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47)一更(天地情懷(47)盧七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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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七郎報了名便走了, 考核還得些時日。
    六皇子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招手叫小石子到身邊來,“你呢, 一個時辰之後動身去盧七郎家,帶上四色的禮盒過去,恭敬些,就說知道盧七郎小楷極具功底,想央求他給我寫一份字帖,以備臨摹之用。”
    小石子探頭朝外一看,盧七郎的背影還看的見, “要不然,奴婢這就給您喊了盧七郎來。”
    六皇子抬手拍在小石子的腦袋上, “笨死你算了!怎麽交代你怎麽辦,哪裏那麽些廢話?”
    小石子摸摸腦袋, 憨憨的笑,不敢回話。
    “對了……”六皇子想起來了, “禮盒裏的茶葉就不要帶了, 換成上了年份的好藥材……另外, 把銀錠子換成金錠子……”
    小石子不敢再問了,轉臉回去辦差去了。
    盧七郎回家才吃了一頓飯, 正說要出門去寺廟呢, 結果有客人上門了。
    他以為又是哪個商戶家的女郎君上門了,結果是宮裏的太監。再一看, 之前不是才見過嗎?他隻僵硬了一瞬,便忙拱手, “見過公公,請公公正堂吃杯茶。”
    小石子心裏歎氣, 以前自家這樣的,世家子都不會多瞧一眼的。世家的門第,也不是自己這樣的宮人能隨便入正堂的。
    想到殿下的交代,他忙還禮,口稱不敢。先說明來由,再奉上禮,“殿下說您走了,他想起來有事央求。本來跟您就是舊識,原不過是一句話便能相托的事,硬生生給忘了。這才打發了奴婢來,一則,給盧老爺問個安;二則,給郎君捎帶話,托付這件事。”
    盧七郎愣了一下,就笑著應承了,“這不值什麽,改日便給殿下送去。”
    盧七郎愣生生的給送到門口,看著對方遠走了,這才要轉身往回走。轉身的時候瞟見對麵有人在門口往這邊瞧,然後緊跟著諂媚的對著自己笑笑。
    之前恨不能躲著自己走,而今卻因為一個宮人的進出,轉臉便客氣了起來。
    盧七郎對著巷子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裏滋味難言。
    再回來的時候見母親已經打開了禮盒,而後微微皺著眉,“七郎,這太貴重的。”
    沒有茶葉,有藥材!這是知道家裏有病人,常年吃藥的病人不能喝茶,於是,便沒用茶葉,代之以上好的藥材。
    再便是上好的筆和墨,讀書習字的人,少了這兩樣真就覺得哪哪都不順。
    還有便是兩個十兩的金錠,換成銀子得值二百兩。
    盧母看向兒子,“這……如何是好?”
    盧七郎才要說話,盧方行在裏麵叫了,“七郎。”
    盧七郎進去,扶著盧方行起身,“兒在。”
    盧母將禮盒帶進去,“相公,這是不是不大好?”
    盧方行掃了一眼,扭臉說七郎,“…七郎,世家之事,盧氏之事,與你無幹!而今,再無世家,也再無範陽盧氏……你父隻是一介草民,寒門小戶,有瑕之家……對你的期許也隻是安身立命!人要安身,在於本分做人;人要立命,在於本分做事。這話得記住!”
