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38)二更(天地情懷(38)晨曦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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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的第一縷光撒向大地的時候, 地平線上,四麵八方,烏壓壓的人馬包圍了過來。
    四爺歎氣, 在不知道文昭帝有什麽後手的時候,他而今不得不做預備。
    而今嘛,可以了!他下令,拆除所有的帳篷圍成一圈擺放。又叫石堅去桐桐的帳篷,取了藥來。如若援兵不到,放du煙亂其人心, 便能有六成逃出升天的概率。大雨之下,沒有燃料!隻有這些帳篷, 外麵是濕潤的,裏麵是幹的, 一點燒起來不見火隻見煙,藥粉順著煙氣和風, 能吹的極遠!
    這般的動靜, 裏麵就沒法說話了, 也知道這是被人家包圓了。
    文昭帝輕笑一聲,示意呂城, 帶人將帳篷的圍擋卷起來。
    於是, 帳篷卷起來了,四麵八風的風都吹了進來。抬眼望去, 護衛一層層,將帳篷圍在中間。不遠處, 敵軍正一點點的靠過來。
    這不是突厥兵,這是世家養的私兵。
    杜微均笑道:“陛下可是想用我等做人質?晚了!早知今日之局, 我等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桐桐蹭的一下拔出了韓嗣源手裏的劍,抬手一揮,正中杜微均的咽喉,血蹭的一下便飆了出來,噴濺了一地。杜微銘滿眼的不可置信,這麽多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小小的女郎君。桐桐冷笑一聲,看著杜微銘捂著脖子咚的一聲倒下去,掙紮了兩下,而後翻著白眼咽了氣。死不瞑目的眼裏還都是不可思議。
    桐桐這才拎著帶血的劍穿行在乾坤會中間,“不想活了,那成全了便是。做人質?這話豈不可笑?”
    韓嗣源朝外喊,“來兩人,將屍體拉出去擺著。”
    馬上便有兩個親衛拉著杜微均的屍首下去了!拖拽後,那血也流了那麽一串。看著那血,有兩個乾坤會的大臣噗通一聲,頓時就軟下來了。還有一半人的麵色發白,極力隱忍,顯然,嘴上算計的再清楚,可真要是舉起來刀,他們卻沒有正麵剛的勇氣!
    文昭帝不由朗聲笑出聲來,“諸位,這就是爾等世家永遠隻是世家,主宰不了一個王朝的原因。”他回身看看幾個孩子,“江山是這麽一刀一槍打下來的,也得這麽一刀一槍的守下去!而今,大敵當前,吾兒可敢舉刀殺賊?”說完,看向幾位皇子和公主,再問一聲,“吾兒可敢拿刀殺賊?”
    呂城起身從禦座下抽出一個匣子,蹭的一下打開,裏麵是幾把鋒利的刀!
    韓嗣源將手裏的劍鞘扔給桐桐,抬手拿了一把刀來,“兒敢!”
    三皇子嗎慢慢的走上去,說了一聲‘兒敢’,這才抬手從匣子裏取了一把刀出來。
    五皇子緊隨其後走上前去,果斷了從裏麵拿了一把,“兒敢!”
    六皇子強作鎮定,但還是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兒不怕!”
    蕭貴妃拉著四公主,可四公主掙脫開母親的拉扯,抬手將身上累贅的披風脫了,抓了一把刀,雙手緊緊的攥著:“兒也敢!”
    五公主蹭的一聲從靴子裏抽出匕首,“刀太重,兒拿不起來!”
    文昭帝鼓勵的看著三公主,“聖榮,你可敢拿刀殺賊?”
    三公主抬手看著自己的手,而後看著地上那長長的一道子血印子,“兒若不殺人,今兒就得被人殺……兒敢!”
    她將寬大的袖子綁縛好,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拿起了刀,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氣喊道:“兒敢!兒敢!兒敢!”
    文昭帝看向一直沉默著的趙家的三個孩子,“爾等雖是趙敬後人,但亦是太|祖血脈,你們的母親乃是太|祖嫡親的長公主……你們可敢舉刀殺賊?”
    貴太後扭臉看向三個孩子,再看向那匣子,裏麵還有四把刀!
