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情懷(80)三更(天地情懷(80)人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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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拿住了, 但桐桐的眉頭卻沒有鬆開。
    青芽稟報:“沒有發現去痛丸,或是什麽藥瓶……”
    林雨桐親自給李南師和這周妃診脈了,她們的身子很好, 若是不過度的吃生冷,近寒涼,是不會有不能忍受的疼痛的。偶爾痛經,大部分女人都有過!但是張克敬數次去求這個去痛丸,可見服用這個藥的女人是離不了這個東西。
    在他們住的小院裏沒發現這種藥,也沒發現類似的瓷瓶。這倆女人隨身也沒帶這種藥!
    林雨桐就問這個周妃:“你們該死, 但不虐待你們。身為女人,若是遇上不方便的日子, 需要什麽隻管言語。月事布?月子裏吃的藥?都可以!”
    周妃冷笑一聲:“何必假惺惺!”說完,就不再言語了。
    月事布當然會給他們準備, 但藥卻不是必須的!一個疼上來隻能依靠去痛丸的女人,能拒絕月子裏的這種藥嗎?
    林雨桐擺手叫劉雲將人給壓下去了, 這才都往回趕。
    此時, 天色也不早了!林崇文見桐桐不是往府裏去, 就問說,“還要去哪?”
    “兄長押著人先回, 我得去一趟驛站。”
    林崇文叫宇文橫:“跟著郡主, 不要叫人衝撞了。”
    宇文橫也不知道郡主要做什麽,隻是郡主的表情凝重。
    誰知道, 跟著郡主直接出了北門,而後直奔義莊。
    此時天色暗沉了下來, 兩盞白燈籠掛在義莊的門口。此時的義莊少了幾分陰森,因為進出也總有人。
    拓跋家本就是大族, 這就不說了。便是李仁顏再如何,族人中的很多還是會來送葬的。
    而曹家,因著是曹五爺的親兄長,再簡薄的葬禮總得給辦的。
    而張七爺更是國公爺的義子,張家的小輩,還有便是張七爺的親生子女。
    周氏除了張玉露這個女兒之後,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張崇古,一個叫張崇緯。
    這倆兒子一個十四,一個十三,都已經去軍中曆練去了。雖所在駐軍不遠,但也不能京城回府。這邊一摁住張克敬,就叫人去軍中帶此二子回銀州了。
    桐桐一到,數百女衛連帶林崇文的親衛跟隨,聲勢就極大。裏麵頓時便有人迎了出來,迎出來的是曹五爺,看見桐桐愣了一下,“郡主?”“五叔!”桐桐從馬上下來,“我有些事要驗證。”
    曹五爺猶豫了一瞬,就在前麵帶路,“要找誰,我帶郡主過去。”
    曹五爺腳下一轉,往東邊拐過去,“老夫人派了人看著周氏,準周氏辦完葬禮……”
    一進去,周氏就像是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轉臉就撲了過來,“滾——滾出去!滾出去!不要你假惺惺……”
    張玉露一把拉住周氏,“娘!不幹郡主的事!”說完,就低聲道,“郡主見諒,家母受了刺激,精神不大好了……”
    張崇古起身,摁住一臉激憤的弟弟,朝桐桐見禮,“敢問郡主,可是有事?”
    林雨桐看了張崇緯一眼,“恨我?”
    張崇古擋住弟弟,“郡主何出此言,沒有的事。”
    林雨桐走到靈堂前,沒有取香燭上香,而是道:“張七叔,祖父母養育你一場,你為何這般狠心,為了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背棄他們呢!為了娶周氏,你違逆了祖母的意思,不顧他們的反對;為了大唐末帝的寵妃周氏,你竟然徹底背叛了國公府……”
    林崇緯一把推開兄長,走到林雨桐麵前,“你說什麽?為了誰背叛了誰?”