    兒記住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踏踏實實,不好高騖遠……父親放心便是。”
    盧方行這才笑了,緩緩的躺下,漸漸地呼吸也平穩了。
    然後很順利的,盧七郎考中了譯吏。
    譯吏因著將來是要跟著去遼國的,又多是夥計出身,禮儀欠缺,錄了之後便有俸祿,但也得在禮部學習禮儀。
    四爺跟大皇子出來看了一眼,就看見在一群人中鶴立雞群的盧七郎。
    大皇子很驚訝,但卻沒打攪。看的出來,其他人在學著怎麽把腰板挺直,不能動輒就點頭哈腰。但是盧七郎在學,學怎麽看上去更謙卑。
    兩人轉了一圈,大皇子跟四爺商量此去帶誰不帶誰的事,按照大皇子的計劃,是不帶桐桐的。
    四爺就笑:“準備著吧,她必是要去的。”就隻看怎麽說服林克用了。
    林克用一回來林雨桐就纏著去了,“爹爹,兒去是有兒的道理的。”
    我不叫你去,我也有我的道理。林克用洗浴出來寬袍廣袖的,歪在榻上捧著書,好一副慵懶的美人圖。
    林雨桐過去,手摁在他的肩膀,“兒先說兒的道理,您思量思量再看。”
    你想說那是你的事,思量不思量是我的事。林克用朝左邊指了指,“這邊輕點。”
    行!輕點。林雨桐一邊按摩一邊道:“與契丹摩擦最多的是誰?西北沿線那麽長的邊界線,常年四季的,契丹其實都是在跟林家起摩擦的。那您說,林家該不該直接參與此次的出訪?當日要是您留著兄長在家做嗣子,那此次他去是合適的。可這不是您放人了嗎?咱家除了我,還有誰能去呢?從西北叫個叔伯回來?還是哪位兄弟回來?您知道的,這是不成的!他們跟宮裏的皇子皇女有距離感!這不是培養能培養出來的。有距離感這不是錯的,但在遼國叫人覺察出了距離感,這就是不對的。”
    林克用翻著書頁的手一頓,而後坦然的翻過去,“正因為親近,林家才無所謂去不去。朝廷能做西北的主,為何林家非去人?後麵的話有道理,但是前提不存在,後來的論據再充分也是詭辯。”
    林雨桐又蹲在他的邊上,給他輕輕捶腿,“況且,契丹那位皇後在契丹的話語權非同一般……”
    隻要大汗活著,她就是個皇後。能影響大汗,但也隻是影響。
    “太|祖皇帝更願意看到後輩女子能多參與事務。”
    沒不讓參與!你說你想要什麽差事,進宮求你皇伯父去呀!大陳那麽多差事你都看不上,非得跑出去?“先養身體,等身體養好了,我滿意了,就準你出去玩。”林雨桐:“……”說不通了!
    她蹭的一下站起來,把林克用嚇了一跳,“乖!路上真不如家裏舒服,要聽話。”
    林雨桐抬起手臂,用袖口擦眼睛,這一擦,那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然後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淚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林克用:“………………”這也太嚇人了!他手足無措的起身,蹲下來再抬頭看,真掉眼淚了呀!他抬手去接,眼淚撲簌簌的,把手心都打濕了。他撓頭,這怎麽就哭了呢?自家這閨女看著嬌柔的很,但其實是不怎麽會哭的孩子吧。
    結果,嘴上不叭叭了,就慪在這裏不言不語的掉眼淚。
    他看林寬:我也沒哄過呀,她小時候你們都是怎麽哄的,趕緊哄哄呀。
    林寬朝後一退,小時候要糖給糖,要米糕給米糕,現在要啥你給啥不就完了。
    林克用還問說,“要不要去請義雲縣主來一趟呀?”
    林寬趕緊說,“郡主,您隻說您想要什麽,寬叔給您找來。”
    林寬一攤手:她要去!不叫去就哭!那到底要不要去,你說了算。林克用:“………………去!去還不成嗎?去!”
    真的?
    真的!
    桐桐拿帕子把眼淚一擦,早說叫去不就完了嗎?看給我哭的。
    一擦果然就不哭了,然後轉身走了。
    林克用看著閨女的背影,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這大冷天的,愣是給急出一身汗來!他歎氣,“我就知道,女郎君就是這麽麻煩!你說為什麽非要去呢?在家裏要什麽有什麽不好嗎?非要出去折騰。”
    林寬沒忍住,小聲吐槽了一句:“家裏也沒有美貌的郎君呀。”
    嗯?
    林克用轉身看林寬:“你剛才說什麽?”
    林寬愣了一下,趕緊擺手,“沒說什麽……那個……宮裏送了蜜桔來,我這就吩咐人給郡主送去……”
    “不是!我不聾,你剛才說什麽美貌郎君……”林克用攔住林寬,“得說清楚。這一過年,她都是十五歲的大姑娘了……及笄之後,這婚事不提?”
    林寬恨不能扇自己嘴巴子,實在是被逼的無法了,才說了一句:“聽說盧家七郎做了譯吏,也要去契丹的。”
    盧家七郎?誰呀?
    “一個玉麵郎君,頗為俊美。郡主曾誇盧家七郎可賞!”
    玉麵?俊美?可賞?
    林克用轉身站在鏡子前麵,左右端詳了再端詳,而後問林寬:“你家郎君與盧家七郎比,何如?”
    林寬細看了兩眼:“郎君風采,焉是盧七郎能比的?”
    林克用歎氣,“想那鄒忌與城北徐公比美,都言他美。可他也知是妻偏私他,妾懼怕他,客有求於他……想來,你誇我,必也是如此這般了。”
    林寬一臉的真誠:“您當日猶如灼目驕陽,豈是盧七郎可比的?而今您如同巍峨山嶽,更不是盧七郎能比的?”
