞, 隻是看過幾本書,粗通而已。但臣的醫術, 不是!”
    說完之後,他瞬間就覺得整個大殿氣氛都鬆了。他這才知道,他作了多大的死。
    武後輕笑了一聲,就道, “難道千金公主說謊了?還是你騙了公主?”
    明崇儼遲疑了一瞬,而後才道:“臣不敢……臣之前確實未曾見過公主, 更不知昨晚身在公主府。臣隻是在公主身上看到了兩股陰氣,便知公主隻怕是喪夫之人。”
    武後的手猛的一圈起,低著頭沒言語。
    李治忙問:“兩股陰氣?是去了的人久久不離開?”
    明崇儼又是沉默,良久才道:“公主……婦德有虧, 這才有陰靈不散。”
    李治看了明崇儼一眼,又看劉仁:“先帶下去安置。”
    明崇儼一被帶下去就後悔了, 他突然發現他那話說的,是作了更大的死。
    千金公主婦德有虧, 兩任丈夫陰靈不散。那麽聖人和皇後,他們的私德無虧嗎?若真有神鬼之道,太|宗的陰靈能走嗎?
    可不是!都下半晌了,溫泉宮突然來人,武後打發來的人,說是李治突然病的更重了。
    旨意不隻給林雨桐送來了,也給宮裏送了。
    林雨桐和四爺哪裏敢停留,換衣服,騎馬就走。出城門的時候身後一串馬蹄聲,不是李弘李賢李顯又是誰?
    再一瞧,李旦竟是被侍衛帶著,也騎在馬上。
    除了太平更小,其他的都來了。隻怕朝臣也都應準備往溫泉宮去了。誰都沒敢說話,一路沉默著趕路。
    趕到溫泉宮的時候正是天擦黑的時候。四爺墜在最後,桐桐脫了披風扔給四爺就往裏麵跑,這距離李治駕崩還早著呢,是哪裏有了變化嗎?
    林雨桐進去的時候武後正守著呢,太醫進進出出,李治躺在榻上,麵色蠟黃,汗水順著額頭往下掉。伸手一摸,是冷汗。
    搭手一號脈,林雨桐心裏愕然:這是驚厥所至!
    是受了什麽驚嚇了?這話不敢問,林雨桐抬手就摁住穴位,問太醫:“藥熬好了嗎?”
    馬上!
    聞的出來,這熬的是安神湯。之前估計也喂了,但是沒喂進去。這次林雨桐接了藥,摁住穴位愣是給灌進去了。
    李弘和李賢李賢守在榻邊,抬頭看林雨桐,“父皇到底是如何?”
    能說受驚所致嗎?
    林雨桐就說,“怕是見風了!”然後又看向劉仁,“可是父皇夜裏歇的不好?”
    劉仁一對上公主的眸子,就了然了。他點頭,“是!夜裏還是不安穩,不能安枕。”
    李賢又看太醫,太醫心裏鬆了一口氣,公主可給大家解圍了,“是!得安神呀!”
    李旦嚇的現在才敢靠過來,“父皇,兒臣陪您歇吧。”
    安神湯灌下去,李治有些昏沉,笑著摸了摸幼子的頭,徹底的睡過去了。
    那今兒都別想幹什麽了,就守著李治吧。李旦小小個的,愣是蜷縮在父親身邊躺著,不時的用手拍一下。李賢在邊上坐著,攥著李治的手,不時的將手貼在他的臉上蹭一蹭。李顯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就沒停下來過。李弘守在頭頂,不時的以額頭貼在李治的額頭上,在確定還有沒有冷汗。
    看的出來,他們每一個都跟李治很親密。李治很寵溺這些孩子,哪個都一樣。
    李弘看武後,“母後,您去側殿歇著吧!這麽熬下去,別父皇不能起身,您再……您去歇著吧。”
    武後的視線從幾個孩子身上挪開,往出走的時候拍了拍林雨桐。
    林雨桐跟著往出走,四爺已經給劉仁安置到外殿了。而四爺隻說要抄經祈福,算是找個了不太尷尬,又不很受罪的差事。
    而林雨桐跟著武後去側殿,一進去,武後就說,“你把出來了吧!”