    林雨桐看他:“末帝寵妃,是他養在外麵的女人。他為了這個女人,背棄了父母,背棄了妻兒,背棄了西北,也背棄了大唐。”
    林崇緯怒不可遏,“我不許你這麽汙蔑我的父親。”
    “那你以為你父親為何一句不辯,甘願受死呢?”林雨桐看著靈位,“那個女人被我逮住了,他們在何處私會的,不用問別人,問問張大就知道了!伺候他的小幺說,張七爺隨身帶著一方帕子,分外珍惜……”
    張玉露不由的‘啊’了一聲,她鬆開了母親,捂住了嘴。
    林雨桐看過去,“我想,給張七爺收拾過屍身的人,該是見過那方帕子吧。”
    張玉露顫顫巍巍的從袖子裏掏出來,然後遞過去,“是這個嗎?”
    桐桐接過來,細看了,而後緩緩的攥在手裏了,她點頭‘嗯’了一聲,“就是這個!”周氏期期艾艾的哭,林雨桐在她身上多看了兩眼之後,就轉身往出走。
    要邁步出去了,這才不由的看向姚壽姑的靈堂。
    她的靈堂前靜悄悄的,她又重新走了回去,還沒到跟前呢,周氏又衝了過去,“不要打攪我家壽姑……你離我家壽姑遠著些……”
    桐桐的視線停在那棺木上,久久沒移開視線。
    劉雲低聲問:“棺木……怎麽了?”
    桐桐推開周氏,說劉雲:“開棺!”
    什麽?
    “開棺!”桐桐看向劉雲,“將棺木打開!”
    曹五爺皺眉,“桐桐可是有不妥當。”
    周氏在一邊大喘氣,張玉露拉著她,不叫她再朝前衝。
    桐桐看張玉露,“壽姑是誰裝殮的?”
    張玉露看了周氏一眼,“是母親!”
    周氏看桐桐,“我自己的女兒死了,我裝殮不得?”
    林雨桐冷笑一聲,“裝殮自然是能裝殮,隻是……七夫人,這棺木是不是舊了一些呢。”說著就指著另一邊,“那是張七爺的壽材,那是一副鬆木,是一副新棺木,油漆上上去最多半年。可壽姑的壽材小二十年前的吧,也是鬆木棺!七夫人,銀州的棺材少有積壓的!為何呢?因為很多戰死的將士家裏,會給祖墳裏立一個衣冠塚。誰家的棺材留著二十年沒往出賣?你這棺材是打哪來的?”
    曹五爺左右的看,還真是!這兩日人心惶惶的,還真沒誰發現這一點。
    劉雲帶著人,二話不說的衝著棺木去了。
    周氏要過去,張崇古和張崇緯倆兄弟都拉住她,不叫她近前。
    棺木打開了,劉雲愕然,裏麵是一個人形,蓋在被子,套子裏塞的鼓鼓囊囊的,不知道什麽東西。但是這個套子的邊上,散落著許多的金銀和珠寶。
    將這珠寶扒拉開,
    把金餅扣了一塊拿起來,劉雲麵色大變,馬上遞給桐桐:“郡主,您看!”
    這是一塊上造的金餅,中間一個大大‘祿’字,圍著這個字,四周都有字樣,分別是:‘足赤’‘貳拾兩’‘大唐貞觀年造’‘長安內府’。
    林雨桐將金餅遞給張玉露,張玉露煞白了臉,又遞給倆弟弟,她搖著周氏,“娘!這是哪裏來的?這是哪裏來的?姐姐人呢?”
    周氏搖頭,閉口不言。
    林雨桐看了張玉露:“給壽姑挖的墳在哪裏?”