    顯然,這是準備給三個孩子和長公主的。
    趙德豐才邁出一步,長公主就從後麵轉出去了。之前,她喝了安神湯,就睡在用屏風隔開的另一邊。而今,帳篷撩起來了,冷風吹著,她醒了,於是踉蹌的出來了。
    一出來就擋在幾個孩子身前,“德豐是女兒,廣兒和毅兒還年幼……”
    貴太後就戾聲嗬斥,“那你呢?”她老人家抓了一把刀,一步一步的朝長公主走過去,“你呢?”
    長公主看著那刀,一步一步的朝後退:不!不要!我不敢!
    趙德豐從邊上繞過去,抓了一把刀,說話聲音都是抖的,但還是站了過來,“趙德豐敢!”
    緊隨著是趙德廣和趙德毅,哥倆默默的走過來,然後一人一把刀,拿在了手裏。貴太後的眼淚又下來了,說長公主“而今,麵對的是你的殺父仇人,哀家再問你一句,敢不敢舉著刀去,為你父報仇!”
    長公主看著冷冰冰的刀刃,跟母親對視著,良久,她才伸出手來,接過母親遞過來的刀,“殺——殺——殺——”
    對!你們得知道,皇位就是這麽來的!沒有出生入死,就不配坐上皇位。
    貴太後這才轉過身來,看著已經逼近在百十米之外的敵人。
    桐桐湊到韓嗣源身邊,低聲道:“獵犬呢?”
    韓嗣源朝不遠處指了指,“專門訓練的,夜裏不驚叫,狩獵不亂跑,怎麽了?”
    桐桐從身上摸出一包藥,“撒到狗窩裏,半盞茶的時候之後,把狗全放出來。”
    桐桐又從箭筒裏拿了一把箭,給箭簇上塗了藥,然後找四爺:“親衛裏的神射手,人手一隻這樣的箭,不射人,隻射馬,要見血,分四麵八方幾個方向,同時開弓。”
    四爺看了一眼,找了衛統領,低聲吩咐了一聲。
    等這邊搭弓預備,箭飛也似得出去,緊跟著幾匹馬發出了痛苦的嘶鳴聲。桐桐立馬喊韓嗣源,“二兄,放狗!”
    數百隻獵狗瘋了一般的撲了出去,他們目標一致,就是那幾匹受傷的馬。
    野外最凶狠的動物之一就是豺狗。他們常常群起而攻之,將大獵物分而食之!而今,中了藥的狗野性極大,隻奔著受傷且中了另一種藥的馬匹而去。
    盧度世騎在馬上,先是被對方的先發製人嚇了一跳,可緊跟著發現不過是幾枝箭罷了,傷了幾匹馬而已!才這麽一想,遠處便傳來狗吠之聲,狗瘋了一般撲向傷馬,十幾隻狗,瞬間就能將一匹馬撕成了碎片。
    而後,馬群躁動不安,座下這馬嘶鳴一聲,朝前便衝了出去!
    最前麵的都是將領,從沒有將領躲在行伍中間的。也正是這些將領的馬目睹了同類被撕扯成碎片的場景,於是,一聲接著一聲的嘶鳴聲響起,幾十匹馬根本就由不得人駕馭,橫衝直撞的衝了過來。
    文昭帝喊道:“隻嚇不射殺,快!”自己預備了後手,但桐桐的辦法未嚐就不可。這些是私兵,馬也是私家養的馬,他們無處練兵,也沒場合練馬!看起來聲勢浩大,其實一點大的動靜都經不住就散了。
    以契丹軍調走大部分親衛,然後用私兵圍困聖駕。
    打算的很好,但沒有一個算的上是上陣殺過敵的,還真以為打針是擺陣下棋呢。自來水無常形,兵無常勢!會用兵之人,信手拈來便是奇招。
    這不,不走入絕境,是不會激發出各自的潛能的。
    前麵的馬瘋了,這馬上坐著的都是管事的人。後麵的馬沒瘋的,手裏拿著的弓箭也不敢射了,更不敢下令射了。隻嚇唬這瘋馬,由著他們在中間地帶亂竄,對方的弓箭手就廢了。
    韓嗣源從桐桐再拿藥,“還有駕車的馬都在……”
    桐桐拿藥給他,轉臉,數百匹被藥迷瘋的馬被驅趕了出去,而後順著馬屁股就是一刀,馬吃疼,不要命的朝前衝,什麽陣都給衝散了。
    文昭帝哈哈就笑,看向乾坤會那些人:“讀盡了兵書,就以為會打仗了?天下大亂之時,龜縮起來!天下一穩當,你們就要來分一杯羹。但凡咱們不願意,在你們眼裏便是十惡不赦!而今看見了嗎?這點小陣仗,連戰場都算不上,就給你們嚇的站不住了,那你們又為什麽覺得,你們有資格要這要那呢!別人辛辛苦苦娶媳婦,你們嫌棄洞房的時候不帶你們,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正說著呢,就聽遠處一巨響,緊跟著,西邊的天空像是誰在放煙花,紅成了一片。那是?
