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100)三更(盛唐風華(100)林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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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桐進宮的時候, 太平正在宮裏。
接連生了孩子,叫太平看起來豐腴了起來。天熱了吧,太平穿的很大膽, 領口開的很大, 透著一股子豔麗。
“阿姐!”她賴在榻上,沒起身, 歡歡喜喜的叫了一聲。
林雨桐看了看她手裏的冰碗, 直接給拿了,“不要吃這個,傷身。”
太平嘟嘴, 翻身用胳膊支棱著腦袋, “阿姐可好了,阿娘重用姐夫, 我來求阿娘用用薛紹,阿娘也不理我。”
“朝事繁雜有什麽好的?我倒是盼著他在家,他也高興,我也高興……”
“好了!”武後從裏麵出來, 看太平的樣子就嗔怪,“都是做了阿娘的人了, 怎麽還這般無賴!阿娘跟你阿姐有事,你乖乖先回去。”
武後隻點了點她,也沒再說其他,隻指了地方叫林雨桐坐, “還是為了裴炎的事?”
林雨桐點頭,“還是為了裴炎, 裴炎……兒臣是一萬個不想保他!可這樣的人,若是這麽殺了, 隻怕很多人會有想法的。其一,此人官聲好,為官清廉,您知道的,這自古以來,百姓愛戴的都是清官。殺人容易,可殺了之後呢?若是有人以此為由煽動鬧事呢?能殺官,可咱能殺民嗎?其二,此人人緣好,不管文臣還是武將,都認可他的義氣。殺人簡單呀,可引發的後果便是更多的人怕是要擔心將來會被卸磨殺驢了。”
太平就插話,“可母後說謀反,那就得謀反!若不然,何來威嚴?”
桐桐看太平,“上位者的屁股?”
太平還要說話,武後便嗬斥,“太平住嘴!”
上官婉兒遞了茶給太平,給她使眼色,別言語。
武後給桐桐使眼色,“你繼續說。”
桐桐卻又肯定了太平的話,“太平說的也有道理。您說他有罪,他確實也是有罪的!作為顧命大臣,他並未盡責,有負先帝,怎麽治罪都不為過。因此,兒臣的意思是,裴炎有罪,但罪不至死!父皇新喪,母後慈悲,死刑免一等,終身羈押,遇赦不赦。可看在三十年為大唐辛苦的份上,便是羈押,也請給他一個體麵。兒臣想著,找一塊地方,封閉起來,給裏麵蓋上屋舍,一家一戶,有那麽三五畝地,允許妻妾隨侍,叫他一邊耕讀,一邊反省去吧。”
武後沒有說話,這人他是想殺了立威的。而今不殺,給予優待,跟她的打算背道而馳。
林雨桐就又道:“父皇一生以仁為先……”不管是不是真仁,對外是如此的,“便是謀反之罪,父皇也數次求情以免死罪……”
武後心裏頓了一下,先帝是拉了自己做這個壞人,他自己做了好人!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好和壞是對立的,有壞的對比著,才能顯出另一個人的好來。自己要殺,鎮國說不殺,那麽請問,便是自己如願把人殺了,叫人說起來,誰是好的?誰是壞的?指責自己的多,誇讚鎮國的多。
武後突然明白了,身邊有鎮國這樣的耿介之臣是好的,有英國公這般的正直之臣也是好的,有劉煒之一般肯聽令的是好的,有張柬之這般敢駁斥的臣子是好的,有狄仁傑這般明察善斷之臣也是好的。便是劉仁軌等老臣,持重穩妥,亦是幸事。
可同樣的,朝中也需要‘壞人’,這便如同陰陽,需得平衡。隻有用‘壞’的去掣肘好的,皇位才安穩。
武後緩緩的點頭,“鎮國說的此法很好,準了。隻是這地方,這建造,看守,需得有人來做。這人得可信,防著裏麵的人跟外麵勾連……”說著就看太平,“要不叫薛紹去?”
太平心裏自有算盤,這可不是個好差事!功勞不大,風險不小,但凡牽扯上,就是麻煩。隻想想都知道,反對母後的聲音不會小,事端也不會少,看管的地方隻怕以後絕對不會隻關著一個裴炎的。真就是稍微一點紕漏都可能萬劫不複,自己又何必叫薛紹趟這渾水?
因此趕緊搖頭,“太遠了。這地方肯定不能在洛陽城,也不能在長安,對吧?那我跟駙馬不是要分開嗎?我可舍不得薛紹去,我得要能天天見到他才成。”
武後一臉的無奈,看桐桐:“可有舉薦之人?”
“需得持正清明之人……”林雨桐就說,“母後覺得,狄公如何?”
事談到這裏就完了,林雨桐起身告辭,武後也沒留。
太平愕然,母後何時與阿姐冷淡到這個份上了?