    張崇古道:“她姓姚,自然葬在姚家祖墳。”
    林雨桐轉身就走,帶著人直奔姚家祖墳。
    遠遠看去,看守祖墳的房舍裏還亮著燈,可等走近了,燈反倒是滅了。
    下了馬,林雨桐看向宇文橫。
    宇文橫會意,上前敲門。
    裏麵是個蒼老的像是女人的聲音,“什麽人呀?半夜三更……”
    “開一下門,是家裏大爺打發我來的!家裏的女郎要葬回祖墳,但到底不曾婚嫁的女郎,這墳塋的修建,可有講究。出來不曾帶燈燭,可否借用一下。”
    裏麵悉悉索索的,燈又亮了起來,而後門被打開了,一個蒼老老漢。
    無胡須,滿麵褶皺。
    宇文橫一把踹開門,將人給拎出來。
    林雨桐看了對方一眼,這是個老太監。太監的聲線已經無限接近女聲了,不是性情娘,而是聲音真的會變娘。
    她繞過此太監,抬腳就往裏麵去。
    林雨桐在屋裏看了一圈,指了指地上的矮榻。
    劉雲抬手搬開,露出一木板來。將地麵上的木板挪開,一個洞開赫然出現。
    老太監道:“那不過是菜窖而已。”
    桐桐的視線落在屏風另一邊的矮桌上,桌子上一個小瓷瓶,瓶子上有兩個字——祛痛。
    她手裏這一方帕子她重新拿起來,說其他人:“都出去!守在外麵。”
    青芽想留,桐桐擺手。
    行吧!人都出去了。
    門被帶上之後,桐桐才站在那個洞口,低聲道:“伺候我的嬤嬤,一直幫我存著一件東西,那便是嬰孩存胎發的荷包。那個荷包,每年生日,都會拿出來曬曬,裏麵放的是我的胎發。那個繡工我看了,我認得!今兒,我得了一方帕子,我發現這繡帕子的人和繡荷包的人是一個人。”說著,她長歎一聲,“是你嗎?宋夫人!”
    裏麵悠悠的歎了一聲,而後有腳步聲。緊跟著,一個婦人從
    宋氏站在桐桐麵前,“怎會將你生的如此聰慧?其他人不是顧著安撫將士,就是忙著處理案子後續。要麽就是照顧傷者,再要麽,也得顧著一些人喪親的心情。獨獨你,怎會如此敏銳?你的眼睛何以這般尖利?”
    林雨桐看她,“你不是南下了嗎?在西北做什麽?”
    “本是以為能依仗世家,誰知道世家倒了!可世家跟南唐多有勾連,自然就被南唐這些餘孽給裹挾。他們想利用我,我呢,一個弱女子,能怎麽辦呢?”
    林雨桐冷哼,“不是!你為南唐辦事,最開始許是不情願的!但是,後來為什麽又情願了呢?因為錢財!一無所有的你,需要的是錢財。不論誰能給你,你都會接著。知道我為何能找到你嗎?因為你帶走了姚壽姑,脅迫周氏將錢財全轉給你。周氏來曆並不清白!她做探子時日久了,久到,當初嫁給姚家大爺的時候,就已然是探子了。可惜,她這個探子,有安然的日子可過,便不再聽話,可對?”
    宋氏坐在榻上,‘嗯’了一聲,“她確實是探子!她的娘家本就是南唐的忠臣。她一心向著大唐,有何奇怪?”她悵然的坐下,“來西北之前,我也是這麽想的!我想著,南唐的釘子埋的這麽深,她距離西北的最中心這麽近……真要想成事,太容易了。說實話,設宴下藥,國公府一府的人怎麽死的都不能知道。我一位,西北自立,隻不過是早晚的事。”
    林雨桐看想那瓷瓶,“所以,你在謀劃什麽呢?”
    宋氏朝那瓶子看了一眼,有些恍然。她緩緩的閉上眼,看向桐桐當真是滿眼複雜,“你比李南師聰明太多了。”她臉上露出幾分痛苦來,“隻要西北自立,是不是李唐無所謂,要緊的是攪動天下時局!那麽,西北自立,誰能取代林家呢?有周氏這個探子,又剛好有張七爺這麽一個人。那麽敢問,張七爺取代林家,是不是順理成章?”
    按理說,是的!如果林家人遭遇各種意外的話,張七爺作為義子,又有南唐這些餘孽煽動的百姓擁護,可能性是最高的。
    “如果成了,那這就是一國呀!”宋氏睜開眼看了那瓷瓶一眼,“真有那一天,那你說,我有沒有可能為一國之後?”