    皇後笑道:“是老三!老三回來了。”
    緊跟著,馬蹄聲由遠及近,響成一片。
    文昭帝看向幾個女兒,“你們守著此地,誰若有異動,格殺勿論!”扭過頭,看向幾個兒郎,又吆喝剩下的一千親衛:“兒郎們,隨朕殺敵!”
    殺敵!殺敵!殺敵!
    一時間,箭簇聲,刀劍聲,馬兒的嘶鳴聲,狗吠聲,喊打喊殺的聲響,響成一片。
    林雨桐留下了,哪裏也沒去!跟她一起留下的,還有那五十個女護衛。連同三位公主,趙德豐這個郡主,以及長公主!
    有些武將走過來,跟女衛借兵刃,“用完之後,還給將軍!”
    劉雲看桐桐,桐桐點頭,允許將兵刃借出去。
    英國公起身,走了過去,接了一把刀,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戰場。林雨桐就站在了貴太妃身側,觀察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貴太妃看著這些老將一個個去了戰場,低聲跟桐桐說,“太|祖常憂後來之君難降服開國之將,他言說,曆史上總是開國便殺功臣,以前不知道為什麽,做了帝王之後便懂了。而今,哀家也懂了!與別的開國勳貴比起來,他們除了隻知忠君這一點……其他的真算是好了!若是這些年,他們四處找麻煩,你皇伯父的皇位也坐不穩了。”
    是!桐桐低聲道:“不能求全責備。自來學的便是先忠君,那他們忠君就不能算是錯的!看人,得在當下看,脫離了當下去責備,那是不講道理的。何況,他們之前也不過是認不了幾個字的大老粗,在亂世追隨太|祖不過是為了求存,誰能有多高尚!能沒添亂,就已然不錯了。說到底,不過是想活著,怕麻煩,舍不得長久富貴的普通人罷了!”
    貴太後便笑了,不知道怎麽的了,總覺得隻這個孩子最像太|祖。她的身上有一種什麽東西跟太|祖很像!
    抬眼望去,本來就打亂了陣腳的黑甲敵軍被兩麵包抄,很快,他們便被分割成一片一片,被圍在中間,然後一點一點的,就這麽被蠶食掉了。
    林雨桐看的見四爺,四爺在後麵——補刀!
    再抬眼看去,能看見騎馬飛奔的林克用,他一身銀白的鎧甲,騎在白馬上,手持一柄長劍,左右衝殺,愣是殺出了一條路跟在了文昭帝的身邊。
    林雨桐低聲道:“沒事了!眼前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是的!眼前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一個時辰之後,林克用所率的不知道是哪裏的將士在清點戰場,文昭帝等人卻都回了大營。
    四爺叫人押回來十數個老者,都是世家出身。還有好些年輕些的,自報家門說是世家的,四爺也沒叫人留下性命。
    而今,這十數個,有從馬上摔下來摔斷了骨頭的,有被飛箭射中鮮血身受重傷的,有被馬兒踩到的,有被狗咬下一塊肉的,沒有一個是完好的被帶回來的,但是還都活著。四爺還專門給喂了藥,叫他們都活著。
    這些人一帶回來,那些入了乾坤會的大臣們就亂了,這個喊著父親,那個喊著叔父,再要麽喊著嶽父、叔嶽父、舅舅……一時之間,成了認親大會。
    那邊林克用才不管這些呢,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見自家著瘦瘦小小,可憐巴巴的姑娘了,“爹爹回來了!嚇壞了吧!不怕不怕!沒事了!沒事了!”
