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歲月(15)加更(流金歲月(15)說親的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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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親的這個姑娘叫秦引娣, 家裏生了六個姑娘,才得了一個小子。
    她是家裏的老二,婚事耽擱到二十四五, 不是說真的很挑剔, 而是家裏的父母不同意。因為家裏的小子才十歲,幹活全憑上麵這些閨女了。
    大閨女出嫁的時候二十六了, 去年才嫁了的。
    二閨女打從十七八就有人說媒, 說一個不成,再說一個還不成。到了不好再拖了,就給開出條件, 要一百塊錢的彩禮。普遍娶媳婦花四五十的時候, 張口就要一百。這要麽,就是給介紹一個年紀大的老光棍, 要麽就是找個條件好的,但小夥子身體或是性子弱一些的。
    當時嫁這家的大閨女的時候,就是這麽辦的,嫁了個快四十的老光棍。
    到了老二呢, 老二這姑娘性子硬,再想那麽嫁她, 那可不行!這姑娘直接找了村上的婦女主任,問這麽著是不是迫害婦女。
    村上當然得管!婦女主任還就覺得這老二閨女這性子好,就主動攬下這婚事。剛好,這婦女主任是這邊村裏的姑娘嫁到那邊去的, 就在娘家這邊村子裏給找,就看中大民了。金家的條件好, 金家這兩口子精明又厚道,這種肯吃苦的女娃娃去人家家裏當媳婦, 吃不了虧。而且,大民比起三嶺呢,在體力上能弱一些。三嶺幹活像頭牛,又有勁兒,又有竅,幹啥都看著有巧勁。可大民呢,沒那麽利索,但是脾氣是真好,不急不燥的。
    年前就跟楊淑慧說了,“……這就得一個笨的搭一個巧的,哭的搭個笑的,這樣的配成的兩口子,一輩子都不走大折子。”
    楊淑慧就覺得好,私心裏呢,也覺得家裏有一個嬌嬌的兒媳婦就足夠了,再有一個嬌嬌怪,當婆婆的日子就該沒法過了。
    大年初一的,就安排了相親。就是彼此都看一下人的長相,聽一下說話。看看是不是哪裏有明顯缺陷就行了。性情呀,家庭呀,這都是知根知底的媒人說的,都覺得能接受才安排的。
    姑娘瞧著有點黑,人家這媒人就說,“冬天也不閑著,拉柴火,出糞,頂個壯勞力呢。風那麽吹著,誰也白不了。”
    林雨桐就說,“個子高,五官挺好的,濃眉大眼的。”
    媒人馬上說,“這家的姑娘長的其實都好,這要是養的好,都跟花似得!娃真是好娃,就是爹媽有些糊塗,一心生兒子,想法又自私了些,把娃給耽擱了。”
    人家長的不醜,身量也很好,兩人談完了,大民說行,秦引娣低聲也跟媒人說行,那就行了。
    這婚事定下來很快,隔了一個初二,初三楊淑琴就和金印帶著大民去,就把婚事定下了。給了一百塊錢的彩禮錢。
    但秦引娣把一百塊錢拿到手裏,就問她爹她媽,“像其他人家一樣,你們收三十就行。剩下的七十我拿著,就不要男方出布料棉花這些東西了,置辦成嫁妝我帶過去……要是這麽辦,我將來還管你們。要是你們現在就拿這一百,還得叫男方給其他的東西,還不給嫁妝,那也行!我也不怕丟人,我就單蹦一個啥也不帶的嫁過去!但就是一點,我出了這個門,可就不回來了!將來就是你們老了,不能動了,我都堅決不伺候。這家裏的事,跟我一分錢的關係都沒有。該給這家裏下的苦我下了,能做的都做了,再多的就沒有了。”
    但是秦爸覺得,一個閨女要一百,六個閨女就是六百!再加上男方給的料子之類的東西,全都攢著,這些錢能把房子蓋了,給兒子娶媳婦的錢和東西就都夠了。於是就說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哪有老了靠閨女的。你說的那些,有啥用?我靠的上你不?生你一場,養你一場,這點錢你不該給呀?一家一個條件對吧?咱家就這條件了。你出門子了,就過你的日子去吧。家裏不用你管。”
    要了四床被麵,二十斤彈好的棉花,要了四身衣裳料子,還有零零碎碎的許多東西,然後特別利索的就說把婚事訂在正月十二吧。
    大年下都是好日子是沒錯,但是這也太倉促了。
    那婦女主任又跑來,“就這麽訂了吧!那邊怕你們反悔,萬一想的時間長了,覺得代價太大把錢要回去咋辦,幹脆就抓緊。”
    楊淑慧就覺得,這都叫啥事。要不是實在看上這姑娘了,誰樂意跟這麽一家人結親呀?
    因著這個變故,林雨桐都沒能去三雲縣,隻四爺在派出所給林雙朝打了電話,說了情況。
    這邊有喜事,林家得回來人的。完了哪怕一起去那邊縣城過正月十五都行。林雙朝就說,“那天是早就定好的會議,我在省城,肯定回不去。跟你父母道一聲惱!”