    嗯!怎麽會嚇著了呢?是住在山裏的緣故嗎?冬天了,按說也沒什麽野物能闖到這裏來呀!
    武後搖頭,“千金公主送來個大夫,有些陰陽之道,說是看見千金公主身上有陰魂,是因著千金公主婦德有虧,這才陰魂不散……”
    林雨桐心裏咯噔一下,別是明崇儼吧?
    她就說,“純屬無稽之談!”但顯然,李治怕太|宗皇帝。
    武後就笑,“我不怕,是因為我沒覺得我錯了。”難道我得給他的一生陪葬?難道我出家為尼就對了?真要是太|宗有靈,我又怎麽會走到如今的?他不早弄死我了?可見,便是人真的有靈,其實也不能如何的。
    但李治不會這麽想!李治的身體不好的時間很長了,他自然就會把這些歸結於虛無縹緲的東西。
    武後歎氣,“誰能想到,他嚇住了。如今是因為先帝,之後,他會想起王皇後,會想起蕭淑妃,會想起李忠,會想起太多太多的故人……那時候怎麽辦?整天這麽被夢魘著?”
    林雨桐心說,這便是心態的不同了!武後的每一步,她都覺得她是無路可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隻是不甘心命運而已,錯哪裏了?所以她不怕。但李治不同,李治自知有虧欠,自然就成了心結。這不是說誰勸能勸好的。
    “那您的意思呢?”林雨桐就問她。
    武後沉默了片刻就說,“除非他堅信,他有神佛護著,百邪不侵。否則這麽耗下去,壽元怕是不長了。”
    這話對!別覺得驚悸不會死人,常人受了驚嚇都有心髒驟停的風險,更何況一個李治這種情況。
    “這事……解鈴還須係鈴人。”武後就道,“不管他有幾分本事,留他下來!把假本事變成真本事。”
    其實這些你安排就可以了,不用來告訴我的。
    武後就看林雨桐,“我不告訴你,以你的性情,你會忍著不把這事的老底子給掀開!你的眼睛太亮了,想在你麵前藏事,難。你不知道裏麵的究竟,以為好意的去勸導你父皇不要信那一套怎麽辦?”
    林雨桐啞然,確實是有這個可能的。她不想摻和了,隻道:“我不多話,也不摻和。”
    那你陪駙馬去抄經祈福去吧,剩下的事不要管了。
    林雨桐的表情就奇怪起來了,做到四爺對麵的時候那表情依舊是一言難盡。
    四爺抬頭看她,“怎麽了?”
    這也不是自家的地方,說話得更小聲一些。她憋了半晌,就看四爺:“你猜!”
    屋裏都是安神湯的味道,又冷汗淋漓,“嚇著了?”
    大夫的家屬如今的水平很可以,林雨桐點頭。
    四爺搖頭,“必是那個人還是進溫泉宮了。”
    對!
    “裝神弄鬼了?”
    是!
    四爺眼裏閃過一絲了然,“史書上說這人很有神通。六月天高宗想要雪,他須臾便取來了。春上,高宗想吃瓜,此人要了一百錢,隨後便拿了瓜來。還說是緱氏縣果園裏取的。”
    緱氏縣自始皇帝的時候就有了,相傳那裏有仙人的遺跡!
    “……之後叫人去查,果然有一老人說,他去年藏的瓜丟了一個,卻在原地發現了一百個錢,這錢正是高宗給明崇儼的買瓜錢。”
    林雨桐:“………………”所以呢?這些神跡的背後一定有人刻意安排。能安排的這麽天衣無縫,李治和武後都深信不疑,那能是誰做的呢?