    嗯!話是好話。可不對味呀!我隻問風采,你卻在說地位身份權利,“你的話不足以取。”
    結果人家第二天專門跑到禮部去圍觀了盧七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翻,不屑的撇嘴,不過爾爾。
    他問禮部尚書:“吾與盧家七郎,孰美?”
    蕭蘊蕭大人陪了這麽一會子工夫,結果你就問個這個?他壓著脾氣,語氣重重的回了一句:“當然是林家玉郎更勝一籌了。”
    是吧?
    林克用逮住機會問韓宗道:“二兄,可見過那盧家七郎?”
    我這一腦子官司,忙著呢!不過這盧家七郎,因著出身特殊,當然是見了的。打聽的也很仔細,包括桐桐垂涎人家的美色等等,自己的桌案上擺著詳細的資料。他就站住腳,誠懇的道:“盧家七郎……甚美!”
    “與弟比,何如?”
    韓宗道:“……”老三到底中間缺了十多年的時間呀!他心裏怪難受的,越發的斬釘截鐵:“自然是吾弟美!”
    回頭還專門去見了文昭帝,“老三怕是……這十幾年的記憶一點點的淡了……”
    那怎麽著呀?又當他十六七歲的年紀?
    “昨兒還問說,他與盧家七郎比,誰美?”
    文昭帝一愣,馬上拍桌子:“自然是吾弟美!”說著看呂城,呂城點頭,“自然,三爺最美。”
    於是,林克用進出宮廷,人人都誇玉郎玉麵好風采。
    林克用:“……”其實盧家七郎也還可以的。不過但凡有時間,還是要抓緊滋養儀容的,晚上對著銅鏡,“這眼角是不如人家少年舒展,是吧?”
    林寬搖頭,“夏葉與春花之別而已,都美!”
    可我還是覺得春意盎然更美!
    桐桐偷偷的叫了青牛先生,跟這位先生討論這個針灸去皺紋的事,“……在我爹臉上試試吧,看見皺紋了他難受……”
    於是,青牛先生去了,林克用一再叫青牛先生發誓:“……不許再給別人做了,也不許告訴其他人你給我做過了。”
    當然!你閨女教的法子,沒她的允許我也不好去用的。
    這般調整了一段時間之後,越發的豐神俊秀了。
    出訪契丹的使團眼看就要出發了,這次除了桐桐,四公主也會跟著過去。因著四公主也要去,因此林克用再沒反悔。卻叫人給打了黃金軟甲給桐桐帶上。其他的一切都有皇後幫著打理。
    準備妥當了,該叮囑的都叮囑了,那就出發吧。
    皇後不能遠送,拉著桐桐的手一再交代,“契丹不比大陳,你身邊時刻不能離人。”
    記住了,您放心吧!回來給您帶好皮子做棉襖。
    那邊蕭貴妃叮囑四公主,“處處跟著桐桐,契丹距離西北近,萬一有變故,西北伸手能夠到……”
    說這些幹嘛!
    四公主拉了桐桐,跟著大皇子、四爺、韓嗣源一起給聖上磕了頭,在正使和兩位副使的陪同下出了宮。
    韓宗道忙著呢,沒送。
    但是林克用領了差事,將這一行人一直送到城外十裏。
    不說伺候的人,單就護衛就帶了兩千人,能有什麽事。
    到了十裏亭了,大皇子就說,“三叔,侄兒會照看好小妹的,您隻管安心便是。”
    嗯!沒什麽不放心的。
    林克用瞥了一眼混在雜役群裏的盧七郎,整理了一下袖子,招手叫桐桐。
    桐桐過去,低聲道:“幾個月就回來了,回來給您帶好東西。”
    你爹爹不稀罕珠寶,他站端正了,問說,“你來瞧瞧,為父與盧七郎比,孰美?”
    桐桐:“……”她朝後退幾步,真的認真打量了,“盧氏七郎如何能與您比?他是庭中盆景,可賞!您是山巔的參天木,可靠!兒得背靠您,才能有景可賞?在兒心裏,無人可與您比呀!”
    林克用一愣,這話說的,他鼻子一酸,眼淚瞬間下來了:當然!爹爹是你最可靠的靠山。不管什麽時候,爹爹都給你兜底!去吧!浪去吧。不就是契丹嗎?我兒把契丹掀翻了,爹爹都能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