    然後很鄭重的跟貴太後致謝,“也虧得您給帶在身邊,要不然兒都不能放心。”
    貴太後:“………………孩子膽子大,不用我操心。”
    林克用再打量自家孩子,個子不高,長的不壯,力氣沒有,她也就剩下膽子大了。瞧瞧,這手腕細的呀,這是在宮裏吃不飽麽?
    於是,他抬手憐惜的摸了摸自家閨女的腦袋,“別怕,爹爹不走了,你跟著爹爹吧。”
    林雨桐:“……”想問問四爺傷沒傷都沒機會了,手腕被林克用抓的緊緊的,一點也不放。
    才要跟林克用解釋幾句,結果就見貴太後起身了,朝這次帶回來的一個老者走了過去,“盧度世,十多年未見了,卻不想再見麵,卻是在這種境況之下。”
    盧度世是個七十多歲,但之前應該精神頗為矍鑠的老者。鶴發童顏,宛若一老神仙。這會子是腿摔斷了,不能動了。
    看見貴太後朝他走來,他笑了一下,“有些年不見您了,都好著沒?”
    “一天不知道我丈夫是怎麽中du的,我一天都過不好!”貴太後看著盧度世,“到了這個份上,還不說嗎?”
    盧度世看向林克用,“你來了,帶的是林家的家將,在西北赫赫有名的烏雲衛!那麽,契丹怕是不成事了,韓宗道還沒回來,他必是救援親衛軍去了……”
    這話還沒落下,就聽到遠處的馬蹄聲,有黃色的旌旗飄著,這是大勝的標識。
    果然,在眾人翹首以盼中,韓宗道從馬上一躍而下,帶著大皇子二皇子:“陛下,幸不辱命!契丹兩萬人馬,全殲!”
    文昭帝扶了韓宗道,看了受傷的倆兒子,擺手叫兩人下去治傷去了。
    林雨桐才說去看看這倆的傷情,林克用一擺手叫青牛先生去瞧了,得!還是沒能脫身。
    韓宗道一扭臉冷笑著看向盧度世,“這些年縮在殼子裏不冒頭,而今怎麽就忍不住冒出來了?”
    盧度世不慌不亂的,“是!成王敗寇,說什麽都是多餘的。但是,陛下,你贏了嗎?”
    盧度世指著京城的方向,“韓、林二人救援了你,那京城誰去救。”他哈哈大笑出聲,“老夫早就猜到了,韓、林二人必是會及時回援的。那老夫怎麽可能不算計好呢!本就是兵分兩路,一路奔著你,一路奔著京城。此二人要麽隻能救其一方,要麽兵分兩路,一人馳援你,一人馳援京城。若是隻救一方,會是什麽結果呢?救你,會丟了京城;救京城,則你和皇室性命難保。若是兵分兩路救援,那哪邊的勝算都是五五。我們依舊有一搏的機會。哪怕不能叫皇室隕落,那麽,折損一半皇室,我們是辦的到的。卻沒想到呀,你們兄弟情深,他們是救你而舍了京城!那麽,京城而今是誰的天下呢?!”
    這話一出,不少人變了臉色。
    可貴太後、文昭帝、皇後,連同韓宗道林克用,都沒有多餘的表情。
    是啊!誰在救京城呢?
    聽!馬蹄聲陣陣,自南邊來!
    探子來報,“有數百人馬直奔營地,可要阻攔?”
    貴太後一下子就轉過身,朝南邊看去!
    文昭帝擺手,“不攔,放行,快!”
    近了!近了!能看清楚旗幟了!
    那旗幟隻兩種,一種上麵有一個大大的‘北’字,一種上麵有一個個大大的‘南’字!
    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南北翼國公?”
    什麽?南北翼國公?
    桐桐才要看林克用,一扭臉就見貴太後疾步的朝南走。
    近了近了又近了,能看見兩個老者,一個身材魁梧精神矍鑠,一個精幹內斂行動利落,兩人勒住馬,從馬上一躍而下,也朝貴太後走了過來。
    三人走的都不快,一步一步踩的特別紮實。相隔幾步遠,兩個老者緩緩的單膝跪地,口稱:“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