    武後當然會深信不疑了!也隻有她深信不疑,才會去了李治的心病。
    兩人再沒說話,換著抄佛經,換著睡覺。所以早起精神尚可。
    歇了一晚上,起來就趕緊過去,想跟李弘等人換換。卻不想李治醒來了,正說李弘呢,“國事是處理不完的,若是為了國事熬壞了身體,這是舍本逐末。你看為父,還不足以吸取教訓嗎?為父沒大礙,你回去,先歇一覺,再起來理事。有些早半天和晚半天並沒有太大不同。”
    是!
    說完了李弘又說李賢,“好好念書,不可貪玩。跟顯兒要好好的,不可起爭執!”
    是!
    李顯趕緊道,“父皇,我聽兄長們的話,不跟兄長爭。”
    乖!
    李旦還蜷縮的睡著呢,李治看了看,就叫人,“抱著放馬車上。”
    竟是把兒子們都先打發了。
    這才招手叫林雨桐過去,“回去跟駙馬好好過日子。今年就不辦年宴了……不可再不帶人出去玩,不可冒風險。”
    好!您安心養病,等好點了,我來看您。
    李治又叫四爺:“新法煉鐵極好,等開年了,你跟太子去商議……”
    您安心休養,要不了兩年,保證能給大唐換一批更鋒利的刀。
    好好好!
    說著話,就又催四爺離開。
    離開是要離開的,得去跟武後告辭吧!
    結果去的時候,李弘幾兄弟正在這裏跟武後告辭。武後正跟著幾個兒子說話,“……安生的過個年,都不許出宮……”
    正說著呢,祥雲在門口朝裏看。
    武後見太子朝後看,帶著幾分打量,就幹脆說,“叫進來吧!”說著又給李弘解釋,“是千金公主推薦來的大夫。雖年輕,但治過不少雜症。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既然送來了,叫他去瞧瞧。那麽些太醫看著呢,便是外行人也不敢濫竽充數。”
    那是!
    誰都沒在意,雖瞧著二十歲上下年輕了些,可民間偏方也說不好的。
    明崇儼進來的時候,嚇的差點跪下。這裏麵的‘氣’有些駭人!
    打頭站著的是太子嗎?太子有極貴之相,可這極貴之相虛浮其上,叫人看不分明。而且,為甚瞧著這也是個短命鬼呢?
    緊挨著的是潞王嗎?一身清氣,如斷頭之龍氣盤旋,不得長久。
    而後是英王……再下來是殷王……
    為什麽?麵相極貴,可卻坎坷之極,何故?他真怕了,可一扭臉,看到那位麵相極貴的公主……以及滿麵龍威的駙馬!
    他不由的‘啊’了一聲,跌坐在地上。一定是走火入魔了!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皇上是龍相,皇後是龍相,太子有虛浮的龍相,潞王有斷頭龍影,英王有衰龍之相,殷王有困龍之相,細看公主,竟是龍鳳雙相。而駙馬……駙馬……駙馬的龍相惶惶之威,竟是多看兩眼,便覺得心生畏懼。
    這一刻,他想的是,要麽是我學藝不精,走火入魔了!要麽是本朝出了最大的竊國之賊!
    駙馬,英國公府,李績的曾孫!
    可緊跟著就聽到駙馬咳嗽了兩聲,就聽到公主問說,“是見風又咳了?”
    駙馬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無礙!”
    扭臉看去,就見公主從駙馬腰上摸了個小瓷瓶出來,倒了藥丸往駙馬嘴裏送去。
    駙馬含了藥喘息似乎一下子平穩了。再這麽看去,是有極貴之氣,但……好似是早夭之劫才過去而已。這一吃藥,威嚴大減,這是一隻病龍呀!
    還好!還好!
    可若是如此,那麽此刻,也就皇後和公主的龍氣最盛了!
    這是沒有道理的!
    這事得埋在心裏,一輩子跟誰都不能提。除了學藝不精之外,沒別的解釋!可見皇家的人事關國運大局,果然不是一般的術士能看的透的!
