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54)二更(天地情懷(54)“上兩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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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兩杯茶來。”陳東朝後低聲吩咐了一聲。
    桐桐擺手, “不用了!”監獄這地方被你們管的,血腥味太重了。韓嗣源監管監獄的差事並沒有撤去。不過是平時叫陳東管著。
    陳東是陳管事的義子,原也在莊子上, 不過是選了他由暗轉明了而已。
    這會子陳東緊隨其後:“殿下,這人嘴緊,實在沒法子,隻能用硬法子掰開此人的嘴。”
    韓嗣源皺眉:“一點來曆都沒查到?”
    “是!堅持咬定是宋皇後指使的。可宋皇後一直在咱們的監視之中,她的兒子也給抱回來了,送到了她的身邊。真假無從辨別,那自然隻當是真的。不說一天十二個時辰有人盯著她也差不多, 她本人還在安樂候府好好的呆著呢。萬萬沒有不要命主使人刺殺陛下的道理……”
    桐桐跟在韓嗣源的身後去見這個刺客了。此時, 人被綁在柱子上,抽的渾身都是鞭痕。人的腦袋垂著, 似乎是睡著了一般!火把一圈,把裏麵照的亮堂的很。
    桐桐朝審訊室指了指, “把人放下來, 帶過去吧。再端一碗熱湯來!”
    她跟韓嗣源先進了審訊廳。到了裏麵, 桐桐才低聲道:“外麵有傳言二皇子救了聖駕,可二皇子隻是扭傷了胳膊……抻著勁兒了……”
    韓嗣源腦子轉的很快:“幸好刺殺跟宮裏無關, 隻是有人利用了這次刺殺, 坑了二皇子一把。”
    韓嗣源的眉頭又皺起來,“二皇子不會自己坑自己, 五公主犯不上這麽做,老六就沒長這根弦。大兄和小四跟咱們去了大遼……”那麽能這麽做的, 且手段實在不高明的能是誰?不是五皇子就是蕭貴妃。
    五皇子又不蠢,這種事他犯不上呀!一旦做了, 一下子就懷疑到蕭貴妃和他身上了,他為何要這麽做?連個背鍋的人都沒有。
    隻能是蕭貴妃……用後宅的手段,幼稚又愚蠢。
    但這事宮裏必然是已經知道了,人家二皇子這邊吃了虧,那邊聖上必是要補償的。隻蕭貴妃,她把她自己可給坑的不輕。
    這事不用誰跟大兄說了,宮裏的消息靈通的很,隻怕大兄這會子已然是知道了。是啊!唯一僥幸的是,刺殺這些事跟宮裏沒有勾連。
    刺客被帶進來了,帶著腳鐐,雙手縛住了。被摁在椅子上坐了,且鎖在鐵椅上,動彈不得。
    坐下了,此人才撩開眼瞼,看到兩個臉嫩的,就嗤笑一聲:“別枉費心機了,某是不會說的。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桐桐接了熱湯遞過去,“喝吧!不殺也不剮,我最看不上他們動不動就拿他們那一套刑罰對囚犯……”
    “嗤!女娃娃,爺爺走江湖的時候你娘還是奶娃娃。”
    “吹牛!你沒那麽老。”林雨桐好脾氣的拉了凳子坐的距離對方可近了,“你不交代就不交代,我不逼著你交代……但你也別害宋皇後呀!她那女人,我雖然也瞧不上。其實能把她弄死,我真不是很介意。但你要害她,你好歹找個靠譜的法子呀!你想想,她在安樂候府做她的侯夫人,要兒子有兒子,要女兒有女兒,她的子女將來會如何,她也不在乎。反正她這一輩子沒受什麽恓惶便是了。這種惜命的女人,你非說她指使你?這不是玩笑是什麽?那街上三尺的孩童都沒人信這說辭!要不這麽著,你再編個理由來,好歹叫審訊的人對上有個交代。而後你想怎麽死,叫他們怎麽送你死不就完了嗎?你好我好大家好,你早日解脫,大家也不怕丟了差事。你給大家活路,大家才能叫你得好死,是不是這個道理?”