    意思是:她未必跟張七爺有男女之實,但卻叫張七爺愛上了她。
    對那個寵妃是欲,對她是情。
    而她的目的呢,就是竊取那麽多人的勞動果實,提前下注,賭在了這個男人身上。
    “我跑又跑不了!在跑不了的前提下,我當然要給我算計一個前程。可誰知道,張克敬此人,好色貪財……可卻始終對林家有情,他……下不了那個手!而周氏這個七夫人做的,也更看重錢財!什麽錢都敢要,什麽事都不想辦!結果就是大陳皇帝甩鍋江南官員,也要力保西北人心安穩;而你們這些皇家小輩也確實了得,二萬人馬圍剿,你們竟然都活著回來了……”
    這話說的,林雨桐覺得隻信一半!她就問說,“你知我去了?”
    知!
    “知我那一去,便是九死一生?”
    知!
    “你是眼看著我去送死的?”
    宋氏沉默了,半晌之後才道:“我是……知道你父親不會看著你冒險!必是給你安排了足夠的人手。”說著,就認真的看桐桐,“我說的都是真的!事敗了,我當然不會再跟李南師一處了!可活著是需要銀子的!我跟周氏做這個交易,錢財給我,我將她女兒還給她!她被人盯著,殺不了我。這就是我的機會!我拿著銀錢,會消失的,再不會麻煩你!不管怎麽說,我是你的親生母親,是我生了你……”
    話沒說完,門就被踹開了。
    外麵燈火通明,來了不少人。
    林克用站在門口,麵色鐵青。
    宋氏笑了笑:“我是她的母親,誰殺我,便是她的殺母仇人!林克用,你要成為你女兒的殺母仇人嗎?林楚恒,你要是看著你的母親被人殺了,殺死在你麵前而無動於衷,那你便是大不孝!你此生,如何在世上立足!你的子子孫孫,如何在世間立足?”
    桐桐擋在林克用身前,看著宋氏:“到了如今,你也不用掩蓋了!你不是受製於人的人!李南師和那個寵妃,壓根就不知道你私底下跟誰來往。這證明,你是相對獨立的!她們並不會轄製你!那麽,我隻問你,你是否參與了生天教?”
    宋氏不由的鼓起掌來,“你果然是我生的,當真是聰明絕頂。”她自得的揚起下巴,“以她們的愚蠢,怎麽可能想出如此精妙的主意來!沒錯,我參與了生天教,生天教的聖女就是我!他們想用我,我怎麽可能不給自己留退路!生天教能為他們所用,自然也能為其他人所用。如此,我便不用四處下注。誰贏了,誰想統治生民,都得與我合作!如此,我方能立於不敗之地!而今,你們都在這裏,我可以跟林家合作,協助林家掌握西北。我也可以跟朝廷合作,為大陳統治西北做輔助。”
    “所以,你貪慕了錢財,是為了生天教斂財?”
    自然!幹什麽不得花錢?!教義也要幫助受苦的兄弟姐妹,沒有這錢做依托,誰信我?隻要我幫助的人多了,信的人多了,才會有更多的錢財聚攏來。如此才是長久之策!
    宋氏看著桐桐:“那兩萬人總能叫你,叫你們看清楚,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吧?隻要合作,用不了多久,西北一定能穩若泰山!朝廷若是不放心,可叫桐桐做教裏的聖姑……反正,殺你們是殺不了我的!母親死在女兒的手裏,做女兒的何以立足呢?對吧!”
    林克勤在外麵道:“關起來,此生都不許她出地牢!”回頭偷偷的弄死了事!
    林克用也在想這事的可行性!弑母,這個罪名壓在頭上,會叫孩子乃至孩子的子子孫孫被人非議的。
    這宋氏,當真是可惡的很!
    桐桐看著宋氏,宋氏歪著頭,朝桐桐一笑:“如何?一邊是我死你不好過,一邊是相安無事母女共榮耀,這種選擇,還需要考量嗎?”
    “考量?”桐桐哈哈一笑,看著外麵或是憐憫,或是痛惜的人們,“我若考量,如何對的起那兩萬枉死的冤魂?”說著,她抬起左手蹭的一下抽了林克用手裏的劍,右邊袖中的匕首瞬間也滑了出來。
    她左手持劍,右手持匕首,而後右手的匕首朝她自己的胸腔刺了進去,同時左手的劍朝宋氏揮去:“子弑母,天不容!”
    可便是天不容,我亦要為了公道,取你性命!