    自己看到的隻是相,表象而已!
    可他這個樣子,誰不奇怪?武後眼裏閃過一絲什麽,那邊李賢就先說話,“莫要怕!又不吃人,你怕的什麽?”
    看到什麽了嚇了這一跳!
    明崇儼忙見禮,強迫自己穩下來,這才道:“臣之前在慈恩寺……掃了一眼,竟不知瞧見的女眷是公主殿下,該死!該死!”
    嗐!還當時什麽事呢。
    李賢就看武後,“那兒臣跟皇兄和皇姐先回宮了。”
    去吧!都去忙吧!又說高延福,“安排馬車,都坐馬車回吧!在路上還能歇歇。”
    是!
    林雨桐扶著四爺,轉過身往出走的時候深深的看了明崇儼一眼,明崇儼看到了一張滿是功德福祿的臉。
    他再不敢多看,這玩意說錯一句話真的會死人的!
    等人走了,武後居高臨下的看他,這才道:“陛下病了,自你昨兒胡言亂語之後就病了。”
    明崇儼愕然了一身,頭上的汗就下來了。他見大殿裏沒別人了,這才道:“不敢欺瞞皇後,臣雖父親在任上之時,父親的同僚下屬裏,是有一吏管擅神鬼之道,臣有學一些。但……臣花費最多時間學的還是相術和醫術。”
    果然通些相術!
    “剛才看到什麽了?”
    明崇儼不能說實話呀,話得真真假假的摻和著說才行!於是,穩住心神,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道:“……臣瞧見公主和駙馬的麵相……”
    如何?!
    “公主麵相極貴,大難不死,福緣深厚……這都是有由頭的,公主是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功德才來的……她麵上的功德之光五彩斑斕,臣從未見過,還以為看錯了!”
    武後點點頭,這跟李淳風說的差不多!世人多知大難不死,福緣深厚。卻無人再說出過五彩斑斕的功德之光。
    可見,還是有幾分本事的,“駙馬呢?駙馬如何?”
    “駙馬……乃是星宿轉世,曆劫而來的!公主和駙馬,說不上誰是誰的貴人,或者說他們彼此互為貴人……”
    李淳風隻說駙馬像是有些來曆,她對這些一直也半信半疑!而今又有人這麽說……挺有意思的!可這又怎麽了?天子還是紫微星下凡呢?可結果呢?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做了人,那就是人。別說是否有過往尚且難說,便是有,那有如何?成了人,成了而今的人,那就是一人——而已!
    武後就看他,“記住你的話,見了聖人,也還是這番話。不僅要說明這番話,便是神鬼之道,你也是精通的,要不然,便是欺君,可記住了?”
    明崇儼腦子轉的極快,馬上道:“臣一切聽娘娘的,娘娘說什麽,臣聽什麽。”
    還算是機敏。
    武後低聲交代了一翻,等李治再見到明崇儼,明崇儼又是哪個風度出塵的道士了。李治問:“你果然能看見陰陽?”
    明崇儼道,“而今少了。天下成平,百姓安定。臣隨著聖人封禪,聖人是天子,是天認可的天子,這都是聖人這些年勵精圖治之功呀!封禪之後,得天道承認,將來,您是要回天庭去的。”
    天都認了,那還怕魑魅魍魎嗎?
    李治心頭一鬆,笑了笑沒言語。隻打發明崇儼下去了。
    武後就又學剛才明崇儼看相的事,“給安定和駙馬瞧的,竟是跟李淳風無大的出入。”
    這種事,總得分個真假的!
    武後就嗔他,“那依您的意思呢?”
    李治就說,“先叫人去摸摸他的根底……等根底摸清楚了,再試試也不遲!或是濫竽充數,或是真有幾分能為,一試就知道了。”
    武後點頭,“聽您的!”說著吩咐劉仁,“把人先關到地牢裏去!不許跟人接觸,回頭看看此人是人是鬼!”
    是啊!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