    被褥是現成的,四床,準備出來好幾年了,一直在甕裏放著呢。是的!在甕裏,因為怕被老鼠給咬了!如今拿出來曬曬,新房就拾掇出來了。
    便是再想收拾其他的,也不成了。一是時間緊,二是正月裏,還冷的很,地凍的硬邦邦的,新房也沒法再收拾了。
    貼上對聯,大紅的喜字,這就是結婚了。
    林雨桐一聽媒人說的那個情況,就抽空做了兩身這個季節能穿的衣裳,又給大民買了一雙皮鞋,就是新婚的賀禮了。
    果然,結婚這天,這姑娘的一身衣裳很不合身,她這衣裳是借的。家裏一點都沒給陪嫁,就是自己跟著來了,然後親戚隨後來吃席麵,就完了。說實話,真沒見過這麽嫁女兒的,一副碗筷都沒給帶。
    雙泉都覺得不可思議,“真叫這麽來了。”
    林雨桐低聲問她,“你的舊棉鞋還有不穿的嗎?我的腳小,估計她穿不了,你的應該差不多。”布鞋一般差著一點碼數基本也能穿。
    雙泉才看見新媳婦腳上是一雙舊的棉鞋有些濕了,不知道怎麽沾上的水,現在沒有換的。她忙啥,“媽給我做了不少,都是新的,我給她拿。”
    “她的腳該是比你的大,你取舊的吧,舊的鬆!”
    雙泉就道,“媽的腳肥一點,估計她能穿。我找媽的新鞋去。”
    然後翻箱倒櫃的找出一包袱的新鞋,棉的單的都有,一股腦的都給拎過去放在那邊的新房裏,“嫂子,鞋濕了,換一雙吧。”
    秦引娣紅了臉,脫了鞋,換了新的。
    雙泉看見對方襪子上打著各種的補丁,這會子隻能假裝看不見,出去跟楊淑慧小聲的說了。
    但這個事,今兒再不能提了。尤其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隻假裝不知道吧。
    等把客人都送走了,楊淑慧才把小桐給自己買的,還沒舍得上身的胸衣、內褲、襪子,秋衣秋褲這些都包好,偷偷給送到大兒媳的房裏,“這些貼身的,出嫁的時候一般都是家裏的姐妹給送的,小桐說十裏不同俗,怕你們那邊沒有這講究,就給你準備了。從裏到外,從頭到腳都有,說是就不給你準備別的禮了。她怕你認生,不好意思送來,這不,我給送來了。咱們這邊有這講究,要不,你給換上,咱圖個吉利。放心,你換吧,我在門口給你守著。男人正鬧酒呢,沒有倆小時散不了。”
    秦引娣這才給換了,她從小到大,就沒穿過一件新的。包括結婚這天穿的,都是舊的。本來都不委屈的,可這新衣服一上身,不知道怎麽得了,就委屈的不行。
    除了貼身的,櫃子裏還有兩件紅棉襖,兩條黑棉褲,把這往秋衣秋褲的外麵一穿,又喜慶又暖和。她扭臉去照鏡子,竟是發現鏡子下的櫃子上,放著一把紅頭花和發卡。
    她把頭發重新梳了,看看都妥當,這才拉開門。
    楊淑慧就打量,“好看!合適。”然後拉著秦引娣出來認人。
    白彩兒一邊幫著洗碗,一邊低聲跟桃嫂子說,“你看淑惠嬸子,多舍得的,給兒媳婦花啥錢都行。你再把我家那個婆婆看看,好像嫁到她家是我占了多大的便宜似得。你是不知道,我這婆婆那個心眼呀,多的很!當時說親的時候,你知道人家讓咋相看呢?”咋相看?
    白彩兒就不用幹活了,給廚房裏這些幫忙的媳婦學,“她領著媒人和我隔著街道看她兒子,女方站這街道這邊,男方站街道那邊,隔著八丈遠相看呢!我是媒人帶著呢,一看就知道相看的是我!結果呢,她打發王樹生陪著她兒趙大用相看呢。我就問說,哪個是她兒。她說,就那個,那個!你看嘛,長的好的那個是我兒!”
    林雨桐正在灶膛前塞柴火,也不由的笑出聲了。
    趙大用跟長的好不相幹,倒是王樹生,不是個好家夥,但是人家長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桃嫂子都笑的不行了,“再後來都沒見?”
    “沒有呀!婚事跟這個一樣,訂的著急的很,說是給我公公衝喜哩!”白彩兒就說,“等我嫁過來一看,人不對!可不把我氣死了,我公公也不見咽氣,新郎人也不對!當時是新媳婦還不敢嚷,問我婆婆說,你不是說長的好的是你兒嘛,你這弄的不是騙婚是啥!你知道我婆婆是咋說的?我婆婆說,我沒騙你呀!我就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我兒長的更好的人咧,這咋是騙嘛!”
    “沒有!”白彩兒就說,“趙大用就是個沒膽的慫貨,我不叫碰他就碰不成。都有半年,我都不搭理他,不許他回房睡去!後來時間長了,知道王樹生不是個好東西,趙大用沒啥本事,人卻不壞!算了算了,嫁都嫁了,還能咋?不過是跟我婆婆把梁子結下了。”
    林雨桐就覺得,再寫東西,應該在女性婚姻這個角度多下工夫。婚姻這個東西,怕是隻有女人才能知道女人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