    “嗐!你知道刺殺成功不了,你的目標從來都是宋皇後,這是傻子都能看的出來的。”桐桐說著就盯著他的眼睛,“你或者是你們,恨宋皇後,想清除她!那為什麽要恨宋皇後呢?第一,她弑殺了大唐末帝!第二,她叫大唐皇室丟盡了臉麵;第三,她叛了大唐。此三點,還不夠你們恨她嗎?以此來推斷,那麽可以斷定,你們必是大唐的忠臣……”
    桐桐扯著嘴角一笑,“忠臣難得,當尊之重之,不該加諸於酷刑。叫我猜猜,你們可能是什麽人。”
    對方朝後一靠,連眼睛都閉上了。
    林雨桐看了對方的掌心,“你的手心裏有老繭,這不是握刀劍磨出來。你的手是一雙握著鋤頭的手,你幹了一輩子的農活了……便是天下大亂,你都沒有放下你的鋤頭。為何?因為你有你的使命。大唐……哪個衙門出來的是這個樣子呢?”她湊近對方,“你叫我想起了察事廳子……”
    這話一出來,對方的嘴角便緊緊的抿在一起了。
    韓嗣源都站直了,“什麽是察事廳子?”
    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這個衙門。太|祖出身寒微,再加上後世人固有的認識,好似覺得大唐的特務除了武皇時期的酷吏比較出名之後,並沒有特務機構。
    其實不是的!大唐有專門打探消息,搜集消息的機構,叫察事,也被叫做察事廳子。
    “察事廳子裏有察事無數,他們隱匿在民間,幫著朝廷察查民情民事,也監察各地災情,連同各級官員的執政情況……他們可能是田間的農夫,可能是街口沽酒的老婦,可能是在牙行裏走東串西的牙儈,也可能是倚門賣笑的女娘……他們終其一生都在履行他們的職務,以保大唐天下……”說著,就看向對方,“你是察事,可對?”
    對方睜開眼:“如今竟然還有人知道察事?”
    “從唐朝末年藩鎮割據,到現在幾十年過去了……”
    那又如何,“隻要我們不死,大唐就還在!”
    是啊!隻要忠於大唐的人還在,大唐就在。
    桐桐朝後退了幾步,鄭重的對著對方行了一禮,“壯士乃忠貞之士,你放心吧,無人再審你,無人再問你……這牢裏你呆著吧。”
    說完就交代陳東:“給予他優待,不要再問了,也不許任何人提審了。怎麽上報,那是我的事。”
    是!
    從裏麵出來,桐桐才低聲跟韓嗣源說:“沒用的!他們的奏報方式都是直達朝廷的,不存在誰統領誰。他隻是按照途徑傳遞他的消息,那頭是誰接收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韓嗣源聽懂了,“你是說,第一,連宋皇後都不知道還有這麽一些人;第二,有一個人掌握了這些人,但對方不可能知道這人是誰;第三,這些人行業太雜,做什麽的都有,他們就不是用來殺人的,想用這些人達到殺人行刺的目的,是達不到。”
    桐桐點頭,隨即又搖頭,“宋皇後確實不知道這些人,這些人也確實不太會殺人,對咱們構不成直接的傷害。但也確實是可能有那麽一個人,手裏抓著一堆的線頭,正悄悄的貓著呢。但是呢,這次這個挑夫,顯然不是被指使的!咱們假設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他一直都貓著呢。便是要動,那也得是大動作呀,冒著暴露的風險來做了,怎麽能走空呢?便是要除掉宋皇後,真要是這麽一個有耐心的人,怎麽可能除不掉!”
    懂了,“除非這挑夫不是受誰指使,隻是巧合,叫他碰上聖上巡視河堤,他是一絲準備都沒有,臨時決定行動的。”
    對!就是如此。說著就喊陳東,“把跟他一起做工的那些人都放了吧!他們說的都是真話,在他們眼裏,他確實做了小三十年的農夫,就是一莊稼漢。”
    陳東低聲問:“那就不管這個案子了?”
    “還是要留意的!”林雨桐歎氣,“這些人不能殺人,但他們藏在各行各業,真要是有人啟用了他們……隻引導民間輿情上,他們就能生出事來。跟陳管事說一聲,該把人往下沉,在這方麵得跟大唐學學,各地的民情民災官員的執政都該在監察的範圍之內。”
    是!陳東應著,又追問道:“郡主,這察事在哪裏能找到相關記載?”