回去之後她還問薛紹:“為何會如此?我還記得小時候,阿姐和阿娘的感情很好,阿姐經常做吃食,給母後按摩,我們一起打秋千……”
薛紹一邊擦他的劍,一邊道:“鎮國公主跟太後本就不是一樣的人。”
薛紹頭也不抬,隻轉移話題,“今兒進宮是為了什麽?”
太平就說,“姐夫如今一人之下,其他人反倒是退居一射之外,我這不是怕你悶嗎?”
薛紹的手一頓,“先帝賜給我的爵位不低,我日子過的也頗為逍遙,不樂意去做什麽勞什子官。”
太平就坐過去,“薛紹,你不喜歡我阿娘……”
太平歎氣,“你呢,一為了章懷太子,二為了父皇,可對?”是李賢把薛紹帶在身邊,這不僅是表兄弟之間的情分,更是君臣之義。父皇是薛紹的親舅舅,親舅舅對他不錯,可舅舅沒了,舅母占了家業,作為外甥,心裏也不舒坦吧。
薛紹沒言語,太平就說,“我就覺得,在這一點上,你應該跟英國公學。英國公府,從李績到我姐夫,他們做到了一個字——順!順天時,順人心,順時局,這般之下,才能子孫無憂呀!我覺得這世上,最蠢的事便是堅定的去支持某一個人。時移世易,人心難測,審時度勢,因情而變,就尤其要緊。就像是裴炎,第一變,他變對了,支持母後廢黜李顯,所以,他一步登天,萬萬人之上。可第二變,他變錯了,他過高的估量了自己的地位,以為他反對就能如何,可結果呢?他沒能支持幼帝登基,反倒是一落千丈,鋃鐺入獄,生死隻在別人一念之間。薛紹,你心中無‘反’意,但你心中亦不曾有‘順’!我希望,你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孩子,好好學一學這個順字,可好?!”
說完,不等薛紹再說話,起身走了。
薛紹抬頭看向太平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語。不順,是我對母親和舅舅的情義。
不反,是我對你的情義。
就這樣吧。
像是薛紹這種的,有太平這個妻子,他對宮裏的一些動作能有一些更深的洞悉。
可更多的人還保持著一個很樂觀的心態,想著太後終歸還是會冊立太孫為新帝的。
先是揚州平叛,王勃拿著四爺和桐桐的信,再加上他的冷嘲熱諷,把駱賓王說的,確實退出了,但也不會歸什麽朝廷,他直言道:武氏野心甚大,敢為天下之大不韙。她做盡了史書中女子從未做過的事,不信你們看著,看看她接下來要幹什麽。
贏不了,戰不得,他飄然遠去,順江遠走,從此消失,再不見此人蹤跡。
是的!終其一生,桐桐都再未曾有過駱賓王的消息。該是在哪個山裏做了隱士,再不曾出山。
當然了,這是後話。
而王勃呢,被四爺安排修啟蒙的教材去了,這東西修訂的好了,不分朝代,一直能沿用。這可是讀書人最想幹的事,做的好了,美名傳千古呀。他特別樂意!這玩意得專人審核的,又另外有人印刷,是特別安全又特別牽扯精力的事,沒時間幹別的了。
除此之外,四爺還在一些官員的任命上,側重了幾個點:其一,提拔李弘做太子的時候的舊臣;第二,提拔李賢做太子時候的舊臣。
他提的這些人,朝中的宰相無人反對,吏部不反對,拿給武後,武後也歎氣,“鎮國這個駙馬呀,當真是個性情中人,念舊情的有些過了。”
上官婉兒低聲問道:“章懷太子舊人……是否有所妨礙?”
武後搖頭,“此一時彼一時,傳一些話出去,叫人知道知道,李顯在李賢的事上,到底有多少虧欠。”明白了!太後不反對重新啟用李賢舊臣,這其實就是對外宣布:在李賢的事上,她其實是無辜的,隻是被李顯給欺騙了罷了。
反正惡名一把推到李顯身上,這對天後也是有利的。
裴炎呢,以脅迫太後,惡意篡權的罪名先給定了死罪,而後太後降罪一等,改羈押。羈押之事,歸狄仁傑管,據說是給個小院給幾畝農田,叫反省去了。家裏也沒牽連,若是妻子不想跟著一起被關著,就跟子孫回老家,安生的過日子去吧。
可以說,四爺辦成了很多大臣連想都不敢想的事之後,他的地位就無人可以替代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武後進一步推行她的計劃。
她要把洛陽改為神都,要把洛陽宮改為太初宮。
這還不算,她還要改朝廷各部的名稱。要把尚書省更名為‘文昌台’,把中書省改為‘鳳閣’,把門下省改為‘鸞台’。而一直區分的很明確,一聽名字就知道是管啥的六部,也得改。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對應的改成天、地、春、夏、秋、冬六官。
其實,改年號、改旗幟、改都號,這就已經是改朝換代的標誌了。
可你為啥要把這官府的名稱都改了呢?
四爺就覺得武後真是——麻煩!
真的!不是咱偏心,怎麽比都覺得天下那麽些女人,隻有桐桐最可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