    桐桐沉吟了一瞬:“武朝之後文人寫的雜記,我那邊就有一本,回頭叫人給你義父送去!開元年間,有不少文人記錄武周一朝各種弊病,有提到察事廳子……應該不難找!”
    好的!記住了。
    這一耽擱,再出來時間就不早了。兩人趕緊回家,韓嗣源把桐桐送到門口,看到桐桐進了大門這才帶著人回府去了。
    林克用都洗漱完了,才接到稟報,說是自家閨女回來了。
    他披著衣服出來等著,“……早早的出了宮,怎麽現在才回來?去哪了?”
    堵住了呀!桐桐抬手就打哈欠:“跟二兄出去玩了。”
    大晚上了,去哪玩了?
    “大晚上的,能去哪玩呀?”桐桐一個哈欠連著一個哈欠,“爹爹,困了,得先睡了!明兒早上不要喊我起來,我要睡到自然醒。”
    然後帶著人直接跑了。
    想問馬車夫也問不成,今兒出門的時候用的是自己的馬車,可桐桐出宮的時候必是坐了韓家的馬車的。
    他不放心,便打發人:“叫林高去韓家問問,世子去哪了。”
    能去哪?
    韓嗣源回說,“去送桐桐了。”
    “送桐桐了?那你說,你三叔是幾時到家的。”
    那我哪知道?
    韓宗道給氣的:“你小子這嘴裏是沒一句實話!說,大晚上的,到底去哪了。”
    “能去哪?自然是哪裏好玩去哪裏了。”
    “大晚上的,哪裏還有好玩的地方。”
    “大晚上的,才有好玩的地方呢!”韓嗣源繞過遊廊就要回院子去,這可把韓宗道氣的夠嗆,大晚上的,哪裏好玩?除了那樣的地方,還能有哪裏?
    他喊人:“取家法來!”
    韓嗣源直接就竄了,誰愛受家法誰受去,我才不受呢!竄回屋,脫衣服上床,睡覺。
    韓宗道叫了馬夫,“說!世子去哪了?”
    馬夫直接說了,“去了戲樓了。”
    是的!馬車不能直接停在監獄門口吧!戲樓是陳六開的,在京城的一個據點。有側門直通隔壁,從隔壁的後門出去,過一出夾道,就到了監獄門口了。
    所以,馬夫隻能告訴韓宗道,這是去曲樓了。
    “隻去聽曲了?”
    馬夫哪裏知道,“跟郡主一起,怕是去聽曲的。”
    還帶著桐桐一起!
    這曲樓能是什麽好地方?不是說聽曲不好,也不是說歌舞不好,而是這得看是哪裏的曲子,哪裏的歌舞。宮裏的自然是雅的,以前世家子所奏皆為雅音。可市井之中的,若是想叫生意好做,那就少不了民間那些粗鄙的詼諧。怎麽能帶著女郎君去這樣的地方?
    韓宗道在窗外罵:“你怎麽什麽地方都帶著桐桐去?做人兄長的,是這麽做的?那粗俗不堪入耳的,叫女郎君學去了……是好事?”
    韓嗣源扭臉繼續睡,到底誰把誰帶壞了,這事是說不清楚了。
    韓宗道在外麵問說,“說你呢,你聽見了嗎?”
    把人煩的不行,“聽見了!聽見了!回頭我養一班子歌舞伎,選幾個落魄的俊俏世家子奏雅音給妹妹聽,這總成了吧!”
    奏雅音有白胡子老琴師就行,為什麽要俊俏的郎君?
    這個不當人子的東西呀,生生能把人給氣死。
    韓宗道想了一晚上,第二天跑去找皇後:“嫂嫂,孩子們都不小了,不能就這麽打著光棍吧!”眼看孩子們一年的孝期就守滿了,可以考量了。
    皇後現在愁的不就是這個嗎?
    她就說,“孝期一過,我就跟我嫂子打個招呼,請她在城外的別院多辦幾次宴會,廣邀賓朋,到時候我偷偷的過去,瞧一瞧。這些孩子也都該出去跟人交際交際,多見幾麵,許是就碰到合適的了。”
    韓宗道對兒子自己找媳婦這個事不太看好,“他知道什麽好歹?這事嫂嫂幫著相看。其一,得明大理;其二,得厲害些,能轄製住這小子。至於長相,那是頂頂不要緊的。”
    胡說!你不在乎長相,何至於當初娶了弟妹。若不是弟妹貌美,你以為思源能長的人模狗樣的。可見,模樣是頂頂要緊的。
    把皇後也愁的,皇子皇女中,蕭貴妃和高貴妃所出的子女,她也不謀劃。看孩子們自己怎麽選,看他們的母妃各自怎麽選。她主要操心的是濟世留下的這三個。
    四郎跟桐桐……這事能成!老三不答應?不答應慢慢磨嘛,不著急。
    可平王和聖榮,這親事就能愁煞人。
    還有長公主家的三個孩子,如今都消停的守孝呢,但親事這能不操心嗎?
    再就是嗣源,老二就這麽一根獨苗,這媳婦怎麽能不用心。當真是都湊到一塊了,可上哪找好姑娘好郎君去呢。
    這麽想著,就問郭道生:“四郎呢?沒起嗎?”
    “起了,出宮去了,去瞧仙姑去了。”
    嗯!去了就好。
    四爺是得去城外看生身之母,但臨時改道,還是上林家來了。
    林克用今兒在家呢,桐桐還沒起呢,
    來幹什麽?林克用想起這小子的爹,又實在做不出拒之門外的事,隻得交代:“帶進來吧!這麽早過來,什麽事呀?”
    於是,四爺就被請進來了!這府裏布置的還算是雅致,菊花打了花苞,眼看就能開了。四爺優哉遊哉走了進去,“三叔,侄兒來了。”
    林克用挑剔了瞧了一眼,長相五分,聲音五分,沒眼力見的樣兒十分,厚臉皮十分,黑心腸十分,壞心眼十分。好的地方嚴重不達標,壞的地方嚴重超標。濟世那麽好,怎生生出這麽個玩意呢?
    他隨便點了點位子:“坐!”
    然後四爺就坐了,又一臉誠懇的坦誠來此的目的,“出了一趟門,怕母親惦記,因此,侄兒打算出城去鳴翠山去看看。”
    林克用想起濟世的未亡人,心裏軟了一分,“應該的!如今回來了,得空了,得常去看看。”
    是!四爺又說,“走的時候是春上,春雨有些多,說是關節有些難過,也不知道太醫給的湯藥好不好用,這秋裏了,寒氣又上來了,這要是還沒好,隻怕在山上也是難熬。”
    哎喲!這年輕輕的。林克用心裏又不忍了一分,“我叫青牛先生跟你去瞧瞧。若是不行,就去溫泉行宮暫住吧。”
    “侄兒也是這般想的。”四爺說著語氣一頓,“隻是我母親性格執拗,如今除了用道觀的醜姑幫著瞧病,太醫都不用了。怕瓜田李下的!隻怕帶了青牛先生去,她也不肯用。”
    哪那麽些老道學的講究?誰還敢非議什麽不成!林克用這麽想著,又覺得劉南德對濟世當真是用情至真,難免又軟了兩分,“難道還能為了那些有的沒的,忍著病痛不瞧病呀。”
    是啊!可不就是如此!四爺臉上的憂慮都能化為實質,然後臉上帶出三分真誠,三分赧然,三分抱歉,一分忐忑來,“所以侄兒上門來,是想懇請三叔允我帶郡主一起去!郡主的醫術青牛先生幾番認可,我也是信得過的。帶她去母親必是沒有顧慮的,便是針灸火罐,母親也沒什麽要避諱的。三叔您看,侄兒能帶郡主同去嗎?”
    林克用能說不能嗎?劉南德是濟世的遺孀,曾是皇後,這樣的身份叫桐桐去看診,還是雍王親自上門,就說這怎麽拒絕呀?叫她難受就那麽忍著?
    幹不出來這個事呀!
    林克用隻得幹巴巴的說:“你信得過就帶她去給你母親瞧瞧吧。”
    然後就眼看著這小子帶著自家閨女走了:可走就走唄,你倆老偷偷的勾手指這就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